宋家最風光的時候莫過于宋老爺子在世時,門庭若市,巴結宋家的人絡繹不絕,老爺子一走,沒幾年宋敬業也跟著病逝了,斷了官糧,家中境況一落千丈,所幸還有幾畝良田和幾間商鋪,才不至于連個收入都沒有,不過到底不比以前,由宋老夫人領頭縮衣節食,下人也減到原來的一半,別說跟京城那些大戶人家相比,就算是鐘家也遠是不如的,宋文淑瞧在眼里只覺心酸,到底偷偷塞了點銀子給老夫人,得空就陪在老夫人身邊話家常,以彌補這麼多年未在膝下盡孝的歉意。
馬月娥一來因為當年之事,二來被宋文淑母女倆一擠兌,這幾日索性連房門也不出了,飯菜都讓人送到房里去。
宋俊杰是個無所事事的,原本總跟些三教九流的人出去晃蕩,現在姑姑一家來了,突然收了性子,安分守己的呆在家中,變著法兒討他那長得天仙似的表妹歡心,換著前世,鐘鳴自然高興,巴不得表哥天天圍著她轉,現在只覺得不勝其煩。
這不剛用完午膳,宋俊杰又來了,手上端著冰鎮西瓜,說是讓鐘鳴消暑,鐘鳴不想領情還是道了聲謝謝,宋俊杰借機坐下來,尋著話頭跟她說話,鐘鳴只懶懶的有一聲沒一聲的應著,心里則想,前世總是她追著表哥後面跑,現在倒好完全反了過來,這男人果然是個賤種,你追他,他不領情,你不理他,他反倒粘得緊。
「表妹平日里都喜歡些什麼?」宋俊杰問道。
鐘鳴歪在那里,指使知畫拿片西瓜給她,這麼熱的天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咬了一小口才道︰「無非就是逛逛街,買些衣服首飾。」這句話倒是實話,琴棋書畫她一竅不通,針線女紅她一概不懂,平日里也就買些衣服首飾,跟周邊差不大的姑娘小姐攀比攀比……
宋俊杰眼楮一亮,總算問出點愛好來,立即提議道︰「表妹來京城也有幾日了,我看你穿得戴得都還是從家中帶來的,不若我陪表妹出去逛逛,添些物事如何?」言語中還帶著優越感,畢竟他是京城的公子哥兒。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鐘鳴原想一口拒絕,又一想前世表哥吃她的用她的,最後還把她給賣了,這一世讓他一點一滴還回來也不為過,再說現在的宋家還是有些家底的,便道︰「也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故意大聲對知畫道,「去老爺那里取些銀子來,我要與表哥出門買東西。」
宋俊杰忙道︰「表妹在我家做客,怎能讓表妹破費,你且等我一下,我去賬房支些銀子。」
鐘鳴給知畫使了個眼色。
知畫是個貼心的,立即明白她的用意,跟著宋俊杰出來,「善意」的提醒他,「表少爺,我家小姐平日里花銀子大手大腳,只怕……」
宋俊杰立即會意的點頭︰「明白。」到了賬房先支了一百兩,想想又多拿了一百兩,兩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管賬房的財叔問他有何用處以做登記,方便老夫人月底查賬,難得表妹答應跟他出去,宋俊杰怎會推到表妹頭上,便說他自己要用。
鐘鳴已在門口等著,知畫給她打傘,宋俊杰遠遠看過去,表妹美得如畫一般,他千方百計把鐘鳴哄出去,其實也是有私心的,平日里一塊飲酒作樂的那幫人總笑他身邊沒個女人,弄得他很沒面子,他宋俊杰憑著一張臉,就算不花銀子,也有大把的女人倒貼,只不過礙于他跟蘇子墨的婚事,不敢為非作歹,否則被蘇侯爺知道了,婚事必吹無疑,現在好了,他把鐘鳴帶過去,鐘鳴是他表妹,旁人便說不來閑話,鐘鳴又長得傾國傾城,很長他面子,那幫家伙定要羨慕得紅了眼楮。
知畫已經給宋俊杰提過醒,她家小姐花銀子大手大腳,他還不以為意,覺得買個衣服能花多少銀子,何況他還特意多帶些銀兩出門,可惜他還是小瞧了鐘鳴。
