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個野外燒烤因為方笑母女的意外加入而變得氣氛詭異,小孩子縱然不明事理,卻也看得出大人們臉色古怪,乖巧地靠在母親身邊小口小口地喝果汁,時不時偷瞄喬晉橫一眼,滿心滿意地期待他能溫柔地模模她的腦袋。
溫言坐在喬晉橫身邊,自然看得清小孩子期盼的眼神,對方笑滿腔的怒火一下子被澆熄一般,都不願意和她一般見識。
說到底,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過去做錯了事,導致人生軌跡發生偏差,如今想要扭轉過來,為女兒營造一個健康積極的生活環境,是會不擇手段的。
嘆了口氣,溫言沉默地吃東西,忽然听方笑激動地說,「我想起來了,難怪一開始就覺得你眼熟,你也在夢巴黎做過對不對?!」
溫言詫異地抬起頭,見方笑一臉興奮,不由疑惑道,「什麼?」
「別裝蒜!你跟在玲姐後面做過幾天公主,我最會識人,絕對不可能記錯!」好不容易逮到溫言的把柄,方笑得意得不行。她音量不小,隔壁桌的人都好奇看來,一時間只有肉串在火烤下滋滋作響,大洪等人對視一眼,努力憋著笑,而溫言窘迫地捂住臉,低聲道,「對,我的確……」
她當初被安仁騙到娛樂會所偷拍錄像,的確是做了一個禮拜公主,那段時間她還沒識破喬晉橫的假象,在被他不小心撞到之後,還戰戰兢兢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時候和喬晉橫一起撞見她穿著小禮服準備去接待客人的,還有大洪。
尷尬地睜開眼,溫言瞄了一圈人,果不其然,大家都要笑不笑的,明顯是礙于喬晉橫的面子,才沒有當面嘲笑她。
「那個,我是為了工作,所以才……」
「工作?大家去那里不都是為了工作嗎?」方笑打斷她,抱著樂樂擠到喬晉橫身邊,開心地笑,「原來你不介意女人做那種職業啊,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阿橫,你看我……」
她每說一句話,就湊近喬晉橫一點,女人身上清爽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溫言隱約嗅到,不悅地皺起眉頭,喬晉橫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穩坐如山,照樣是幫溫言烤食物,嗓音低沉有力,「方小姐,我和你並不熟,你喊我喬先生就好。」
方笑笑意微僵,順著喬晉橫剛毅的下巴看進他深如潭水的黑眸里,「你……」
「言言不論做什麼,我都不會嫌棄,因為我愛她。」
「……」
「除了她,我不會對其他人有想法,方小姐……」他看了樂樂一眼,「也請你不要再誤導小孩子。」
他握住溫言的手,男人指節有力,指月復上有薄薄的繭,是常年握搶磨出來的,「而且,言言去做公主,是為了電視台的采訪,你別誤會。」
他很少一下子說這麼多話,別人听了不僅不會開心,反而唏噓不已。
到底是怎樣心腸的男人,才會在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面前說出這種狠心拒絕的話,婉轉一點會死嗎?!饒是厚顏如方笑,現下也掛不住臉,喬晉橫並不理會,低聲詢問溫言,「吃飽了嗎?」
溫言下意識點頭,不等她反應過來,喬晉橫就站起身,牽起她的手,對眾人說,「我們先回去,你們慢慢玩。」
春風和煦,戶外的陽光溫和明媚,溫言遲鈍地跟在喬晉橫身後仰望他高大的背影,心中一團融融暖意。他從不遮掩對她的愛情,將她捧在掌心呵護,她知道,她的安全感,就是從他那里得到的。
兩人沿著來路返回,走到轉角時,溫言回頭看了看,人群中樂樂還是被圍在中心咯咯笑著,而方笑愣在石凳上,飛揚的神采早已消失不見。
溫言心有觸動,不禁嘆了口氣,喬晉橫瞥她一眼,「怎麼了?」
她猶豫片刻,垂頭喪氣地說,「你太狠。」
「不狠會被糾纏。」
「話是沒錯。」
但是……溫言欲言又止,在喬晉橫困惑的目光中,心底默默地想,萬一有一天他對她的愛情消失了,也如此狠絕地對待她呢?
