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藥方,宮中御藥房什麼樣的珍稀藥材沒有,解藥很快便被熬好送了過來。
獨孤離接過藥碗問道︰「從抓藥到熬藥再到入碗可有經他人之手?」
「一切皆是老臣親自完成,不曾有人靠近半步。」
獨孤離點點頭,隨意的瞥了一眼強自鎮定的文妃,笑道︰「如此甚好。」
說著卻是端著藥來到龍床前打算親自喂晉元帝。
一內侍立刻上前戰戰兢兢的道︰「離王爺,不若讓奴才……」
話未說完,卻已被他森冷狠戾的目光驚的渾身一顫,欲哭無淚,是誰說這位王爺最是溫和可親的,那目光冷的讓人遍體生寒,直欲落荒而逃。
獨孤離弓身將晉元帝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看著他緊閉雙目眉峰深蹙似乎睡夢中也非常的不安,不由眼眶一酸。
「靜兒,可是將藥喂下,父皇便可醒來?」他抬眸看向身邊的女子,眼中有深深的擔憂。
「此藥喂下後,還需要王爺您將內力灌注在皇上的大杼、心腧、筋縮、魂門四大穴位處,將‘蘼蘿’逼出。」
獨孤離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照著她說的開始往晉元帝身上四大穴位處運力。
不久晉元帝忽的劇烈咳嗽起來,隨著一口黑血咳出,明黃的錦被上同時還多了一條遍體森黑的蟲,掙扎了兩下便不再動了。
「這便是‘蘼蘿’?」獨孤離驚訝。
「不錯,皇上應該很快便會醒來。」
話音剛落,晉元帝便已睜開了眼。
「父皇……」獨孤離大喜,一邊將他輕輕扶正靠在床邊,一邊跪下道︰「離兒來遲了,讓父皇受苦了。」
眾人也跟著跪下道︰「皇上萬福。」
「咳咳咳……」晉元帝雖然醒來,可本就身體抱恙,加上這一場折磨,更是形銷骨立,一夕之間竟是蒼老許多,「離兒,」他疲憊的看一眼滿臉愧疚的獨孤離,目光慈愛,語氣卻是清清淡淡,「你們都起來吧,文妃,你過來。」
文妃一震,咬了咬唇,還是緩步向晉元帝走去。
「皇上。」她的聲音怯怯的,輕顫,有害怕有擔憂有悔恨也有猶豫。
「清兒,朕自問對你,對你們錢家皆不薄,清兒卻為何做出這種事……」他似累極,閉眼歇了一會兒,繼續道︰「難道清兒就這麼喜歡朕的這個位置?你為了替澈兒爭取到這個位置,甚至不惜對朕用毒。」
文妃抬眸淒然一笑,唇瓣緩緩掀起,「皇上,是清兒對不起你,如今錢躍已在瑞親王手中,霍將軍也听命于瑞親王,只是這些事澈兒從不知情,清兒大勢已去,清兒也別無它求,只求皇上能不要為難澈兒。」
晉元帝閉目不答,文妃絕美的臉上漸漸失去顏色,一片慘白與絕望。
「來人,將文貴妃待下去,听候審問。」緘默半晌,晉元帝突然道。
「皇上……」
皇後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被晉元帝擺手阻止,「朕累了,都下去吧。」
待眾人皆退下,晉元帝才睜開緊閉的雙眼,目光迷茫充滿疲憊之色,臉上的哀慟與恍然讓人不忍多看。
多少年了,為了防備身邊的人而活著,昨日麗妃帶著湛兒端來湯藥時,他恍惚似看到了當年那人,毫無防備的喝下那碗藥,卻不想一切早已在他人的算計之中,酷似那人的麗妃,聰明伶俐的湛兒,只怪一切太過美好,他忘了,麗妃曾是清兒的人。
可是清兒,他閉目,有什麼東西從眼中一閃而過,一直仰望著他,崇敬著他,深愛著他的清兒,他一直以為只會任性發點小脾氣,耍點小聰明為家族謀點小利的清兒,卻會用如此深的心機來害他。
難道這個位置就真的這麼吸引人,能讓曾經天真爛漫的女子也是了一切美麗的顏色,變得心如蛇蠍?
