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慘淡,景色蕭條,已是晚秋,微涼刺骨的夜風吹過,低轉嗚咽。
曾經巍峨輝煌的落霞山莊的如今房屋坍塌,只剩一片殘垣斷壁,搖搖欲墜的大門斜斜掛著隨時有墜落的可能。
此次前來「落霞山莊」參加武林大會的江湖中人已經陸陸續續的離開,夜深寂靜,偶爾只聞幾聲鳥叫蟲鳴,更襯得山莊詭秘森然。
岳雲舒在門前站定,負手而立,俊顏沉沉,修長的身子挺拔剛毅,有一股隱忍的威嚴在周身縈繞著,可若仔細瞧他的神色,卻可見滿是落寞。
看著一片狼藉的落霞山莊,心中悵然,這里的一屋一瓦一草一木皆是由父親和他親自打造栽培的,母親早逝,父親思念母親,將她用過的所有的東西都收藏在了「如墨齋」,如今落霞山莊被毀,毀去的不僅是他的家,還有母親留下的一切,心中不僅悵然更是惱怒,眼神微沉如覆寒霜,臉色黯然帶絲心痛。
「岳兄……」
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帶著絲絲關懷,岳雲舒回神轉身,只見沈越航和南宮淳不知何時已來到身後,臉上隱約有著擔憂。
掩去一臉的落寞和莫名于心的悵然,岳雲舒淡笑點頭,卻依舊藏不去眼中的疲憊。
「各位前輩都已離去了?」沈越航溫潤的聲音總是能撫平煩躁的情緒。
「各位英雄的傷本無大礙,今日等得你們回來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皆已陸續離開了。」
沈越航微微頷首,說道︰「我也送走了玄智禪師和秋前輩……」
「秋前輩似乎走得很急,」想起秋若霜之前道別的情景,岳雲舒有些疑惑。
當時南宮靜剛醒來,情況並不是很穩定,洛夜緊張之極,忙著給她把脈,秋前輩卻是趁機拉著玄智禪師走了,並未和任何人道別,幸而沈越航眼尖發現,執意送了他們一程。
沈越航勾起一側唇角,笑的有些高深莫測,儒雅的眼神閃動著狡黠,算計的光芒若隱若現,岳雲舒忽然感到一陣頭皮發麻,疑惑的眼神尋求解釋。
「秋前輩若是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南宮淳說道,語氣中充滿了看好戲的滋味。
「為何……」岳雲舒正想問為何走不了,忽然想起晉無憂曾說過洛夜與謝貞洛的婚約之事,不禁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秋前輩該不會是在躲洛兄吧?」
南宮淳眉頭一挑,笑道︰「其實謝姑娘也是蠻不錯的,她怕雲珊一個人照顧靜兒忙不過來,主動提出留下來幫忙照顧靜兒,或許,她對洛夜是個不錯的選擇。」
贊賞的語氣卻有著算計的味道,沈越航失笑搖頭,提醒道︰「淳,小心將夜惹急了,有些事還是得他自己去看明白。」
他想起秋前輩臨走時對他說的話︰「謝貞洛是個好女孩,活潑明媚又單純天真的女子才真正適合冷漠陰郁的夜兒,夜兒心底的傷和秘密也只有那個女孩能明白。而靜兒性格太過縴細敏感,卻又有著一股執拗的韌勁和堅強,瑞親王卻是她最好的歸宿。有些事麻煩沈少主多擔待一些,特別是靜兒的身世,還請沈少主保密。」
沈越航苦笑,幾句話,卻是將他的兩個徒弟都托付給了自己,這老頭……只是南宮靜的身世,呵,滄雪國的唯一血脈,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會在如今暗潮涌動的朝廷中掀起驚天大浪,對離,對瑞,對南宮家都有極大的影響,即使秋前輩不囑咐,他也會盡力隱瞞,只是怕那人還是會將此事陷露了出去。
「淳,南宮姑娘現在情況如何?」沉寂許久,岳雲舒忽然問出他一直關心的問題,沒見到晉無憂,心知他在密室中陪著南宮靜,只是不知她現在情況如何。
孟夙月的死對她打擊太大,那個柔弱縴細敏感善良的女子,在那一刻毫無矜持的放聲大哭,那哭聲中暗含的感情太過復雜,是心痛,是苦澀,是愧疚,是遺憾,是怨恨是悲哀,那哀慟太多太濃縈繞不去,卻只真正的響進了眾人的心底,若一曲繞梁不絕的哀曲,讓人不禁鼻尖發酸心底微疼。
南宮淳眼神黯了黯,有些疲憊的說道︰「晉兄點了她的昏睡穴,現在還在休息。」
靜兒一直因為愧疚而痛哭,先被靈魂噬體,又曾身中劇毒,無憂怕他這樣哭下精神會首先崩潰,不得已點了她的昏睡穴,現在無憂一直在床邊守著她,只是沒想過夙月會這般激烈的用命來換回靜兒。
岳雲舒點點頭,也沒再多問,有晉無憂守著,南宮靜不會有什麼事,而孟夙月是她的心結,讓這個痕跡淡去,需要的只是時間,他想,晉兄是會處理好的。
可孟夙月,那個邪魅而狂傲,那個肆虐而決絕的翩翩公子,從此便從世上消失了,為了他激烈的愛,為了他決絕的恨。
從實施報仇計劃開始,孟夙月便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他是驕傲的,不會接受眾人的憐憫,今日即使沒有南宮靜他也會自行了斷以死謝罪,而如今為了救他心愛的女子而死,閉上眼那一刻,他是真的安然幸福的。
岳雲舒閉上眼,點點收斂著那些慢慢外露的哀傷,黯然的神色中藏不住的惋惜心痛,「沒想到孟兄他……」他幽幽開口,語調沙啞哽咽,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想起孟夙月剛死便有一個如霜冷傲的女子求見,要求帶走孟夙月的尸體,他不禁問道︰「今日來帶走孟兄的人是玄冥門的吧?」。
沈越航溫雅的笑意也漸漸淡去,如玉的臉上化不去的悲憫哀痛,「孟兄早已做好了就死的準備,他早在回到落霞山莊之前便已通知了玄冥門的冥司來帶他的尸身回大漠,或許他已把那里當成了他的家吧……」頓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沒想到夙月是想以死將這一切都結束……他想保護白思琪不被江湖中人追責,他想保護落霞山莊的名譽不會受損,他想保護沈家不落人口實受到牽連,他……」沈越航低下頭看著灑落掌心的點點月光,想起了那籠罩著兩人的光暈,想起了南宮靜醒來後的哭訴,澀然說道︰「他更想保護南宮靜性命無憂……」
南宮淳蹙眉,不解道︰「越航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