到那個時候,她該怎麼辦?
女人一旦動心,便會瞻前顧後,畏首畏尾,這下換成溫言心情低落,喬晉橫只以為她在介意方笑的出現,還竊喜她吃醋。
這天來到電視台,溫言沒精打采地往電梯口走,才走了幾步,就听到身後有道不可置信的嗓音傳來,「居然是真的?!你真的是記者?!」
「……」溫言轉過身,入目的果然是方笑,她化著濃妝,在人來人往的市電視台大堂顯得格格不入,其實很是扎眼,她剛剛只顧著胡思亂想,完全沒注意到方笑被警衛攔在門邊東張西望。
對警衛笑了笑,溫言帶著方笑走到一旁,「有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嗎?」方笑悶悶地說,明顯是在生氣,她上下掃射溫言兩圈,又煩躁又不爽地嘟囔,「你是良家婦女,這樣一比,我豈不是更沒有勝算?」
溫言腦袋一熱,甩她一個白眼,「就算我不是,你也沒勝算,喬晉橫不喜歡你,別再來打擾我們。」
方笑嗤笑道,「怎麼,有人來和你搶,你就有危機感了是不是?平時佔著茅坑不拉屎,真是討人厭!」
這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奇葩?溫言氣急敗壞地瞪她,「你有沒有搞錯,破壞別人家庭的是你,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我說錯了嗎?」
「你做錯了!」
「我為樂樂爭取一個好爸爸,錯在哪里?」方笑毫不示弱,也不覺得良心不安,「如果沒有你,他就是樂樂的爸爸!」
「可惜有我存在!」這大庭廣眾的,兩人音量都不低,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溫言只覺得如芒在背,沒好氣地警告了方笑一句「離我遠一點」,就怒氣沖沖地向安全樓梯走去,也不管方笑在她身後毫無形象地大喊,「你憑什麼要求我!我和你不同!我第一眼見到他就愛上他!嘴上說是為了樂樂,其實是為了我自己!你愛他嗎?你比不上我!為什麼不把他讓給能心疼他守護他的人?!」
女人高亢的吼聲在樓道里清晰回蕩,溫言咬緊牙關,三步並作兩步地往上爬,可她的話還是一字一句地往耳朵里灌。對,她是不懂珍惜喬晉橫的付出,連現在動了心,還不願意坦率地表現出來,可他就沒有錯了嗎?他當初做的事,又有多清白呢?
辦公室在十七層,溫言昏頭昏腦地爬了七層,扶著牆氣喘吁吁,想想又不甘心,咬牙切齒地乘坐電梯回到大堂,定楮一看,方笑果然還在原處沒動,她到底是做公主的,在這地方都不忘拉客發名片,警衛被她的美色迷惑,一時間居然沒疾言厲色地趕她走,溫言氣得額角青筋直蹦,大步走過去指著方笑的鼻子罵,「這里不歡迎你!你臉皮怎麼這麼厚?!我沒說愛喬晉橫你就能正大光明地來搶了嗎?別太過分了!我喜歡他,他是我的丈夫,我們的結婚戒指還戴在手上,你看不見嗎?!我被他捆住了!那個混蛋!」
她又氣又急又傷心,說著說著就落下淚來,一方面是覺得羞恥,另一方面是難過于自己終于在外人面前承認了她對喬晉橫的感情,好不甘心。
方笑愣愣地看著她,眸光復雜,張了張嘴想要說話,還沒想好說什麼,包里的手機就響起震耳欲聾的鈴聲。
方笑咳了聲,連忙接听,溫言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哭相,轉身想走,卻听方笑忽然驚呼,「什麼?!」
「……」
「好、好的,我這就過去,麻煩您先送樂樂去醫院。」
溫言擦掉眼淚,皺了皺眉,走向方笑,「樂樂怎麼了?」
方笑掛斷電話,臉色慘白地往外走,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都是我不好,方樂樂一個人在家,她打碎熱水瓶,燙傷了腳,怎、怎麼辦?會不會留疤?女孩子該放在金窩里寵的,我卻……」
濃妝暈染開來,黑色眼線膏斑駁地流了一臉,方笑焦急地在路邊攔車,溫言看著她盈滿淚光的眼,難免同情她,就拽著她往停車場走,「我開車載你,哪間醫院?」
「嗯?第、第一醫院。」
「半個鐘頭能到。」
「那……那你的班不上了嗎?」
「我會請假,不用你操心。」
