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進來,將一片狼藉的房間照亮。
白曉晨睜著眼楮,悄無聲息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嚴尚真早走了吧。
她翻了個身,用絲被包裹著自己坐起來,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衣物,敲了敲腦袋,赤腳走到洗浴室。
花灑打開,水落下來。
鏡子是嚴尚真要求裝的,情趣二字而已。
濕氣彌漫,白霧升起,浴室被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鏡中的她頸脖處點點紅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的白皙。
她冷冷地看了幾眼,背過身體。
八點了,她要快點,上班會遲到的。
下樓吃飯,文嫂一直低著頭沒敢看她的臉色。
出門時上了些妝,細細地,一一將唇色描紅,眼線畫黑,看上去精神許多。
「他什麼時候走的。」白曉晨系好安全帶,倒車出庫,搖下車窗,一面看著後視鏡補了一下眉妝,一面問道立在道路旁的文嫂。
「先生早上五點多就出門了。」文嫂的聲音。
嗯,白曉晨描好了眉峰,點點頭,「知道了,你進去吧。」
收好化妝包,擱在副駕上,發動汽車。
要找個時間和嚴尚真談談,他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一個月見不到幾次面不說,還有那香,香水味道。
白曉晨抽抽鼻子,搖搖頭,想把負面情緒全部扔掉。
比較運氣,沒堵車。
到了集團辦公樓,白曉晨打卡測試完畢,一上午都沒有開口說話。沒有參與同事們對小型核裂變討論。
同事們也不以為奇,她平常也這麼安靜。干他們這行的,太圓滑旁人反而不喜。
中午的食堂加餐,白曉晨毫不客氣地打了許多食物在餐盤中,獨自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坐著。
回家要再打電話問問知竹的產期,在邊疆,還是及不上首都的醫療,要好好叮囑梅英照看好知竹。
梅英可不用她囑咐,自己又犯糊涂了。
白曉晨舀了勺湯,吹了吹,剛送進嘴里,一個陰影落下。
她咬著勺子,抬起頭瞅了一眼,一看,是方獨瑾。
立刻垂下腦袋,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早上在電梯口見到方獨瑾,她招呼沒打,擦身而過,對這個人視若未見。
這段時間的工作匯報也推給了其他人,白曉晨盡可能地減少和他見面的機會。
「不舒服?」方獨瑾攪了攪餐盤里的食物,沒看她,徑直問道。他表情沒什麼變化,這句問候也平淡如水。
白曉晨咽下喉嚨里的湯,抬眼,然後偏過頭咳了一聲,注意到周圍經過的同事,冷淡答道,「沒有。」
方獨瑾抬臉看她一眼,指出來,「你臉色不好,黑眼圈很重,怎麼回事。」
白曉晨聞言,手不自覺踫了踫眼瞼處,她上過妝了,怎麼方獨瑾還看得出來?
方獨瑾好像听到她想些什麼,對身旁打招呼的下屬點頭微笑示意,然後說,「看得仔細。」
然後他轉過臉,深邃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探究尋思疑惑,似要打量她遍。
食堂的空調冷氣開得很大,剛好對著白曉晨吹。
白曉晨皺皺眉,把外套拉緊,出口氣,沒心情再吃下去,端起盤子就要站起來,方獨瑾伸手拽住她的袖子,淡淡地,仍舊沒看她,低聲說道,「吃完。」
白曉晨哼了一聲,沒理會要轉身,可方獨瑾拽得死緊,表情波瀾不驚,看不出來使了大力。
「方總,放手。」白曉晨看著他抓著自己腕部的手,擰眉說道,言語里已經有明顯的不滿和惱怒。
方獨瑾還是沒什麼表情,這回抬頭,對上她的視線,堅持道,「坐下吃完。」
他聲音低沉磁性,有莫名的堅持。
周圍有員工投來好奇的眼光,白曉晨懷疑自己都听得到竊竊私語聲,咬牙,只听啪地一聲,她把盤子擱在餐桌上,坐下來。
兩人沒再說話,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沉默著。
手機嗡嗡震動起來,白曉晨放下筷子,「喂,媽,現在找我有什麼事。」
那邊程慧顯然已經氣急敗壞,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給她講清楚怎麼回事︰嚴尚真把離婚協議書送到白家,現在律師正守在那兒,等她回去簽字。
白曉晨握緊了手機,身體微顫,語氣平靜地問了一句,「給的原因是什麼?」
