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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連赫清楚的看見寧穎嫣眼底的「痴迷」,劍眉緊皺,眸色一沉,卻也不再與寧穎嫣說話,而是轉頭對哥舒聿廷冷冷開口︰

「還請哥舒侍郎讓這里的管事將門外的東西一一點收,連夜分還給莊子上的百姓!」

那口氣儼然將歌舒聿廷當成了莊子的男主人!

寧穎嫣這才回過神來,忙吩咐人給二人看座,又讓人下去按照司空連赫的吩咐點收東西。最後疑惑的望向二人,表現出的神情是恍然認出歌舒聿廷是自己那個未婚夫。

「二位何顧深夜到訪?這些物資……」

這話問的小心翼翼,但寧穎嫣分明已經猜出,哥舒聿廷怕是一早知道了莊子上的事情,所以捅到了全北燕最剛正不阿的司空連赫那里。

他這麼晚了還親自跟著過來,想來也是為了讓她與這件事徹底撇清關系!

到時候追究起來,完全可以說是哥舒聿廷發現自己送出去的莊子成了空殼子,怕平白被人笑話了去,所以出面為自己挽回聲譽。

「之前皇後娘娘借用了一些莊子上的物資犒賞軍中,軍中將士表示心領足矣。所以本官已經悉數將東西歸還,讓秦小姐受累了!」這時司空連赫解釋道。

寧穎嫣看了局外人般落座在一邊喝茶的哥舒聿廷一眼,才唏噓道︰

「小女子也是方才知曉此事,今日下午進莊子時,被餓了兩天的暴民圍堵,可是差點耽誤了救人。幸好那群百姓通曉情理,放了小女子進莊先救人。也感謝司空大人及時將物資送到,否則小女子明日還不知要如何面對那些受苦的饑民!」

一句句感謝,卻分明是在數落始作俑者的霸道。更是在譴責對方為了一己之私不顧百姓的死活,造成的後果有多嚴重!

暴民?

一听得這一般只會出現在動luan和荒蕪貧瘠之地的字眼,被用在眼下說事,司空連赫果然皺起了劍眉。身上的氣場更是陰霾冷凝了幾分,一雙泛著黑澤的眸子里仿佛瞬間結了厚厚的冰。

顯然,本來已經很生氣的他,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但寧穎嫣感覺得出,他並不是正對自己。

「抱歉,讓姑娘受驚了!」司空連赫抿了抿薄唇,冷聲開口。

「三哥!」司空連赫話音方落,一聲驚喜的呼喚想起,接著一個少年便奔到了司空連赫身邊,岔開了兩人的對話。

來人正是司空連回!

寧穎嫣知道,雖然眾人稱其七少,司空連赫人稱三少,但是其實他們不是一門所出。而是一個宗族里的堂兄弟,這數字是按照宗族里的排行來的!

司空連赫,雖然身為當朝左相司空儒的獨子,其父與當今皇後更是一母所出的兄妹,無限榮光背後,他的杰出能力卻也是有目共睹的!

司空家給很多局里人的印象就是「藏污納垢」,但是司空連赫在這里卻是一個讓人嘖嘖驚嘆的奇葩。

而原因為何,光眼前這事兒,司空連赫居然不是想辦法掩蓋皇後娘娘欺壓孤女的真相,甚至毀滅物證,反而還明目張膽將東西拉回受害者家里的表現,就已經能證明很多問題了!

但看兩兄弟此時見面,寧穎嫣便想到了白日的禍事,心里不禁打起了小九九。于是在司空連赫顧著與司空連回說話的當口,與不經意抬眸的哥舒聿廷悄無聲息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麼晚了,你為何會在此處?」

見得自家堂兄弟,司空連赫身上冰冽的氣息總算緩和了幾分。

說起來司空連回在司空家也是頗受長輩器重,比起司空家其他沾染了許多惡習的堂兄弟,司空連赫唯一能夠說得上幾句家常話的也只有這一位堂弟了!

