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穎嫣和哥舒聿廷卻是誰也不看他,而是互相瞪視,眼里仿佛有火光四濺。愛睍蓴璩
「寧穎嫣,你這是想造反嗎?」
頓了一會兒,哥舒聿廷聲音里的情緒更淡了,看寧穎嫣的眸色也越發的幽深。
「怎麼,你想殺我嗎?」寧穎嫣卻是不屈的昂了頭,挺高了胸膛。
一時間被忽略的女子眸光四處瞄了一眼,最後落在洞開的門口處,掙扎只在瞬間,就猛然推開鉗制自己的兩個婢女朝外沖去。
寧穎嫣眸光一閃,卻是看著那女子與自己擦肩而過未曾有阻攔的意思。
「哪里逃!」
這時處在寧穎嫣身後比較靠近門口的紅妍猛然跳出,橫手抽出腰際的軟鞭朝逃跑的女子攻去。
寧穎嫣猛然回頭,卻正好看見那女子仿佛破布女圭女圭般被鞭子卷起摔飛了出去。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起,那女子撞在一邊的牆壁上滾落地面。之後便仿佛痛急無法呼吸般,雙手抱住肚子咬緊唇瓣,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紅妍卻是愣愣的站在門邊,看看手里的鞭子,又看看那在地上連打滾的力氣都沒有的女子發怔。
「她不是春營弟子嗎……」
言下之意,春營出高手,這人怎麼如此不堪一擊?她也沒有想到下意識的阻攔,會造成如此大的殺傷力。
寧穎嫣臉色也在這時白了,顧不上譴責紅妍就趕忙上前查看女子的傷勢。
手一搭上女子的脈搏,臉色更是難看的沒有人色。
再看已經緩過一口氣,只剩痛苦申銀的女子,已經有殷紅的血液溢出她的衣裙染濕了大理石地板。
血腥氣開始在空氣里彌漫,在這樣夜里,尤為的刺激人的神經。
寧穎嫣忍不住身子一震,收回了手跌坐在地上。
這一刻的心情無法言語,問她是因為身為醫者的本能而對眼前慘案震驚嗎?還是因為無能為力而覺得愧疚?心里的感覺與理智分明清晰明了,心疼這女子遭遇的同時,她忍不住想自己,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她……
這麼想的時候,周遭似乎已經沒有能夠呼吸供養的空氣,到處是腥濃的血腥氣,這些氣味刺激的她喉嚨發堵。
突然感覺胃部一陣翻滾,寧穎嫣下意識捂住口鼻沖出了房間。
哥舒聿廷本來安靜的坐著,因為寧穎嫣為著一個下屬和自己鬧別扭而生氣,這時看見她突然捂著嘴奔了出去,微微一訝。下意識就站起身,跟著大步走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就听見一陣干嘔的聲音。
哥舒聿廷的腳步不免一頓,最終還是踏了出去。
屋內的磬竹見狀對隱七使了個眼色,又對一邊的婢女打了一個手勢,婢女會意,趕忙上前抬起那落胎傷重的女子,一行人匆匆退了出去。
隱七也已經走到發怔的紅妍身邊,一把將她拽走。
「我,我不是故意的……」
遠遠的,仿佛還傳來紅妍壓抑的低泣聲。
寧穎嫣仿佛已經全然忘記身外事,只一個勁的干嘔。卻是吐不出任何的東西,直到一只溫燙的大手輕柔的拍上她的後背,寧穎嫣才一個激靈猛然驚醒,第一時間就跳離原地,又連退數步對著門邊的人。
這一站定,眼楮卻看不清對面男人的神色。
這才發現,剛剛干嘔的時候逼出了眼淚,已然模糊了視線。
此時有冰冷的雪花飄進回廊里,侵襲了她的臉頰,又清醒了她的幾分意識。
「她違背宮規,與兼顧者發生情事繼而有了孩子!打掉孩子回宮她不願意,我也只能讓她服下忘情引,忘記所有關于愚宮的事情!」
哥舒聿廷的手還僵在半空中,收回時,淡淡的道。
一句不算解釋的陳述,卻仿佛道盡了他無言的在乎和安慰。
寧穎嫣微微一鄂,心底奇異的涌上一股暖流。只因他兩句話的解釋末,似乎夾帶了一絲無奈的嘆息。
原來……那不是他的私生子,他也不是殘忍的沒有任何人情味——
畢竟,愚宮的存在與哥舒聿廷的關系一公諸于世,那後果恐怕就是哥舒聿廷死一百次也是難以平息。
許多的質問在心底堆砌成的火山,便也跟著灰飛煙滅,也只于無奈二字。
可是,她還是很想知道,如果今天的事情有一天發生在他們倆身上,他會怎麼對她?
他當初給她避子藥,是現在不想要孩子,還是從來也沒有打算過和她一直走下去,繼而要她給他生兒育女?