「好像說你心眼小,死活要跟你分手,我現在給他打電話都不通了,你快點回來,我說你怎麼就學不到半點忍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那邊程慧滔滔不絕地講著,比白曉晨這個當事人還要憤慨,一邊數落著嚴尚真的不是,一邊罵白曉晨不識好歹。
等到程慧停下來喘氣,白曉晨盯著自己的餐盤,慢慢說道,「我知道了,晚上回去。」
那邊程慧不干了,「你現在就給我回來。」
嘟的一聲,白曉晨掛斷電話,低著頭看著桌面,手漸漸握緊,指甲直掐到手心。
還有工作呢,她喃喃說道。
「噠」地幾聲,桌上接連落下數顆水珠。
白曉晨看到桌板上的水漬,才反應過來——自己哭了。
腦袋里的那根線繃直了,有點頭疼。
妝會花的,別哭了。她默默地用手背去擦眼下的淚漬,冷靜地勸著自己。
周圍陡然靜下來,白曉晨什麼都听不到,只覺得心在一下一下地,砰砰跳,震得她胸口悶悶的。
面前出現一張紙巾,她微微抬眼,看到方獨瑾的輪廓。
她伸手接過,被方獨瑾驟然反握住,他右手的熱度傳來。
白曉晨仰面,安靜地盯著他,說,「有人呢,不松手嗎,方總。」
方獨瑾動動喉嚨,緩緩收回。
她拿著紙巾,對著粉餅盒鏡子里映出的人臉光影,擦掉了痕跡。
「怎麼,怎麼回事?」她感受得到落在身上的視線,可能有關心。
噠一聲,合上粉餅盒,白曉晨掃了方獨瑾一眼,站起身低頭回答道,「冷氣開大了。」
方獨瑾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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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約莫有八點,白曉晨停好車。
剛走進門就看到她父母都坐在沙發上,一臉凝重。
她有一段時間沒回白家,客廳的擺設都變了。
一眼就掃到坐在一邊的兩位律師,正襟危坐,黑色西裝,拿著公文包,見到她進來,客氣地站起身打招呼。
白曉晨把包甩到沙發上,也坐下來,看著那兩個律師,問道,「協議呢?」
一胖一瘦律師見她這麼配合,似乎有點大出意料,急忙把文件推到她面前。
白曉晨剛拿起來文件夾,就被程慧抓住胳膊,不滿地看著那兩個律師說道,「小夫妻之間的事情,怎麼知道還有沒有緩和的余地,兩位還是請回吧。」
白曉晨扒下來程慧的手,對那兩位律師笑笑,「我暫時不會簽字的,等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再決定。」
「白小姐,嚴先生給的條件非常優厚,您就是……」那其中的年長的律師苦口婆心要勸她。
白曉晨把文件夾往桌子上一扔,垂下眼簾,端詳著自己的十指,打斷說道,「死也要死個明白,總要給我個正當的理由,我會親自去見見嚴尚真,兩位請回吧。」
律師還要再說,白曉晨低著頭卻好像看得到他們的動作,輕飄飄地撂下一句話,「放心,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律師相視一眼,嘆氣,收拾好文件,起身道別,程慧跟著送了幾步。等轉回來,程慧直接看到白曉晨上樓的背影,扯開嗓門喊道,「別走啊,媽還有話要問。」
白曉晨的背影停滯了一秒鐘,沒回頭,繼續往上走,「我很累了。」
隨便卸妝洗漱,沒幾分鐘就躺倒床上,燈被白曉晨關了,窗簾也拉上,門反鎖著。
身體疲倦地叫囂著要睡覺,可大腦不能再清醒,估計現在讓她做數學題都沒問題,全身上下只有腦細胞活躍地四處蹦,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統統冒出,擠得腦袋疼。
仰臥睜著眼,看著黑暗的虛空,很累。
為什麼他會提出來離婚呢?
挺難想象的,雖然這一個月以來,他們之間存在問題,但也遠沒走到離婚的盡頭。
為什麼,要在她愛上之後,再說分手?
白曉晨翻個身,以嬰兒的姿勢蜷縮在被子里,環抱著自己,翻來覆去地想這個問題。
要找他問問,到底是為什麼。
——她沒那麼容易打發。
要去問問,是厭煩了,還是有什麼其他的隱情。
說不準是像韓劇里那樣,嚴尚真身患絕癥不忍心拖累她,啊呸,嚴尚真身體肯定會好好的。
又或許跟張智源一般,他想要點別的什麼東西,各方面都在爭國資私有化的大蛋糕,說不準他是為了這個。
也可能他因為嚴家的事情心煩意亂,一時沖動。
……
白曉晨睜著眼,自顧自地點點頭,拉上被子蓋住頭。
沒錯,她要去問問。
作者有話要說︰這周末作業好多,寫了好幾張卷子,所以更晚了,抱歉,謝謝大家的留言。
嗯,明天見吧,希望老師明天不要來自習室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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