她知道她不該多管閑事,可她腦中無法揮去小孩子被開水燙傷後無助哭泣的臉,只能自暴自棄地載著方笑一路飛馳來到醫院,听方笑哭哭啼啼地自責。
房東太太等在急診廳,早就不耐煩,一看見方笑就沖過來,「作孽啊你,放小孩子一個人在家,樂樂的腿都燙得不成樣子了!醫生已經推她去做手術,費用我先墊上了,你準備什麼時候還?」
方笑抹干眼淚,可憐地倒出手包里的皮夾,翻了半天才有幾百大鈔,「對、對不起,過兩天我就發工資,您能不能……」
「你這個月房租還沒有繳。」
「我……」
溫言看不下去,拿出銀行卡對房東說,「多少錢?我去取給你。」
房東這才笑起來報了個數,方笑尷尬地對溫言說,「謝謝你。」
「要真是謝謝我,以後就別打喬晉橫的主意!」
撂下這句話,溫言冷著臉前往取款機,等她回來送走房東太太,樂樂也從手術室轉移到普通病房,小孩子一臉冷汗,在昏迷中還瑟瑟發抖,像是回憶到那份徹骨的痛楚,無助地用軟軟的童聲喊,「媽媽……媽媽我疼……爸爸……爸爸……」
方笑伏在病床旁泣不成聲,許久才緩過神來,她幫樂樂撥開黏在臉頰旁的發絲,對靠在門邊,看不清表情的溫言說,「阿橫……喬晉橫他們在的時候,樂樂也生過病。那次我也還是在上班,那幾個大男人里,只有他會煮熱粥炒小菜,他看起來冷冰冰的,手藝倒是好,哄著樂樂吃了藥,喝了粥,抱她到被窩里睡覺。」
她的聲音和過分妖冶的外表不同,透露著濃濃的母愛和溫柔,她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已沒了剛剛劍拔弩張時的囂張,「就是那次之後,樂樂才認定了他。」
「……」
「我也拿外冷內熱的男人沒辦法。」
她在燈紅酒綠的夜場中工作,見慣了斯文敗類,從來沒遇到過像喬晉橫這樣正經又嚴肅的男人,就像是一束光,照進了習慣陰霾的天空。就算是無望,她也想努力抓他在手心。
「今天……謝謝你。」
溫言動了動嘴唇,淡淡道,「不用謝。」
她頓了頓,低聲說,「你會遇到一個好人,但是……那個人不會是喬晉橫。」
她平靜地和方笑對視,「他是我的。」
方笑呆了幾秒,臉上的神采如火源般緩緩黯淡,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換了話題,「你知道你的車是誰修好的嗎?」
「嗯?」溫言雖然疑惑,還是回答道,「大洪啊。」
他幫她把車送到汽修廠檢查,修好後還上了漆,是她喜歡的檸檬黃,騎起來像新的一樣,她為此還感謝了大洪一頓晚餐。
方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是那天那個男人教大洪的。」
溫言皺皺眉,「男人?誰?」
「喬晉橫受傷,你來看他那天,送你來的男人。」她聲音不大,丟到溫言耳邊,卻像是平地一聲雷,「他臨走的時候叮囑大洪,說你很喜歡那輛車,讓他快點修好。」
「……」
「他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
「他是誰?比起喬晉橫,你更愛誰?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他在一起,結果會更好?」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卻讓溫言整個混沌住,她愣愣地凝視著腳尖,無法想象高傲如齊庸,會用怎樣的表情和姿態,不動聲色地幫她處理掉那些她已然遺忘的小事故。
她變心了,被喬晉橫融化了,可回頭看去,齊庸居然還在原處,給了她一個讓她無法安寧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終于在十二點前趕出來了~!對不住更得晚了/(ㄒoㄒ)/~~
到年底了,什麼事都來了,哎……周末也好多事……
對不住啊妹紙們/(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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