「我——」

司空連回本與凌夙堇輪番出來用膳,恰巧在園子里看見了身穿禁軍服的軍士,這才打听到司空連赫也來了這莊子上,便忙趕了過來。

這會兒被司空連赫一問及由來,就想起還奄奄一息躺在床鋪上的好兄弟。

頓時心虛的撇開眸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司空連赫見此突然就想起之前寧穎嫣話里提到的「救人」,但看司空連回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不禁問道︰

「今日听說你結伴出城踏青,可是中間出了何差池?」

司空連回知道今天的意外茲事體大,終究還得給傷者家屬一個交代。

他們都知道這事情不怪「秦默雲」,但就怕那柳家的二世祖一口咬定和「秦默雲」有關系,到時候可不是要連累無辜的「秦默雲」受人詬病?

經過這半天的相處,和親眼見證「秦默雲」的救人神跡,心里已經對這個年紀可能還沒有自己大的姑娘佩服的五體投地,好感頗深之余,也真心不想她受傷害!

便想到,不如拉著司空連赫一起留下來,柳家的二世祖真鬧起來就請他幫忙出面壓制……

這麼一想,司空連回趕忙道︰

「三哥,今天還真出了一件事,少奇兄墜馬被踏,如今躺在床上性命垂危,你可得給他評評理啊……」

接著便將事情的始末俱無遺漏的交代了個清楚,期間幾次嘖嘖稱贊寧穎嫣醫術超群,捧的差不多和天上的菩薩並駕齊驅。

听得一旁的寧穎嫣都不好意思的頻頻擺手,不得不謙虛幾句。

司空連赫听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劍眉越發的緊皺。

看得寧穎嫣都忍不住想放只蒼蠅進去,看看能不能被夾死。

而自始至終,莊子的前主人也該是未來男主人的哥舒聿廷,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個路過的局外人,一點也沒有對自己未婚妻該有的憐香惜玉與溫柔關懷。

寧穎嫣自己知道他大概有什麼算計,所以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對勁。

反而是司空連赫,本想就寧穎嫣的問題跟哥舒聿廷摒除嫌隙好好商量一下對策,可是他這個樣子卻讓他有些不知道從何開口。

畢竟嗎,人家未婚妻的事情,人家自己都沒有著急上火,他又該以什麼身份多管閑事?

所以想了想,司空連赫開口︰

「傅家老爺與家父甚有交情,傅少爺如今身受重傷,本官就不得不厚顏叨擾一晚相陪了!如今夜已深,哥舒侍郎不如帶本官一起去安置,畢竟你是原主人,應該尤為熟悉這里的環境!」

一開口,司空連赫就是對著哥舒聿廷的。不僅聲明自己留定了,還一並拉了哥舒聿廷下水。

雖然他早已經知道這莊子如今在寧穎嫣手下,但是明白這話還是問哥舒聿廷比較妥當。

哥舒聿廷聞言卻是詫異的看了司空連赫一眼,終于舍得給他的未婚妻一個談不上關注的眼神︰

「司空大人既如此說了,那便走吧!其他人該丟去哪兒的丟去哪兒,該散的也都散了吧!」

說完不顧眾人或驚懼或錯愕的神色,起身就優雅的往廳外走去。

寧穎嫣目送儼然擺著一副男主人姿態的哥舒聿廷出門,神色還算冷靜自持。

其實她也是懶得跟他這種「態度」計較,他們之間有何話,自然會有機會好好交流!

把余下的事情一股腦扔給紅妍,寧穎嫣就心安理得的去自己廂房休息了。

——

浴桶里撒下特制的花瓣,當香氣雲染開,縴足試了試水溫,寧穎嫣便舒服的泡進了水里。

臉上蓋上熱巾蒸一蒸,那感覺舒服賽神仙。

可是,寧穎嫣方舒了口氣,就感覺到空氣里一陣異常的氣流流動。神經剛剛一繃,一雙溫熱的大掌便拿開她臉上的浴巾,沾濕了水淋上她的香肩。

寧穎嫣微側了身子,余光看見自己賽過凝脂的肩膀上方,一只修長勻稱的手指正執著浴巾輕柔的幫她擦拭著——那被大掌捏著的浴巾自肩膀到後背,游刃的輕拭了一圈,便往下到腋下,頓了一下,便穿過腋下到了禁地。

