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站在窗前,看著漫山的夢曇,雙眸無光。愨鵡曉一日之內,她又失去兩個親人,這條路,究竟還要付出多少,才有盡頭?
「這花娘對我,似是很不喜歡。」身後傳來李嬌兒的聲音,顏若靈回首,笑了笑。
「花姑姑不會傷害你的。」
李嬌兒撇嘴,一眼看出女子的心思不寧,笑嗔道︰
「你不會是在想……恁」
「想蕭越宸?」顏若靈無以為然反笑而問,心中卻是雲淡風輕,回到這里,她是真的沒有多余的心力去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了。
李嬌兒瞬間語塞,那倒也是,顏若靈是何人,說了忘,便不會再記起的女子。若自己有她那樣的境界,恐怕早已成仙,不會留戀凡間,還是只狐妖!
「不過,我倒是有一事未想通。你若說蕭越宸不信你,只愛皇後,那他為何要配合你演那場戲,揭穿皇後的陰謀?」李嬌兒眼中那「深深的不解」,有意無意的勾唇蕩。
顏若靈听著李嬌兒的話中有話,思緒不由回到那日,他在她的寢宮等她,告訴她,柳如雪需要她的心。
何其可笑……那時她主動吻了他,卻是情到深處,在他耳邊低語——
人沒有了心會死,我也不例外。
那時,她能感覺到他身子一顫,蕭越宸,是未料到我會說這樣的話,還是怕我真的會死?
他用幽深陰暗的眸子看著她,她了然一笑,問他——蕭越宸,事到如今,你還看不懂麼?
她想,他心里也是有數的。即便他不信她,即便柳如雪再愛他,他也不會在人命上失去判斷。只因顏若靈施法救人,柳如雪提出剖心之說,他已覺荒謬。身為一國之母,又怎能听信這些邪神之說。
「蕭越宸,你想知道真相麼?」她勾唇,笑得妖嬈。
後來的一切,也不過是她布的局,他只是配合。那匕首上的蛇毒是真,刺入他心口也是真,她沒有半分決絕。不過,她之前已施了法,傷口與蛇毒會在幾個時辰後散去。
顏若靈知道,他是在怕。他怕,這麼多年的柳如雪,都是偽裝的;但他的性子,勢必不允許有人計謀他。
……
「我從未說過,不信任就是不愛。」顏若靈微微啟唇,眸光一凜,
「也許你深深愛著一個人,但卻不信任她;也許你深深信任一個人,但卻不愛她。」
「不明白……」李嬌兒撇嘴蹙眉,這都是什麼?愛不愛,信不信,做人真是有千般萬般的無可奈何!
「公主,該喝藥了!」笛木端著藥進屋,親自將藥抬給顏若靈。
一旁的李嬌兒再次陷入迷茫……這人類,還真是無情!明明摯愛才死,這個叫笛木的就可以在頃刻間忘記痛苦。雖然它們妖不懂何為真情,但那些小狐孫死去時,她也是會傷感一段時日的。想著,執起茶杯,杯中的茶還熱乎著。
「笛木,你應該好生歇著,身子可有不適?」
笛木笑道︰
「公主,笛木身子無礙。倒是你,別忘了月復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藥,笛木吹了吹,就要送至女子口中。
「別喝!」
魚塵兒一聲驚呼,打破了屋內的寧靜。李嬌兒怔住,不由看著欲要飲下的茶水,又看看那碗藥,魚塵兒不像是個冒失的丫頭,也不知這別喝是指茶還是藥。
「塵兒,怎麼了?」
顏若靈輕聲問道,魚塵兒上前伸手就將笛木手中的藥打翻。
迎著而來是碗碎的聲音與濃烈的藥味。
「魚塵兒,你在作何?!」笛木看著翻了一地的藥,心中頓時竄起火。自己是招她惹她了?
「笛木,你在藥里放了什麼?」魚塵兒提音質問,屋內的響聲引來了莫殘。
「何為放了什麼?魚塵兒,這是你煮的藥,我哪兒會知你放了何物!」
兩人的爭執讓顏若靈不由蹙眉,有些心煩意亂。
「我親眼看到你往藥里面放了東西,鬼鬼祟祟,定是要害公主!」
「魚塵兒,你胡說八道!」笛木氣急,她會害公主?!她恨不得將公主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怎麼會害公主!
各執一詞……李嬌兒未與這笛木深交過,但魚塵兒不會說謊,是毋庸置疑的。
「塵兒,你親眼所見?」莫殘問道,魚塵兒肯定點頭。
「我沒有!」笛木不知魚塵兒為何這樣說,可她知太子與李嬌兒是信了。
側首看著顏若靈,笛木低低出聲,
「公主,笛木沒有……」
她在怕,怕公主也只信魚塵兒。
顏若靈淡淡輕笑,伸手為她將發髻別到耳後,
「我知道,笛木不會傷害我。」
「公主!」魚塵兒再也受不了公主對笛木的一再忍讓與偏袒,以前可以算是笛木不懂事,只愛玩。可如今呢,她是要害公主啊!
