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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裂帛之愛(1)

老花農眼眶一熱,就似看到了昔年的小錦楓,「姑娘,要不是老朽看得見你的臉,定會以為你就是我家小姐。愛睍蓴璩姑娘可是被陸督軍帶回來的?他是個善人,你只要順著他,總會讓你回去見父母的。」

「善人?」洛麗苦笑,舊人舊物勾起了她散作星灰的復仇火焰,「三年前西川駱家的滅門慘案可是轟動一時,難道陳伯您還覺得他是善人麼?」

提及駱家,老花農嘆了聲氣,「不瞞姑娘,老朽正是昔年駱家的老僕,其實當年•••哎,看看老朽又嘮叨起來了,同你說那些做什麼,姑娘還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心兒在門外把著風,「小姐,天就快黑了,咱們還是快走吧,若是叫人發現了,少不得又要挨家法。」

「陳伯,能在北地遇見鄉親實為不易,我改天再來看您,跟您學習園藝。」

洛麗若有所思地出門,老花農點點頭,看著她的背影良久,他雖老眼昏花,可看著自家小姐長大,眼前這位姑娘與之相似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北平最熱鬧的拈花之地,正是吳公館右拐數百米之處的下三堂子盡頭,名曰燕墟塢,老鴇曾是城內紅極一時的名妓燕雙雙,花褪粉殘後以半生積蓄在各地網羅了絕色美女,近來成為名利場談資的,便是燕墟塢新進的一撥白俄女子,個個身材玲瓏有致,膚白貌美,沒嘗過的名流听友人贊嘆個中妙極滋味,皆爭相趟進堂子一擲千金,飽享艷福。

陸良佐今晚在軍政部兄弟攛掇下,一舉包下了整座燕墟塢,連久嘗洋味的吳光新見了那些尤物熱舞,也不禁愣了眼,更別提那些渾兄弟們,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不過只是片刻功夫,他就一個激凌回過神,「心兒心兒,我不能對不起心兒。」

此時的陸良佐已伙同兄弟們拉下了台上尤物,又摟又抱。吳光新焦躁地鑽進人群蠻力扳了他至雅座,「二哥,不早了,讓這群皮猴在這耍,咱們該回去了,明天還要振作精神跟徐大哥他們打場硬仗!」

「要回你回,別像個婆娘在這兒惹老子心煩!」

陸良佐揚手撂開他,在高台雅座上俯視下邊光景,順手接過小倌呈上的酒水,猛灌了口,心里想她想的火燒似的,罰在她身上,疼在他心里。那日被她拿槍對著自己,心里頭雖然發涼,可斷然舍不得因此對她下狠手,更沒有人知道,他為駁回那一紙處決令,同段榮廷達成了怎樣的交易。

整日來,在軍部處處被初出茅廬的小子下絆子又不得還手,對他這樣的常勝將軍來說,有多憋屈,而回到家為瞞下段夫人的眼線,還要裝出一副冷面,對她刁難折磨,不得親近,饒是錚錚鐵骨,這樣內外夾攻,也少不得被揉成了玻璃渣子。

還不如浸婬在這銷金窟里,酒精麻醉,暫忘煩憂。

醉倒在雅座欄邊,夢里一身學生裝,捧著百合的姑娘對他笑著,面容越近,笑的便越妖嬈,最後只剩一張臉,碎在他眼前,好似正笑著他,呵呵,陸良佐,我詛咒你,詛咒你永世得不到真愛,這是你欠我的•••

驚醒的人一身冷汗,扶著雕花木欄起身,一陣恍惚。守在間外的衛兵听到動靜沖進來,「督軍!」

「我沒事,不用驚慌,備車回府。」

「是!」

被夜色籠罩的督府後宅,洛麗輾轉無眠,陳伯的欲言又止似乎提醒著她每個毛孔,猛然又想起自己被囚武功廟時,那些匪賊所提及的名字,既然陳伯能得生還,那便意味著當年駱府著火後,或許•••母親也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如此想著,她心內越發不能平靜,一個人披上藏青色紗衣模索著折返楓園,夜幕下,回廊轉角處閃著火芯,老花農抽著旱煙躺在竹椅上納涼。

「陳伯•••」

「姑娘來了,老朽等你好一會了,白日里有人在,老朽也不便多言。」

洛麗疾步上前,「您知道我想問什麼?」

「姑娘是西川人,一來便提及駱家慘案,老朽想,姑娘若不是與駱家為親,便是有親人在駱府幫佣吧。」

「是。」洛麗蹲在老人身邊,「我•••我母親與駱夫人是表親,夫人大火之後便音訊全無,母親與家人時常為此憂思難過。我想問陳伯,當日在駱府後宅,除了您,可還有人生還?」

