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燁……」
熟不知，她開口的這兩個字，會是憬燁。愨鵡曉
顏若靈抬眸，對視著男子沉下的黑眸，一字一句道︰
「我曾經答應過他，要活著，為他報仇。」
如今，柳如雪已死，她做到了。可是，那並不是憬燁真正想要的眇。
「這一切，是我的錯。」蕭越宸沉音說道，想起過往他決絕將憬燁的右琵琶骨刺穿，廢了他的手臂，他的心就如利劍刺痛。那是他的生死之交，為他奪取寶劍，讓他能權傾武林的憬燁！
「那你可曾想過，憬燁的心思？」
面對顏若靈的輕聲質問，蕭越宸臉上神情一凝，劍眉微微蹙起諒。
顏若靈淡笑搖頭，該告訴他麼？該告訴他，憬燁那不被世人接受的愛麼？
可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蕭越宸，憬燁至死都不曾怪過你。」
因為，他舍不得。
那時候，她問憬燁，後悔麼？
而憬燁的回答，是她這一生都不忘的。
——不後悔。
顏若靈勾唇而笑，那笑，蕭越宸看不穿。他只覺身子有些倦意，耳邊傳來女子的聲音︰
「以前，你總是讓我等你。等你回府，等你奪得皇位，等你以天下之聘來娶我。那時候，我真的以為我可以等到。」
腦海一陣暈眩，蕭越宸雙手抵在桌上，看著桌上放著空了的茶杯，眸光閃過一道光。
「靈兒……」
顏若靈掩下眼底的淚光，抿唇輕笑道︰
「蕭越宸，我不再等你。所以……這次換你，等我一次。」
………………
四更已亮，女子將一襲宮裝換下，一抹藍紗，略顯清靈。
移步走近榻上已沉睡的男子，顏若靈在一側看得出神。伸手撫上他的臉，指月復沿著他的臉廓劃下。蕭越宸，如若我再也記不住你的模樣了，你會怪我麼？
茶已涼，人已寐，夢復醒。
將孩子從小榻中抱出來，她輕吻那細膩的小臉頰。
「孩子，娘親的宇拓……」
宇拓，若是娘親這次能回來，就原諒你的爹爹，可好？
——靈兒，我和孩子，等著你回來。
……………………
天邊泛出白光，褪去暗夜，是即將到來的光明。
城門下，顏若靈漫不經心地倚著城牆，辰時已到，李嬌兒卻還未到。
街上已開始有了些小販擺攤，就要日出了。
顏若靈直起身子，深深吐口氣，提步欲走。
「這次不等我麼？」
身後，是那熟悉的嬌嗔之音，帶著嫵媚的氣息。
腳步一止，顏若靈微微勾起唇角，緩緩回首。
李嬌兒玩弄著一縷發絲，櫻唇揚起，眉目姣好。
「你可知，跟我走，會因此而喪命？」
明明知道，前路有多凶險，你我根本不會有活命的希望，你也願追隨我？
「死又有何懼？活了一千年，想想，也累了。」李嬌兒說得雲淡風輕，卻是眼中的堅定，絲毫不減。
復又看著女子的容顏，倩笑問︰
「怎麼，感動了？」
顏若靈不語，轉身提步走去，身後是李嬌兒追趕的腳步。
「顏若靈，承認被感動就這麼難麼！」
李嬌兒叫喚著，卻是嘴角的笑意只增不減，這丫頭，明明就……
顏若靈眉目染上欣意，側首，說道︰
「再不走，只怕今夜只能露宿荒林了。」
「……等等我！」
李嬌兒可不想她這只狐狸被狼給叼去了。
………………葉子………………
鄴王府，
「稟王爺，屬下已有公主消息。」
「說。」
「公主在南海河灘邊的漁村。」
蕭承宣臉色一變，隨即起身，刻不容緩要去找她。
此時，一婢子小跑進來，
「王爺，王妃要生了！」
要生了……蕭承宣全身怔住，怎麼也想不到趙瑜香會在此刻生子。
「王爺快去看看王妃吧！」
那婢子想，王爺為何遲疑，莫非還有比王妃生孩子還要緊要的事麼？！
蕭承宣派去監視宮府的侍衛前來回話，說是宮少彥已知昭明公主下落，正只身前往。
不行，他不能讓宮少彥先他一步找到語兒。語兒落在宮少彥手里，只怕會受到更多的苦。
「去請產婆和御醫，本王要母子平安！」話落，蕭承宣跨步出了屋，徑直向府外走去。
…………
魚鎮，
來來往往是魚販，街上都是吆喝聲與魚兒翻動地聲音。
「賣魚——」男子叫喚的粗聲傳來，一側坐著的女子看著人前人後的街道，揚起笑靨。
這兩個月，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她也不再只是呆在漁村，偶爾會與虎生哥及大娘出來賣魚。