寧穎嫣忍不住一聲嚶嚀,緊緊按住了那只作亂的大掌。那大掌卻因此更加明目張膽的停駐下來,跟著加重了力道。

不用回頭,單從身後人開始紊亂的呼吸,寧穎嫣便明白他想要做什麼。

她原本還以為他是過來給她解圍的呢,如今看來,分明是本身動機不純嗎!

下意識的,寧穎嫣就想喝听!他們是不是還有很多話需要交流?比如皇後的真正目的,比如說今日為救人,她顯露出了醫術……

誰知才側了身,櫻唇一被人一口咬住。

「喂,唔——」

屬于男子的氣息帶著清冽的香氣瞬間侵襲入口腔,讓寧穎嫣一陣昏眩。

或許是心底有這個男人,又或許是這些日子的夜夜纏綿,讓她已然習慣這個男人的身體包括一切,所以才會難以抗拒。

隨著吻的加深,寧穎嫣不知不覺被帶著轉身站起……

哥舒聿廷的吻細致的臨摹過懷里人兒的眉目容顏,期間微掀開羽睫看眼前人因自己而迷亂的容顏,眸光不經意向下……接著只覺下月復更緊繃的難受。

沒有任何猶豫的,手上使勁一帶,寬大的外袍裹住了懷里人兒嬌小的身子。

在寧穎嫣猛然驚醒回過神時,哥舒聿廷已經攜著她飛掠出了窗戶。

「這麼晚了,你帶我去哪里?我的衣服!」一邊驚問,寧穎嫣下意識縮揪緊哥舒聿廷胸前的衣襟。

「別急,等會兒自然會給你——」頭頂傳來帶著戲謔的聲音。

寧穎嫣听得一愣,回神時便紅了臉,忍不住輕捶了一下哥舒聿廷的胸膛,卻引得他一陣悶笑。

等寧穎嫣掙扎著從哥舒聿廷懷里探出頭來,兩人已經轉眼置于夜幕之中。

當頭是滿目的繁星,眼下卻是黑漆漆的瓦頂,遠處是分別而立的房舍,不時的還能听見村里的狗吠聲。

「啪」!的一聲,瓦片掉落地面的異響傳來。

寧穎嫣驚疑低頭,卻被踩破頂的屋內射出的光亮刺的眯了一下眼。

「誰?」男人冷凝的低喝傳來,寧穎嫣下意識便明白了什麼。

而不論原因,當即就是怒氣上涌——她被裹在哥舒聿廷臨時拽的袍子里,可是未著片縷啊?不管如何,她覺得自己至少此時算是他的女人,他就如此大方?

「放我下來!」

寧穎嫣開口的時候,聲音里已經帶了明顯的怒氣。

「放你下去?去司空連赫的懷里嗎?」頭頂的人反問。寧穎嫣聞聲抬頭時,看見哥舒聿廷漆黑的眼楮在黑閃過一抹奇詭的流光,忍不住一怔,便忘記了掙扎。

也只瞬間,哥舒聿廷已經摟著她飛掠出數十丈遠。

不用回頭寧穎嫣也知道,那個正義感十足的司空連赫必然會追過來。何況,她還不高不低的喊了那麼一嗓子疑似綁架抵抗的話!

