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行走的人頓住腳步,微有些驚訝,臉上的驚訝只是一閃而過,很快恢復平靜,好似已是見怪不怪。愨鵡曉
慕容笑身旁跟著的小玉趕忙上前道︰「小姐剛剛咳出了血,奴婢擔心,所以請了慕容公子過去瞧瞧。」
風御麒微怔,身形僵了僵,沉聲道︰「看看去!」
慕容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弈園方向,然後目視前方,沒有說什麼。
小玉跟在後面,低垂著頭,見風御麒跟著過來,心下微松了口氣旄。
三人邁步進了冷園,風御麒依舊是站在苑中。
慕容笑徑直跟著小環進了房間,兩人也見怪不怪了,風御麒好似極厭惡見到柳如黛,何況是大婚日。
房間里傳來激烈的咳嗽聲崳。
慕容笑開藥箱的聲音。
小環的驚呼聲。
風御麒微擰了眉,她被帶回來時,身子就不太好。
他給過她機會,她卻一口咬定和趙澤文郎情妾意,而不願意再跟著他。
他問她,這一身的病是怎麼回事,她離開他的時候身子很好。
她卻一直堅持說趙澤文對她很好,說這話的時候,她眼里流淌出幸福的光輝,那是風御麒以前未曾看到過的。
柳如黛是在他八歲那年進的宮,那時他的母妃剛死,君姨也被傳死在一場大火中,連帶君姨才兩歲的女兒也葬身火海。
八歲那一年,他的親人一個一個的離開,只留他守在清冷而孤寂的宮里。
那一年,先皇帶他出游,路遇了同樣悲慘的柳如黛,兩人許是同病相憐,湊在一起倒玩開了。
先皇遂帶了柳如黛進宮,陪著風御麒,照顧他,這一陪就是八年,八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人生能有多少個八年。
冬去春來,兩人從垂髫小兒到碧玉年華一路走來,在深宮中,相依相偎,感情自是不同。
十六歲那年,他最後一個親人,他的父皇也去了,只留下她陪著他渡過漫漫長夜。
那一年,她也走了,留下一封書信,拋棄了他。
他尋遍天涯海角,定要把她捉回來。
他終是把她捉了回來,她的心卻已不在,心心念念的是他的仇人——趙澤文。
他怒過,吼過,恨過,現在都只余平靜。
慕容笑提著藥箱走到他身側,站定,淡淡地道︰「郁結于心,開的藥都沒有吃。」
他說完,往冷園門口走去,黑色華服隱入黑暗,身後沒有腳步響起,他表情淡淡,不知在想什麼。
小玉跑了出來,跪在地上︰「王爺,你看看小姐吧,她這樣會死的。」
風御麒一腳踹過去,小玉跌落在地︰「你是怎麼照顧主子的。」
小玉低聲哭泣︰「小姐不願意吃藥,奴婢……」
房里傳來一些聲響,先是跌落下床的聲音,再是踫到桌椅的聲音,再傳來腳步聲。
柳如黛跌跌撞撞地走出來,扶著門,幽幽地望著他的側顏。
他一襲紅衣,襯得他分外妖嬈,今日是他大婚的好日子。
她又激烈地咳了一陣,手指縫里汩汩滲出來鮮血比他紅衣還艷。
小玉爬起來,過去扶住她,哭著道︰「小姐,門口風大。」
柳如黛幽幽地道︰「王爺,不關小玉的事。」
風御麒側身,冷冷地睨著她,本是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
他身形一閃,手已掐住她脖子︰「你做給誰看?你若死了,本王的恨意往哪里消?本王定天天想法子折磨趙澤文。」
柳如黛只覺得脖子一緊,不能喘息,干脆閉了眼,這樣死了也是解月兌。
可是,她不要他活在痛苦里,他是她的主子,八年,另加這兩年不在他身邊的日子,整整十年,她一直當他主子。
雖然他待她不同,可是她不敢奢望,只能把一切都深埋在心底。
他才情出眾,武功高強,如此優秀,相府那樣的門第才配得上他。
他手一松,她一個站不穩,跌落在地。
他冷酷狠絕的聲音噴出︰「本王不準你死,你若放得下趙澤文,你就試試。」
淚在眼中凝聚︰王爺,我更舍不得你啊,不願意你痛苦。
「我現在就喝藥,王爺大婚,王妃應該等急了。」柳如黛淺笑,借著小玉的攙扶站了起來。
風御麒甩袖離去,臉陰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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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小環吃了驚,扶起暈在床頭的若萱︰「王妃!」
若萱睜開眼,虛弱地望了一眼小環,虛弱地道︰「沒事!」
小環握著她的手︰「王妃,你手冰冷,一會還得進宮向太後請安,能撐得住嗎?要不請慕容公子來看一下?」
若萱一邊穿衣服,一邊咬唇,低聲道︰「沒事,我能撐住。」
小環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昨晚大婚,王妃怎會在地上坐了一晚?她離開時,王爺嘴角還隱著笑意,要知道王爺已是好久不笑的。
若萱揮了揮了手,有氣無力地道︰「去弄點粥!」
她覺得後背刺痛,想必是昨晚磕踫到床頭的硬物上。
她瞄了一眼床頭,那里有一塊暗紅,不知是油漆還是後背刺出來的血。
她手撐著頭,眩暈時不時襲來,門外傳來青紅的聲音。
「奴婢見過上官姑娘!」
「免禮!」
若萱一怔,紫柔怎麼大清早地過來了?