那麼他的澈兒呢?單純善良,卻又聰明過人,身子一直不好的澈兒,是否真的對這一切毫不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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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辰殿」外,一直長跪不起的大臣們被忽然打開的殿門驚到,紛紛抬頭,卻見文妃被人壓著出來。
守在門口的麗妃一驚,隨即垂眸退到了一邊,皇後輕輕地瞥了她一眼,哼道︰「將麗妃送回沐晨殿好好看著,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出。」
情況的急劇轉變,明眼人一下便已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更何況剛才獨孤離等人進ru景辰殿時,沈沐已帶人牽制住了禁軍的首領,識時務者為俊杰,既然文妃已失勢,眾人自是听從皇後娘娘的。
已有人上前來將麗妃壓住,麗妃也並未掙扎,只是閑閑的看了一眼皇後和文妃,輕輕勾唇一笑,無端的嫵媚動人,兩人皆是心底一陣厭惡,蹙眉不語。
「麗華不過是個可憐人,可是如今看來,兩位娘娘卻是比麗華更加的可憐。」
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麗妃轉身率先離開向沐晨殿而去。
「哼……」皇後輕哼一聲,目光卻如利刃般狠毒,她手一揮,「文妃竟敢毒害皇上謀朝串位,將她壓入大牢听候審問。」
眾人嘩然,雖然心中早已有所猜測,可是親耳听皇後說出事實,卻還是讓人震驚,錢家是大家族,文妃此舉失敗,又有幾百人要受到牽連了。
「眾位卿家跪了一天也已累了,如今皇上已無大礙,正在休息,眾位卿家便先回府上去歇息吧。」
「臣等告退。」
所有人皆領命退出了景辰殿,可南宮復卻滿臉猶豫的立在原地,看著站在皇後身後的「南宮靜」,她一直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可南宮復卻說不出心底的怪異之感。
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皇後卻似已有所準備般道︰「南宮丞相,本宮著實喜歡令愛,不若便讓令愛在宮中陪本宮幾日可好。」
「皇後娘娘……」南宮復和獨孤離同時開口,一個是猶豫,一個卻是有些驚慌。
「怎麼?」皇後悠悠然的勾起一抹笑意,「南宮丞相舍不得?」
「小女不識禮數,老臣是怕她驚擾了娘娘清淨。」南宮復悄悄抹了抹額上的汗珠,他也說不清為何,卻是不想將靜兒留在皇後身邊,只想盡快帶回府中安全些。
更何況昨日瑞親王對靜兒做的那些荒唐事,他這個做父親的豈會不知,先是盛怒欲沖到瑞王府找獨孤瑞算賬,管他皇子還是王爺,就算是天皇老子,欺負他女兒就是不行,可最後卻被淳兒攔下,讓她不要當人姻緣。
他冷靜想想便明白靜兒心中也是有獨孤瑞的,如今獨孤瑞知道了一切,他也是個有擔當的人,既然敢對靜兒做那些事,定便是想好了如何對待靜兒,不讓她吃虧。
可他能知道的事,想來皇後定也是掌握的清清楚楚的,這皇後的脾氣素來莫測,他只怕她會對靜兒不利。
「南宮丞相言重了,依本宮看,靜兒乃是個識大體之人,怎會擾了本宮的清淨,更何況今日她進宮為皇上治病立下大功,本宮準備好好犒賞她,」皇後頓住,眸光流轉,輕笑道︰「難不成南宮丞相舍不得?」
「豈敢,能夠伺候在娘娘身邊,是小女的福氣。」
「靜兒遲早也是我們皇家的人,依本宮看瑞兒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她娶回去了,」她笑的輕快,拉住女子的手,目光含情,「就讓先和本宮這個婆婆相處相處也好。」
皇後話已至此,南宮復自知多說無益,看靜兒並未掙扎,定也是不好拒絕,他沉默了一會兒,拱手道︰「靜兒行事魯莽,若有所沖撞,還望娘娘海涵,老臣就先告退了。」
直到南宮復的身影消失,皇後才收起唇邊的笑意,對獨孤離沉沉道︰「離王爺,本宮讓本宮的兒媳婦到鳳儀殿做客,可是要經過你的點頭同意?」
獨孤離低頭,「離不敢,剛剛是擔心南宮姑娘的身子,才對娘娘有所沖撞。」
「那便好,靜兒,咱們走。」
皇後得意的帶著女子離開,獨孤離死死地盯著兩人的背影,雙手緊握,卻無可奈何,連南宮復都同意了讓靜兒到鳳儀殿待幾日,他沒有理由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