「晦氣,都到了這破地兒,也能遇見這煞星!」頭頂立時傳來變調的聲音。

落在司空連赫耳里,自是那晚夜闖秦國公府「秦默雲」閨閣的采花賊無疑。

「大膽婬賊,放下秦……趕緊放人,本官饒你不死!」

司空連赫剛吼了一半,突然想到動靜過大恐怕會驚動其他人。若是把事情傳出去定會影響「秦默雲」的閨譽,加上哥舒聿廷還在這里,如果他知道自己未婚妻被采花賊染指,那後果……

「好!」

司空連赫剛呵斥完就听得前方的暗夜里傳來一聲痛快回應,不禁一訝。接著突覺黑暗里一陣氣流破空聲傳來,處于本能的,司空連赫趕忙往旁邊一閃。

「啪」的一聲,那物擦著司空連赫的鬢角最後沒入黑暗里,也不知擊中了何物。

「誰?」誰知這時又是一聲低喝傳來。

司空連赫听得心中一緊,記起今日司空連回告訴他凌夙堇也在這里,誠然他不想驚動太多人,但是既已驚動,當然還是救人要緊,多一個人終究是多分力量!

猶豫間,果然一道頎長的白影便只著著中衣就立在了不遠處的瓦頂上。

「連赫兄?」暗沉的夜色下,凌夙堇卻是眼厲的認出了司空連赫。

司空連赫當即上前一步開口道︰「夙堇兄,可否請你幫個忙……」

——

寧穎嫣窩在哥舒聿廷的懷里,怒氣未消,接著就愕然的瞪大了眼楮望向摟著自己的「采花賊」曲線優美的下頜。

「把你拿開!」寧穎嫣氣憤的道,對方這次居然很配合當即松手,卻在寧穎嫣還未松口氣的時候改捂住她的櫻唇。

接著寧穎嫣只覺腳底一重,哥舒聿廷便將她按低了身子,兩個人一起低伏在了矮灌木叢里。

下一刻,寧穎嫣便見一黑一白兩道頎長的身影逼近,前面一個她認出來是司空連赫,後一個看身形猜測是白天的玄衣男子。

兩人四顧了一下,便商量分頭追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而寧穎嫣還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推倒在地,身體滾燙的男人一下將她壓在身下。

「你——」寧穎嫣愕然一愣,唇瓣已經被霍住。

下一刻,身上的衣衫被剝開,夜風侵襲上身,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可她還沒有來得及感覺到冷,屬于男人溫燙的肌膚便貼了上來。

此時此刻,寧穎嫣仿佛才感覺到不對勁。

印象里一向高深莫測,波瀾不驚的男人,在被人追捕的情況下,還能對她……就是真的特別想,那也得等她喘口氣吧?

可是已然等不到她的情動,哥舒聿廷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奏起了獨屬于他們二人的樂章,再多的驚疑和憤怒,不知不覺也淹沒在了心愛之人不顧一切的撩撥和繾綣里……

激情方歇,緊緊相擁的兩人喘息未定,就听得遠處的異響。

寧穎嫣一驚,趕忙抬手去推身上還與自己緊密結合在一起的男人,哥舒聿廷微垂羽睫,星眸里暗光一閃,接著大手一揮,原本屬于他的寬大外袍便將寧穎嫣整個人裹在期間。

接著,自己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寧穎嫣。

不用一句解釋,寧穎嫣已然知道,她今天恐怕就要坐實被玷污及等待憐惜的可憐女子了!

「大膽——哥舒,你?!」第一時間感覺不對而回轉的司空連赫話說到一半就生生卡主。

看了看眼前站著曠野灌木叢間只著了中衣的哥舒聿廷,在看他低頭對著的裹著寬大袍子,只露出腦袋的寧穎嫣,而周遭的空氣里分明還有男女情事後尚未散去的曖昧氣息……

司空連赫臉色一白,已然猜出可憐孤女被采花賊玷污,恰巧被未婚夫撞見的「結局」!