「公主信她,就是不信塵兒?」
魚塵兒,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麼?無論你付出再多,都不及笛木的一句話。
一側是笛木,一側是魚塵兒,顏若靈怎麼選,都是兩難。
不是她不信,而是沒得選!于笛木,她欠的,永遠都還不清。這一刻,顏若靈開始有些理解當初的蕭越宸了,是因為欠柳如雪而不得不選擇相信她?
不,她與他不同,是不同的。
「別爭了,是真是假,驗藥便知。」李嬌兒蹲下,指月復沾上地面上的湯藥,湊近鼻間。
半響,她才舒了口氣,起身道︰
「藥沒錯。」
魚塵兒听到這個結果,牙狠狠咬住下唇。不可能的,她明明看到的。
「魚塵兒,听到沒!藥沒問題,是你疑神疑鬼!」笛木撅起小嘴,輕蔑地看著魚塵兒。
莫殘輕拍魚塵兒的肩,
「許是你看錯了。」
莫大哥,連你也不信……
「哼……魚塵兒,別以為我不知你在打何主意!你不就是想趕走我,好一人侍奉公主!」
「好了笛木,塵兒只是無心之過。」顏若靈輕笑,笛木這才作罷。
魚塵兒只覺委屈,見不慣笛木得意的臉色,轉身捂著口跑出去。
「塵兒!」
莫殘隨即追出去,他太了解那丫頭了,一受委屈就獨自一人逃開。
見莫殘已追去,顏若靈才松口氣。她知,這次許是傷害了塵兒。
「公主,笛木再去為你煎碗藥。」
笛木活蹦亂跳重新去了後屋,屋內又只剩下兩人。
「一場鬧劇……」李嬌兒無言搖頭。
顏若靈幽幽垂眸,看向那地上還殘留的藥汁,俯身,手指輕沾上一點。
見女子聞那藥滴,李嬌兒不解,她方才已驗證了這藥沒錯,是啊,不會有錯啊。
顏若靈垂下的眸子微微抬起,眸光閃過一絲輕顫。
………………
流雲界,
「爺,到這里就沒路了。」
若是照書箋所言,入了流雲界,就是琉辰國。可是,隨影瞧著四周,只有進來的一道城門,這流雲界何處有道?
蕭越宸沉下眸子,看著這地方,本是白日,在這里卻如同夜幕微降,黑雲壓城,冷風一拂,空中都帶著冷意。
唯一的客棧,也空無人影,那桌上的灰,似是堆積已有十年之久。
「這里只是一個空城,根本無人居住。」
隨影嘆口氣,這書箋最後的記載只在這流雲界。
「這里甚是奇異,今夜小心為妙。」
「是,爺。」
蕭越宸睨眼空蕩的街道,若她真的在琉辰國,他要如何,才能從這里找到路?
………………葉子………………
「嗚嗚……」
魚塵兒全身蜷在樹下,頭埋在雙膝間。
莫殘找到她時,她還在哭著,眼楮都哭紅哭腫了。
「傻丫頭,莫哭了。」他在她面前蹲下,伸手輕撫著她的後腦。
「許是看錯了,不怪你。」
「嗚……沒有……」魚塵兒抽泣著,抬起布滿淚水的容顏看著男子。
「沒有看錯……笛木真的,要害公主!」
莫殘只是輕笑,想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卻被她突地拽住手,停止抽泣,道︰
「莫大哥你信我!笛木她真的不對勁,少揚才死,她怎麼會恢復的這麼快!」
莫殘微怔,他之前只想,笛木性子強烈,也許是強顏歡笑。
「但那藥……」
「我信李嬌兒,藥也許沒問題,但笛木,一定有事!」魚塵兒咬牙肯定,是,她不否認,在她心中,是有些嫉妒公主對笛木的好。但她知茲事體大,不會用這種事去陷害笛木。
「莫大哥,你有無想過,笛木明明會死在那樹妖手里,但卻相安無事不知被何人送回清然居。莫非,這琉辰國,還有比無天更厲害的人?」
答案是不會。
就連顏若靈,都不足以抵抗,外人也入不了琉辰國。
「莫非……我們快回去!」莫殘不再多想,只有速速回到靈兒身邊守著她,他才放心。
可就在兩人轉身之際,本是青山的光景變為黑霧重重,瞬間吞沒了他們。
…………
「怎麼還不回來……」花娘采露回來才知發生何事,有些擔心塵兒會不會出事。
「花姑姑,笛木好餓!」看著滿桌的好菜卻不能動,花娘硬說要等魚塵兒回來,可苦了自己!
「餓著!都怪你,胡說八道!」花娘沒好氣回瞪笛木一眼,笛木悶哼道︰
「明明是她誣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