老人抖了抖旱煙,深吸了口,「原來姑娘是夫人表親,那老朽便沒什麼可隱瞞的了。當日火勢突起,夫人所在的庵堂年久失修,是最早坍塌的,可幸的是,夫人當時正在花圃中為小姐新買回的並蒂百合回土,花圃又近水,才勉強逃過一劫。」

洛麗扶著他的雙膝,「這麼說,駱夫人還活著!」

「雖是逃過一劫,可到處都是濃煙斷梁,根本出不去,老朽同夫人鑽進水塘,企圖從活水眼逃生,可老朽被塘邊燒斷的木欄石塊砸中,後來被督軍所救,至于夫人是否生還,老朽也無從知曉,不過後來督軍回到駱宅安葬亡者,卻並未找到夫人的尸首。」

「那她一定是逃出去了,一定是的!」洛麗眼里噙著淚花,這是三年來,對她來說,最好的消息。

酒這東西,總能將人內心的情感無限放大,夜半回府的陸良佐屏退了眾人,頭一回做賊似的潛入了梅苑香閨,黑燈瞎火地模索撞翻了銅盆,床上空無一人。

心兒因擔心洛麗,就睡在鄰屋,听到動靜,立時推門進來,只瞄見一個黑影,「誰!」

陸良佐捂住她的口鼻,「是我,洛麗呢?傷的怎樣,去哪了?」

「我不知道,小姐傷的怎樣,督軍大人不是該最清楚嗎?好好的人被打的皮開肉綻,這會子來裝什麼好心!」心兒一氣之下也顧不上什麼主僕之分,說了一車 轆話,他身上洋女人的香水味刺的她鼻頭直作癢。

醉酒的人倒在床上,每每到了這里,他總能卸下所有心防,「誰讓她不乖•••」

心兒義憤難平,還想替自家小姐抱不平,卻見來人已經合上雙眼,沉沉睡去。

洛麗踩著虛浮的步子回來,卻被心兒攔在房門前,「小姐,你去哪了,餓不餓,我•••我去給你做宵夜。」

「我不想吃,心兒,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還是吃點兒吧,小姐你晚上就喝了碗清粥,半夜會餓的。」

洛麗見她神色不對,往屋內瞧,「怎麼回事?」

心兒蔫著頭,「督軍來了•••」

她心內一沉,輕推開門,「你去睡吧,我來照看著。」

「小姐,他那麼對你,你還理他,去我屋里睡就是。」

「下去吧。」洛麗合上門,點起火折子,床上的人面頰微紅,一陣酒氣,她本欲撒開手不管,又擔心他暑天里剛驚了風,又和衣而睡悶著不好,還是軟下心腸擰了毛巾,解開軍裝皮帶,為他擦背。

涼意一襲,他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呢喃,「錦楓•••」

她驀地縮回手,想起陳伯所說的話,駱家失火後,他曾回去裝殮過,可見還是有心的,「你既心有愧疚,還記得錦楓,當初又為什麼還要騙我,要做那些事情。良佐,若你從沒去過西川,沒有遇見我,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這一夜知道了太多事,洛麗心里負荷了太多,擠的她不知從何理起頭緒,也不知道究竟該怎樣面對這個男人。

陸良佐醒來時,已褪盡衣衫躺在他想的撓心的床上,洛麗趴在床邊小憩,模樣疲憊,讓人不禁想捏一把美如新瓷的肌膚。就要觸及她高蜓的鼻尖時,姑娘一聲噴嚏醒來,驚得他縮回手,面上又恢復了寒意,「前晚徹夜溫存還不夠,昨晚還巴巴地跑出去私會,你的丫鬟還說你傷的極重,我看,怕是打輕了。」

寒言涼意,在清早,令洛麗一陣激靈,「那天我拿槍要挾你,是我不對,你要怎麼折磨我,只要能消氣,都隨便你。」

「隨便我?」

他掐住她的脖頸,「呵,你確實隨便,恐怕除了宋家那個小白臉,千人枕,萬人睡,你都無所謂。是我蠢,娶了雙破鞋回來還當寶貝供著,嫌我頭上頂的綠帽子不夠多,巴巴地又給我加上一頂,你倒是能耐,好的很!」

「是,我是人盡可夫的破鞋,你娶我那天就知道的,我並沒有逼過你,百樂門里明碼標價,明買明賣,我拿自己的身體賺錢,一點也不丟人。跟了你這幾個月,你自以為送了我多少值錢的首飾?還需要我舌忝著臉在這充滿腐朽味道的大宅里浪費青春麼!現在嫌丟人了?你們男人都是一樣,做的時候怎樣放浪怎樣愛,完了就可以丟在一邊棄如敝履,老娘也告訴你,你要是離得開我這套功夫就休了我啊!大家松快!」

洛麗潑婦似的發泄完,她急于離開這里,離開他,為了尋找母親,更是為了他,一旦被趕出督府,她身上所擔負的組織任務便會立即終止,所有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陸良佐手頭力道驀地加重,她成功地激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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