「連赫兄!」凌夙堇這個時候也趕了過來,的一個走到司空連赫身邊,再看了一眼那邊僵持著的哥舒聿廷與寧穎嫣,也是猛然沒有了聲音,黑暗里的眸色不禁凝重起來。

這一刻兩個對眼皮子底下發生的「悲劇」,居然有志一同的首先想到的是寧穎嫣的未來。

司空連赫悔恨自己學藝不精,身為禁軍統領,麾下幾十萬大軍,卻居然奈何不了一個采花賊,連一個弱女子都救不了。看著那個蜷縮在地上,不聲不響,恐怕已經「心如死灰」的女子,突然就想起三年前,一個因為自己的無能也無辜被牽連而亡的少女,一時間心底百萬滋味上涌,生生逼的他眼底發熱。

而一側的凌夙堇是可惜,前一刻才讓自己誠信欽佩的奇女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毀去一生,虧他自詡武功高強,聰明一世,這一刻卻是感覺從未有過的無力激憤。

兩個男人情緒激動,自然也不會去靠近,從人家未婚夫眼皮子底下拯救安慰人家的未婚妻。所以並未曾發現異常,只想當然的激憤難過著。

而被三個男人用不同神色盯著的寧穎嫣卻是如坐針氈般難受,雖然她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可是衣內的惷光,和身邊男子造成的愛痕,卻都她臉頰燥熱羞惱。

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跳起來給哥舒聿廷幾腳以泄心頭怒氣!

許久,終是哥舒聿廷先「冷靜」下來,彎腰想抱起寧穎嫣。

寧穎嫣感覺他靠近,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身子忍不住一顫。

一旁的司空連赫與凌夙堇見此趕忙上前一步,卻又與哥舒聿廷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連赫兄,今日咱們兄弟二人月下暢談甚歡,如今時候不早是該回去休息了!」

不待哥舒聿廷開口說什麼,凌夙堇主動開口打破「凝重」的氣氛,言下之意︰他們不會將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半分。

「在下與未婚妻星夜賞景,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哥舒聿廷應聲道。

而他此番回答卻教兩位兩個男人傻了眼!

顯然「秦默雲」清白已失,哥舒聿廷這意思是還會娶她?

言下之意是︰他領他們的情,但如果他們不小心將事情走漏出去,那麼後果他也能一力承擔。

就是寧穎嫣都不得心里一震,這個男人呵,是想告訴其他兩個男人自己是多麼的不可一世,多麼強大到無需人幫助,還是在換著方式對她表白?想說,無論如何,他都會娶她為妻?

誰也沒有不合時宜的追問哥舒聿廷的答案,寧穎嫣便靜靜的倚在哥舒聿廷的懷里,听著他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一直以來強勢傳遞給自己的溫暖。

即使種種算計在身,可是說來,他至今並沒有實質的傷害她。

當年大考,有蕪月暗中保護;三年愚宮生涯,他的知遇之恩;一來京城,讓未來婆母贈予,實際上用來給她添妝撐門面的產業,才遇上一點困難,又親自帶人上面解圍……

說是讓她出來試煉,可是他給予她最多的卻還是無聲的關懷和保護。

「你相信我嗎?」

低醇如酒的聲音帶著惑人的迷醉,溫柔的讓人沉淪。

寧穎嫣聞言猛然抬頭,撞進哥舒聿廷漆黑的眸子里。一時間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他聲音不高,可是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兩個男人卻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禁齊齊豎起耳朵,心髒提了起來。

紛紛覺得,哥舒聿廷這是要寧穎嫣以後放心跟著他嗎?

這好男人演的還真是……

寧穎嫣愣了下後,便是在只有他看見的地方齜牙一笑,幾分調皮幾分不以為然,便將頭埋進他懷里,蹭了個舒服的位置便不動了。

「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哥舒聿廷用只有兩人听見的密語傳音道。

最終卻是嘆了口氣,落進身後兩人耳里,卻以為寧穎嫣是無言以對哥舒聿廷,所以哥舒聿廷深感無奈。

沒有允他承諾……

這個認知一入腦海,不知誰的心底頓時一寬,又萌生了莫名的小苗。

——

第二日一早,前日暴動的百姓便紛紛圍到了莊子前,這次抗的卻不再是農具,而是家里準備的吃食,以及一些土特產。

經歷昨夜事件,寧穎嫣還能大方的出去才怪了!于是說成因為墜馬事件嚇病倒,避不出戶!