「姐姐!」上官紫柔巧笑顏然地站在門口,眼里卻沒有笑意,掃過房間大紅的快要燃盡的紅燭。
若萱客氣地道︰「坐吧!」
「妹妹還以為姐姐不高興我來呢。」上官紫柔笑著走了進來,在她斜對面坐了下來。
若萱冷哼了一聲,她才不相信上官紫柔這麼早來這里會有好事。
「姐姐,你怎麼氣色這麼不好?」上官紫柔湊近她臉,一聲驚呼。
青紅正端了茶進來,笑道︰「王妃不喜歡睡床,在地上坐了一晚呢。」
若萱冷冷地掃了一眼青紅。
青紅微張嘴,一臉說錯話的表情,伸手抽了一下自己的嘴,笑道︰「奴婢多嘴了!」
上官紫柔掩嘴而笑︰「姐姐,你小時的這些毛病怎麼都不改?」
若萱皺了眉︰「你找我何事?」
「妹妹來恭喜姐姐大婚啊!」上官紫柔無辜地道,作委屈狀,「姐姐不會怪妹妹昨日沒有過來吧?」
若萱笑笑,上官紫柔就是一輩子不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都沒意見。
「你也知道,太後離不開紫柔,皇上也常差妹妹跑些腿的。」上官紫柔笑道,「所以只今早告了假,來恭喜一聲姐姐!」
若萱站了起來,走到窗邊,轉身,笑道︰「既然妹妹如此忙,恭喜也恭喜過了,姐姐知你心意了,妹妹還是趕緊回去吧。」
「這就是王妃的待客之道?」屋外傳來似責怪又似寵溺的聲音。
上官紫柔站了起來,轉身望著門口豐神俊朗的風御麒。
若萱低垂眸子,輕咬紅唇,瞄了一眼神采奕奕的他。
兩人行了禮。
風御麒抬了抬手,在桌旁坐了下來,對著上官紫柔道︰「坐吧!」
上官紫柔輕笑︰「恭喜王爺大婚!」
風御麒表情淡淡,端起桌旁的茶水,對著上官紫柔笑道︰「喝茶,若萱是你姐姐,以後多過來陪陪她。」
「是!」上官紫柔站起來,盈盈一福,風御麒大方地受了。
若萱渾身起雞皮疙瘩,扶在窗稜上手骨節分明,蒼白。
風御麒和上官紫柔一邊說著話,一邊喝著茶,兩人時不時對視一眼。
若萱隱在窗稜的陰影里,最好他一直無視她。
可是,是于願違,喝完一杯茶,那可是若萱的那杯茶,她可是喝過一口的,他招手︰「過來!」
若萱輕輕地挪著腳步,萬般不情願地走到他身邊。
他伸手一扯,把她扯進懷里,坐在他膝,把她臉扳過來,皺著眉道︰「臉色怎麼這樣蒼白?是昨晚太累了?」
不僅若萱臉紅,上官紫柔臉也倏地紅了。
若萱不僅臉紅,還咬牙的恨,他瀟灑一揮袖,她不是雲彩,她是人,被他揮落床下,暈厥過去,在床下躺了一晚。他還好意思提昨晚。
上官紫柔見兩個神情,心里暗恨,本以為可以奚落上官若萱剛大婚就失寵,但看這情形,哪里像失寵的樣子?
若萱眼角余光瞥到上官紫柔,想到她剛才的奚落,不由得順勢偎進風御麒懷里,手指輕輕劃著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