「這件、這件,還有這件,」鐘鳴從一排衣服里挑出幾件,「不要,其他統統打包。」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鐘鳴在一盒飾品里挑出幾樣不起眼的,「拿走,其他我全要。」
所幸宋俊杰帶鐘鳴去的不是京城最貴的店,否則別說兩百兩,就是兩千兩也不夠鐘鳴如此花,眼見腰包里銀子越來越少,宋俊杰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鐘鳴自然瞧在眼中,心中冷笑,不過才花你這點銀子,就這等模樣,要知道前一世只要他開口,少則幾百兩多則幾千兩的銀子,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拿給他了。
眼見太陽快要落山,鐘鳴的興致也盡了,便不打算再為難他,提出回府。
宋俊杰大松一口氣,如果鐘鳴再買下去,只怕要丟人的回府拿銀子,他心中早有計劃,殷勤道︰「我與幾個朋友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地方離這不遠,你回府左右也無甚大事,不如一同赴約。」
鐘鳴眼皮子都沒抬,淡淡道︰「我累了。」
宋俊杰忙道︰「那更要到前面歇歇腳,歇好了再回去不遲。」
鐘鳴見他如此熱絡,料定沒什麼好事,又怎會如他的願,道︰「我娘說,一個姑娘家晚上還是少出門些好,免得踫上壞人吃虧。」
宋俊杰立即拍胸口道︰「有表哥在呢。」
說的就是你!鐘鳴到底沒給他面子,揚長而去。
宋俊杰呆在原地,看著鐘鳴遠去的背影,恨恨道︰「先讓你得意,早晚有一天爺要把你弄到手。」
鐘鳴剛回到宋府,知書就交給她一封書信,說是蘇侯爺府上送來的,鐘鳴有些納悶,「確定不是給表哥而是給我的?」
知書點點頭。
鐘鳴接過,信封上果然寫著鐘姑娘親啟,是蘇子墨的筆跡,蘇子墨約她晚上見面,看來蘇子墨還是听了她的勸,想要打听表哥的事了。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鐘鳴換了衣衫就要出門,正好撞上來看她的宋文淑,宋文淑問她這麼晚去哪。
鐘鳴回道︰「見一個朋友。」
他們來京城才不過幾日,這麼快就交到朋友了?宋文淑還要再問,鐘鳴已不見了人影,連忙吩咐知書知畫跟上,讓她們千萬注意安全。
到了約定地點,蘇子墨已經到了,身邊也只帶了一個丫頭。
鐘鳴坐過去,蘇子墨的丫鬟清兒幫她斟了一杯茶,鐘鳴道︰「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話嗎,為何還要約我見面?」
蘇子墨道︰「我既然約你,必定是信了你的話,只不過口說無憑,我要親眼看到方能全信。」
鐘鳴道︰「證據我沒有,不過你運氣好,我表哥今晚約了他那些狐朋狗友吃飯,說不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蘇子墨皺眉,「你的意思是,我們去偷听?」她長這麼大,還沒做過如此不光明的事。
鐘鳴看她臉上有為難之色,必定是不屑這種做法,冷笑︰「你也可以當面問我表哥。」
蘇子墨听出她的嘲諷之意,既然她決定親自查明真相,就已做好這些打算,起身道︰「麻煩鐘姑娘帶路。」
鐘鳴一副「就知道會這樣,裝什麼清高」的表情。
路上,蘇子墨突然道︰「鐘姑娘心腸不壞,就是脾氣差了點。」
鐘鳴听得一個踉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