好在昨日被馬踩上的少年公子已經度過危險期,剩下的事情有一個通曉中醫的凌夙堇便已經夠了。

寧穎嫣便安心的當起了失意少女,自個兒躲在屋子里黯然神傷。

直到傅家的人聞訊趕來,司空連赫與凌夙堇一致將事情往柳家二世祖身上帶。考慮到寧穎嫣此時的情況,甚至都未提人是寧穎嫣救的。

以主人的名義出來招呼安排傅家人的,亦是哥舒聿廷。

最終責任定在了柳家二世祖的頭上,據說柳家大當家親自過來看望道歉。

寧穎嫣作為深閨女子,又「病」的十分嚴重,

所以來的男眷都不方便探視,寧穎嫣便清淨自在的溫習了幾天書本,只除了擋不掉的某人的夜夜到訪。而關于「采花」事件那夜察覺的異常,在之後的三天,寧穎嫣也再也沒有發覺哥舒聿廷沒有哪里不對勁,便也沒有多問什麼。

和這個男人相處這些年,她已經明白︰有些事,他如果想告訴你,自然會告訴你,反之就自己猜吧!

第三日的時候,也正是科舉的日子!

估模著柳家的宴請也結束了,寧穎嫣凌晨就收拾了東西悄然離開了莊子。

對此還留在莊子上的司空連赫與凌夙堇並無意外,只以為那夜他們在場,寧穎嫣終究是無法面對他們的吧!

——

天方蒙蒙亮的時候,馬車便到了秦府門前,可是卻意外的被擋在了門外。

原因說是獨孤氏有吩咐,如果默雲小姐回來了,就先通報一聲,否則不許放進。

紅妍本就在寧穎嫣偷閑的幾天被使喚的暈頭轉向,奈何哥舒聿廷在旁邊盯著,她是半個不字也不敢說,這會兒正一肚子火,便與門房爭執了起來。

最終弄清楚,如今京里已經將「秦默雲」詬病的不成樣子,原因倒不是那晚的采花事件,而是與她救人有關。

謠言復述了她救人的事實真相,卻也因此詬病了這個過程。說她當時是八光了那個公子哥一身衣物,模著胸膛給他縫合傷口的……

這種話放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里,直接就是否定了一個女子事如生命的楨潔。

就是事主再感謝你,但也要問問夫家,願不願意接受這樣一個失貞的兒媳婦!

同時伴隨的謠言還有這個事主家里的火上澆油,說是他們十分感激「秦默雲」,如果哥舒家真的取消這門婚事,他們願意負責,迎合這美女救公子,公子最後以身相許的戲碼。

而流言是從哪里流出來的,寧穎嫣不用腦子也知道是不服的肇事者的抱負!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紅妍正與門房僵持著,便听得這聲呼喚。

寧穎嫣听見聲音,也從馬車里探出頭來,正看見蕪月提著裙子從階梯上奔下樓。

「作死的,還不快給大小姐開門!」這時階梯上傳來一個老嬤嬤的呵斥聲。

寧穎嫣抬頭看去,就見門邊站著一個老嫗,老嫗正扶著一個身著寶藍色衣裙的貴婦,貴婦的半個身子隱沒在門後,只露出一旁衣袂,和拿著佛珠的手臂。

「姑,姑女乃女乃,老奴不是不想開,可這是夫人的吩咐,老奴不敢違抗啊!」那門房立即跪了下來直磕頭,顯然很是忌憚門里的姑女乃女乃,又怕獨孤氏責罰的樣子。

听得這稱謂,寧穎嫣已經猜到,門里人就是她那個至今未曾謀面的老姑女乃女乃了!

卻是沒有想到,一直避不見面的人,會在這個當口親自來迎自己!