雖說是賣魚，其實不過是自己坐在一側看著他們忙乎。一來是她懷著身孕，大娘不想她做這些活兒；二來……她自小嬌寵，是真不會做這些粗活，倒是給大娘添了許多麻煩。
「喲，虎生，你家媳婦？」
同行的漁家打趣道︰
「小子艷福不淺啊！長得真美……」
「去去……別胡說！」虎生揚揚手，但眼楮仍是看了眼蕭倩語。正巧看到女子對上他的眼，朝他淺淺一笑，他黝黑的臉上頓時出現紅暈。復又低下頭，繼續叫喚著賣魚。
大娘早已看出自家兒子的心意，只怪這虎生聲大膽小，不敢去說。
「大娘有話要同語兒說麼？」
「恩。」大娘點頭，笑道︰
「語兒啊，你看我家虎生，賣起魚來就是一股傻勁！」
「不會啊，我倒是覺得，虎生哥挺聰明的！將這漁家生意，做的可好了。」
听蕭倩語這般夸贊虎生，大娘暗自一喜，試探了蕭倩語幾句，問道︰
「語兒覺得虎生好？」
「恩。」蕭倩語不以為然點頭，從三月前被好心的虎生帶回家，她就一直對這一家子心存感激。
「可我家虎生，至今都還沒個媳婦！恐怕是沒人看得上了……」
「怎麼會呢？虎生哥善良老實，定會娶了好娘子。大娘，你就別多想了。」
蕭倩語輕笑著，卻被大娘接下來的話生生怔在原地——
「在我心中，你就是適合虎生不二的好娘子！」
即便再不明的人此刻也懂了大娘的話意，蕭倩語斂起笑容，垂下頭。
大娘見狀笑容也是一止，又問︰「語兒看不上我家虎生？！」
「不是！」|蕭倩語毫不猶豫否決，她怎麼看輕他們，只是……咬唇，低聲道︰
「我懷著孩子，配不上虎生哥。」
大娘听了，才松口氣，嬉笑道︰
「虎生不會在意，我也不會……」
蕭倩語只是將頭垂得更低，只有她自己心知，這不是在不在意的事，而是……她心里，不愛虎生。
「語兒，我家虎生喜歡你，大娘希望你能做我家的兒媳，牛兒也想要你做他的嫂子！你就再想想？」
「……」
蕭倩語抿唇，見大娘朝買魚之人走去，才舒了口氣。
若是她不嫁，豈不是要做忘恩負義的小人？可是，可是嫁給一個不愛的人，不如死去。
不愛之人……蕭倩語，當初你嫁給宮少彥時，不也是不愛他麼？到如今，又是如何呢……
而此刻的蕭倩語並不知，宮少彥與蕭承宣正朝漁村趕來。命運，會讓她先被誰找到。
……………………
流雲界，
「你有法子可以救人麼？」
李嬌兒在黑暗中點了盞燈，廂房內，即刻點亮。
看著這廂房，僅是一道結界之隔，就是琉辰國。
顏若靈垂眸，眸色越發深諳。
「如今，只剩下這條路了。」
李嬌兒不解，見女子取來筆墨紙硯，執筆在宣紙上書寫了幾行字。
李嬌兒在一側看著，瞳孔漸漸放大，那紙上寫的一字一句，都讓她震驚。
「顏若靈，你瘋了！」奪過她手中的筆，不讓她再寫一字。
李嬌兒怒極，是她看錯了麼？顏若靈竟要答應那樹妖，用自己的心去換莫殘他們的平安。
「這是最後的辦法。」
「你以為你將心給了無天，他就會放人麼？！他是妖，擁有了你的心後就將統領人間，他不會讓凡人活著！莫說你琉辰國，到時候，就連蕭越宸，你的孩子，也會死！」
看著李嬌兒的甚怒，顏若靈反而輕笑起來。
「你看，就連你都認為，我是真要把心交出去。」
李嬌兒定住，她是何意？
「嬌兒，你說的那些，我比誰都清楚。無天想要我的心，卻是他取不出來，只有我自願獻出。可你知道，神裔守護者的心，不僅能打破結界，也能化散，讓大地重拾光明。」
化散……李嬌兒眸色一閃，心若化散，便是無心。無心之人，怎麼可能活下去！
「靈兒，你……」
「在琉辰國，有一個地方，是鎖妖之地。若能將無天引去那里，困住他一刻。待到化散之際，也是妖孽魂飛魄散之時。只是……」
顏若靈停住，看著李嬌兒的眸中染上了一層水暈。
「只是，能將無天引去鎖妖之地，只有我。」李嬌兒接口道，瞬間全明了女子的遲疑。
她會與無天一同魂飛魄散。
「李嬌兒，你走吧。琉辰國的事，本就與你無關。」
「若是無關，你當初為何要找上我？」
若非當初你找到了我，讓我明白人世的至情至愛，讓我開始憧憬琉辰萬物生息的生活，讓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