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納進入馬家河鄉鎮府院子里的時候,齊珞注意到黃明祥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雖說不上一臉嚴肅,但表情還是相當緊的。在省衛生廳的時候,雖然也見識過一些領導的變臉水平,但也眼前的這位黃部長相比,那可是小巫見大巫了,都說底層官場最能鍛煉人,這話真是一點不錯。
當車停住以後,齊珞本準備下去幫黃明祥開門,轉念一想,這個想法迅速被其否決了。他可不想給馬家河的領導干部們留下一個溜須拍馬的印象,再說,黃明祥也未必就希望看到他的這個做法。
齊珞等司機幫黃明祥打開車門,對方下車以後,他才推開了車門。既然不幫黃明祥開車門,那他就一定要在對方的後面下車。黃明祥雖然也是正科級,但組織部的人到鄉里類似于過去的欽差,見官大一級,今天又是特意送齊珞到馬家河走馬上任的,自然要以領導論之。
兩人下車以後,馬家河的眾人迎了上來,齊珞注意到走到最前面的是一個五十多歲一米七左右的黑臉漢子,在白襯衫的映襯上,他的皮膚顯得越發黝黑,讓人看了有種忍俊不住之感。
齊珞知道這位便是馬家河鄉的書記兼鄉長宋大山了,華夏國的官場上最講究的就是位次,別說在這樣的正式場合了,就是私下吃飯的時候,誰坐哪個位置都是一點不能錯的。
齊珞注意到在其他人離宋大山足有兩步之遙,由此可見,這位宋書記在馬家河鄉的地位異常崇高。見此情景,齊珞的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了「土皇帝」一詞,並且大有揮之不去的意思。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間,宋大山等人已經走了過來,只見他沖著黃明祥說道︰「黃部長自從離開馬家河以後,回來得可是越來越少了,上次得知你回來以後,我便讓小邱趕過去了,誰知你竟然先走一步了,真是遺憾呀!」
黃明祥听到這話以後,很是不爽,心里暗想道,你就胡編吧,老子上午回來,一直到天擦黑才走,壓根就沒見過邱曉亮的人影。
盡管心里這樣想著,但表面上,黃明祥卻是一點也沒有顯露出來,他笑著說道︰「宋書記黨政一肩挑,工作繁忙,黃某便沒有打擾,抱歉、抱歉呀!」
作為土生土長的馬家河人,黃明祥對于宋大山的情況再熟悉不過了,盡管今天他是因為公事而來,但也不敢怠慢對方,生怕多生事端。要不是對齊珞這個小年輕有所期待,黃明祥絕不會跑這一腿的。
「哈哈,明祥老弟,你這樣說可就見外了,你是馬家河人的驕傲,理應多回來走走看看嘛!」宋大山笑著說道,「等中午的時候,我們兄弟倆好好兩杯,對了,今天你可不能再說胃不好什麼的了,我可是一概不論呀!」
黃明祥听到這話以後,笑著說道︰「宋書記,吃飯的事情,一會再說,我們先辦正事。」
齊珞听到這話以後,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脯,他知道黃部長這是要向眾人介紹他了,這可是他在馬家河鄉的第一次亮相,一定要表現出最佳的j ng神狀態。
听到黃明祥的話以後,宋大山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說道︰「對了,老弟,你在電話里面說,給我送個助手過來,這人在哪兒呢?」
宋大山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在黃明祥的司機和齊珞的身上一滑而過,顯然他下意識地把齊珞當成了黃明祥的跟班,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齊珞听到宋大山的話以後,差點把肺給氣炸了,尼瑪,之前直听說過目中無人,今天可是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了,真他媽.的不是滋味。盡管氣憤到了極點,但齊珞還是忍住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初次亮相就和頂頭上司硬頂的話,對他而言,絕不是什麼好事。
齊珞打定主意以後,就把目光投向了黃明祥,他想借此機會看看這位部長大人的表現,從剛才他與宋大山的對話中可以看出,兩人之間一定有過節。宋大山剛才那話雖有打他齊珞臉的意思,何嘗不也連黃明祥的臉一起扇了。
黃明祥雖不想和宋大山起什麼爭執,但對方這當著和尚罵禿驢的做法實在讓其忍無可忍了。黃明祥看了宋大山一眼,臉s 一沉,然後說道︰「宋書記,這位就是縣里為你們馬家河鄉新配的黨委副書記齊珞同志,別看他年齡不大,但級別可不低,和你我一樣,都是正科。」
黃明祥說完這話以後,特意沖著齊珞伸手做了一個引薦的動作。齊珞見此情況,連忙上前一步,沖著宋大山和他身後的一干人等笑著點了點頭。
宋大山听到黃明祥的話以後,鼻子差點氣歪了,他剛才故意說給他送個副手過來,就是想故意有意貶低齊珞,想不到黃明祥不光正兒八經地說黨委副書記,而且還點出對方的正科級,這一巴掌扇在他的老臉上,生疼生疼的。