「怕夫人責罰,難道就不怕姑女乃女乃責罰了嗎?你這狗奴才,莫要忘記了,這可是秦府!」那老嬤嬤也不好糊弄的主,一腳就往那門房身上踹。

那門房當即被踹翻在地,跌了個仰倒,掙扎了好一下也不敢繼續爬起來,只期期艾艾的跪趴著,正擋住了門口。

眼見著天漸漸亮起來,寧穎嫣深知,再鬧下去不會是獨孤氏出來,而是引來看笑話的。想來獨孤氏也是信了外面的謠言,覺得她與哥舒家的婚事成不了了,所以已經不怕哥舒夫人責難她,而公然將她拒之門外。

「多謝姑女乃女乃憐愛!」寧穎嫣這時下了馬車,對著高門之上由衷的道。

門內的老嬤嬤愣了一下,看向門里的人,沒有再說話。而門里的人始終站在半合的門板之後,露著衣袂,卻沒有應聲。

「既然此處不願意留雲兒,雲兒只得離去,但請姑女乃女乃放心,雲兒自有落腳之處!」寧穎嫣又說,見門內人依舊沒有聲音,最終道︰「雲兒謹記姑女乃女乃今日憐惜之情,若有機會,定當相報!」

之後在馬車上朝著門里躬身一拜,再看了高門的方向,便折身回了馬車里,丟給紅妍與蕪月的話是︰

「直接去貢院應考,東西臨時買!」

——

科舉制度連考三天,要準備的除了筆墨紙硯,還有吃食用度。

為了避免考生夾帶作弊,所以一早的官兵便侯在貢院門口例行把關,迎著一個個舉子進二道門後的里間檢查。

當寧穎嫣如一眾男舉子般提著食籃出現在貢院門口時,眾人並無意外。很多的側目便是因為她的容貌太引人注目,引得幾個不正經的學子幾句不痛不癢的調笑。

「誒,你們看那兒那個小娘子,漂亮不?」

「呸,什麼小娘子?那分明還梳著姑娘發嗎!不過你還別說,這京里的大家閨秀,隨便出來一個也是國色天香啊!」

「是啊是啊,她身邊的小丫鬟,也是閉月羞花的,嘖嘖嘖……誒誒誒,你們說,這是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為了榜下點婿提前到這兒視察來了?」

「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果不其然啊!別說是小姐,就是那丫鬟,小生若得妻如此,便別無遺憾了!」

「瞧你那點出息!我可是听說,當朝兩位宰相家里可還有不少待字閨中的嫡庶女,就是宮里……也還有幾位公主到了適婚的年齡了,嘿嘿嘿……」

之後的話題便轉移到了什麼駙馬公主頭上,寧穎嫣卻無心打理,徑自往前走去。

直到她和蕪月揮手告別,人站到了貢院守衛眼前,守衛也只以為她是來送行的家屬,接過她遞過去的籃子翻看了一遍就又交還給了她,並未多在意。

而後眼睜睜的看著寧穎嫣從自己面前走過,堪堪一步就要跨過貢院的門檻,兩個守衛才錯愕的轉過頭去。

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趕忙呵斥出聲︰「站住!」

頓時便引得所有人的眸光,當有人看見寧穎嫣所處的位置時,先是一愣,接著便無一例外地的愕然瞪眼。

寧穎嫣聞聲回過頭去,卻是抽出籃子里的冊子朝兩位守衛晃了晃︰

「如假包換的準考文牒,秦默雲,前任秦國公嫡孫女,二位官爺方才可是未看仔細了?」

一句話問出,驚起一片抽氣聲。

「這個小姐是來應考的!?」

「天,天吶——」

「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女子怎可應考?」

「可,可燕律里似乎是有允許女子應考這條……」這聲音很小,幾乎被人群淹沒。

「你別開玩笑了,王兄,等等,你說甚?」

面對失控的場面,守衛當機立斷又上前查看了一番寧穎嫣的文牒。確定無誤後,卻是被雷了個外焦里女敕。

最近京里引起流言最多的女子,秦默雲,京里不知道這大名的恐怕沒有幾個。

但是這名字出現在考場,下意識的會被當做男子,剛剛守衛看見時還暗自好笑︰這個考生不巧正好與該女子同名,就不知道科舉會不會一樣的衰運?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會是一個人!