「過來我看看,可是哪里不舒服!」
仿佛感覺到寧穎嫣的情緒穩定了幾分,哥舒聿廷又向寧穎嫣伸出手,欲要拉過她。
寧穎嫣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我沒事!」
哥舒聿廷的手便又僵在半空,寧穎嫣看著那雙手慢慢收回,猶豫了一下,緩和了聲音開口︰
「我知道了,今天也確實太累了,我就先回去了!看這雪下的突然,欽天監又無預警,明日朝堂之上怕是要不平靜!」
淡柔的聲音,仿佛釋然般,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哥舒聿廷聞言深看了寧穎嫣隱在回廊下暗處的容顏,好一會兒才給了一個單鼻音︰
「嗯!」
冰冷的雪片越來越多的襲來,寧穎嫣只覺身子越發的冷。
看著背對燭光的男子,明明他裝在自己的心里,卻突然感覺兩人的世界隔了一個時空那麼遙遠。
從來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也會讓一個世界變得倥傯荒蕪。
不敢想象,如果真走到莫路殊途的那一天,這世界之余她還有何念想?原來她的世界如今除了他,已然沒有其他信仰……
剛剛意識到這一點,寧穎嫣就猛然搖醒自己的思緒,暗道,不行,她不能再越陷越深。
帶著幾分決然情緒的轉身,快速的縱深飛掠出哥舒聿廷的庭院。
不管身後的人此時是何心境,寧穎嫣一路飛奔,直到離了哥舒府幾條街才停下腳步。
夜越來越深冷,她突然不想回府。
就那麼步履嫻靜的走在淒冷的街頭,一頭如墨的發絲被風雪揚起,與翻飛的衣袂糾纏出幾分蕭索的孤芳。
剛剛經過那陣干嘔,胃子里的不適感還在。
寧穎嫣忍不住抬起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月復部,這里面還留著他賦予的溫度。傍晚的纏綿還余味繚繞,可是感覺已經冷卻。
踢踏!踢踏……
寂靜的街頭這時突兀的響起一陣馬蹄拖動馬車前行的聲響,寧穎嫣下意識回神,忙往旁邊的廊檐暗處避去。
待得那馬車近了,寧穎嫣以為馬車會就此過去,神思又開始有點飄忽。
「有空喝杯茶嗎?」
溫軟柔緩的聲音傳來,讓寧穎嫣驀然一驚,下意識抬眸看去。
卻見本應該駛過去的馬車居然就停在離自己十步之遙的距離,馬車的駕駛位上端坐著一個頎長的身影。
此時雪已經為天地鍍上一層淡淡的白,映得夜色也明朗了幾分。讓寧穎嫣得以看清那似曾相識的身影——顧連臻?!
而說話的聲音應該不是他,是來自馬車內。
顧連臻是看著她的方向的,分明已經發現她的存在,也同樣宣告著,馬車內的人是在與她說話。
寧穎嫣神思一緊,猶豫只在一瞬間,便步出了黑暗。
夜色下,黑巾蒙住了她鼻梁以下的容顏,也蓋住了她眼角的朱砂淚痣。剛剛她更是小心的斂藏了氣息,而馬車內的人居然還能發現她的存在……
她再躲下去,恐怕也是欲蓋彌彰。
寧穎嫣沒有說話,只因為為了現身離馬車近了兩分。
馬車上的顧連臻見此,立即下車立在馬車邊,對寧穎嫣比了一個恭請的手勢。
「寧姑娘請!」
一句話道出了她的真實姓氏以及身份!
寧穎嫣黑暗中的靈眸波光一動,便毫不猶豫的往前一步,扶著顧連臻的手上了馬車。
看著身後的車簾落下,顧連臻有一瞬間的失神。再看了一眼自己剛剛被寧穎嫣抓過的手腕處,頓了一下,這才重新上馬,韁繩一揚,輕喝車行。
寧穎嫣進得馬車後,先是眯了一下眼,這才適應車內昏黃的燭光。
還未看清對面的人,檀香的清遠氣味便入了鼻息。
估模了一下位置,寧穎嫣徑自在馬車內的一邊榻上坐好,與主人相對。這才看清主人的面目,那一眼便有一股清明之氣通過視覺神經侵襲入意識。
馬車外,某個陰暗處在馬車離開的時候走出一個頎長的黑影。
黑影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好一會兒,才折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公子不是要請小女子喝茶嗎?」
寧穎嫣坐定在馬車里,打量了一眼馬車內的情形,便坦然的望著獨孤玄霖。
獨孤玄霖聞言清冽的眸光里仿佛有漣漪一蕩,繼而回復平靜。
「茶在寺廟里,只不知寧姑娘是否願意走這一遭?」獨孤玄霖說著拱手朝寧穎嫣一揖,帶著明顯恭敬的態度,分明是有所求的舉措。
寧穎嫣見此,眼底劃過一道流光,卻未曾讓對方察覺。猶豫了一下,才開口︰
「今日夜色已深,可否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