宋大山在馬家河鄉一直說一不二,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子被點燃了。雖說這話出自黃明祥之口,但他卻不能和其撕破臉,主要因為今天黃的身份特殊。不管他宋大山在鄉里怎麼牛叉,他也不敢輕捋縣里欽差的胡須,那樣的話,傳揚出去,他可是要受到整個泰東官場的排斥的。
既然不敢得罪黃明祥,宋大山就決定把氣撒到齊珞的頭上了。他雖隱約感覺眼前的整個年青人可能有點門道,但這兒是馬家河鄉,一切都是我老宋說了算,你有後台又如何,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你是龍得給我盤著,是虎得給我握著。
打定主意以後,宋大山在和齊珞握手的時候,裝作很隨意的樣子,說道︰「小齊書記,真是年輕呀,今年有二十了吧?」
齊珞固然年青,但不管怎麼看,也不可能只有二十歲,再說放眼整個華夏國也找不出二十歲的正科來。宋大山顯然是想用這話掃齊珞的臉面,借以找回剛才丟掉的場子。
眾人听到這話以後,很是配合地發出一陣哄笑。
齊珞見此情景並不生氣,冷聲說道︰「宋書記看上去沉穩干練,快六十了吧?」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嘴半開著,張也不是,閉也不是。
黃明祥看了齊珞一眼,心里也有幾分後悔之感。雖說他希望看到齊珞和宋大山鬧上一場,但絕不是今天這個場合。他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年青人是有恃無恐,還是不知者無畏,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他想起宋大山睚眥必報的x ng格,就有點頭大。兩人如果在今天這個場合鬧僵了的話,那他也會跟在後面倒霉的。
想到這以後,黃明祥笑著打圓場道︰「兩位還真是一見如故呀,剛見面就互開起玩笑來了,這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宋書記,我看還是進去再聊吧?」
黃明祥如此這般的一番話,也算幫宋大山解了圍。盡管心里還是很不得勁,宋書記還是沖著黃明祥和齊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齊珞當然不是愣頭青,他是找準機會有意發飆的。從下車以後,他就仔細觀察著眾人的表現,馬家河鄉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唯宋大山馬首是瞻,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的。
齊珞想到以後要想在這地方開展工作,心里不由得涼了半截。他經過一番權衡,發現要想破局的話,他可以借機把事情鬧大。今天他要是真和宋大山之間鬧得不可開交的話,這消息要不了明天就會傳到市里去了。到那時候的話,常書記自然會站出來說話,他說不定能借機重回招商局去。
如果像眼下這般,有人出來打圓場,或者宋某人甘心吃這個癟,那對于齊珞來說,不光沒有任何損失,而且能借著踩宋大山的這一腳,發出自己的聲音。
齊珞相信,不管宋大山如何強勢,馬家河鄉黨委、zh ngf 兩邊也不見得全都是他的人。現在他旗幟鮮明地站出來挑戰對方的權威,加以時r ,一定會有人過來站出來幫著搖旗吶喊的。
齊珞正是因為看到了其中的好處,所以才敢于當面頂撞宋大山的,由此,他也進一步感覺到了地方工作的不易,初來乍到的他就要面對如此強勢的上級,想想都有種讓人頭疼的感覺。
要是放在前世的話,齊珞也許就放棄了,但這輩子的話,他只會將其當成對自己的一個考驗,絕不會有半途而廢的想法。
宋大山不是不想當場發飆,一方面,黃明祥見機得快,沒有給他出手的機會;另一方面,他對于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敢于當面頂撞他,心里有點模沒底。俗話說,不是猛龍不過江,既然不清楚對方的底細,那還是忍忍吧,萬一要是真遇到一尊大神,那他可就悲劇了。
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像宋大山這樣的人,別看他們表面上囂張至極,但一旦遇到自認為沒有把握擺平的人和事的時候,又會表現出另外一番模樣。這樣的人物雖為大多數人所不齒,但也對其也無可奈何。
馬家河鄉的一班人跟在黃明祥、宋大山和齊珞的後面往位于二樓的會議室走去的時候,一個個心里唏噓不已。要是沒有親眼見到的話,他們怎麼也不會相信一個二十來歲的後生竟讓宋書記吃了癟,這在馬家河鄉近三、五年的歷史上,是絕對沒有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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