「燕律無誤,文牒也是真的,讓她進去吧!里面有兩個宮里派來的嬤嬤會為她搜身檢查!」這時,溫潤好听的聲音傳來。

寧穎嫣下意識轉頭看去,卻見一頂轎子前不知何時已經立了一個頎長的身影。

正是她已經知道的《訴世書》的修錄者,北燕大文豪,翰林編修凌夙堇!

今日的他一身墨綠的官服,墨發一絲不苟的被官帽整齊的扣住,整個人在溫潤之中憑添了幾分官威,鳳眸里的清冽潤澤又很好的中和了這股威壓,讓原來優雅的一個人更顯尊貴不凡。

「多謝大人!」

寧穎嫣淡笑不驚的朝他一點頭,便收好自己的文書在一眾人驚疑的眸光下邁步進了貢院的大門。

凌夙堇倒是被寧穎嫣這笑容弄的一愣!

她受辱失貞還是幾天前的事情吧!

在他遺憾一個奇女子便將這樣毀了之時,她卻讓他意外又驚喜的在貢院撞見。方才她那靈澈的眼底,哪里有半分的頹喪和失意?那淺暖的光澤仿佛暈澤了千百年的春暉,源源不斷的溢出勃勃的生機和自信,溫暖卻不灼熱的恰到好處。

凌夙堇不禁想,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

而其實他早派了人暗中注意寧穎嫣,怕她做傻事,一早就料到她會在這里出現,所以其實在開口之前就已經驚訝過了。

回頭看了一眼對方的酒樓二樓處,遠遠的可見一個偉岸的身影端坐在哪里,正是聞訊好奇趕過來的司空連赫。此時司空連赫的眼底也是寫滿了驚奇,直到望著寧穎嫣的背影消失在貢院門內,許久也未曾收回。

而在同間酒樓二樓的另一間雅間里,一雙美眸也將那抹倩影的一顰一笑收進眼底。

「小姐,她還真進去了,這怎麼可能!」立著的小丫鬟不可置信的開口。

女子卻是不以為意,殷紅的唇瓣微微一勾︰

「哼!」

一個單音,似笑非笑的表情,便詮釋了女子早已掌控一切的泰然。

「小姐?那現在該怎麼辦呀?」小丫鬟表現的很焦急的樣子。

女子又看了一眼貢院的方向,便放下了手里已經冷掉的茶杯,緩慢的站起,繼而轉身朝門口的放向走去。

「小姐,您要去哪兒啊?」小丫鬟忙追了上去,卻是滿頭問號。

「去宣武門報考武舉!」女子干脆的答道。

「噗——」殊不知經過的一間雅間內,一人一下子認出了她的聲音,驚的一口水酒噴了出來。趕忙擦了一把嘴巴,趕忙沖到窗戶邊,正看見一行主僕二人從酒樓的門口走了出去,遠遠的都可以听得見那個丫鬟唧唧歪歪的聲音。

「主子,還真是柳大小姐,她說她要去參加武舉誒,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啊?」

靠近窗邊的矮榻上,哥舒聿廷眉毛都沒有抬一下,修手捏著一粒白子狀似思考。

「磬竹,你是嫌到怎樣了,才會去關注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立即讓磬竹捂嘴噤聲。

「木猶啊,屬下只是就事論事!」磬竹眼珠子一轉,聲音從指縫里傳出來,「屬下只是想,縱使她考上武狀元,也不夠寧長老玩上一刻鐘的!」

聞言哥舒聿廷懶懶的掀了下長睫,勾唇意味不明的一笑。

磬竹一怔,那瞬間仿見夜棠花開,璀璨奪目,無聲的妖嬈惑人。但是,他卻深知這美麗背後的危險與不定。

「八卦山的夜棠花露,她的最愛,三天後她出貢院的時候,要讓她喝到新鮮的,就當慶考!」

「啊?!」磬竹聞言下巴差點月兌臼,但看哥舒聿廷的表情,趕忙噤聲走到一旁的屏風後,輕擊牆壁,三聲後道︰

「八百里加急,八卦山夜棠最新鮮的花露,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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