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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聖息魔子

「閣下何人?」歐陽青正問,他感覺到這人隱隱有種不可侵犯的威勢,而且,他莫名地覺得這人他很熟悉。

「忠心耿耿的歐陽將軍連朕也不記得?」東方陌軒背對著他,凌月忽然感覺那背影很陌生,很陌生。

軒,你究竟怎麼了?她看向他的背影,想要竭力從那上面找到她貪戀過無數次的墨香,還有專屬于她的寵溺,兩顆心靠近的那種微妙聯系,那種心的感應,忽然如天邊的風箏,無聲的墜落,再也找不到與之牽扯的那根線。

「陛、陛下?」歐陽青正舌頭打卷,難以置信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男人,呆愣了幾秒鐘後重重跪下朗聲道︰「微臣參見陛下。」

「歐陽卿家不必如此拘禮,這是宮外。」東方陌軒似乎是在體貼老臣,背對著凌月和歐陽青正的眼眸中冰冷紫色瞳孔再次隱隱噴薄欲出,幾經反復又暗沉了下去。

「不記得你最心愛的女兒了嗎?」他不咸不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寬松的長袍隨烈風如水濤洶涌著,長長的墨發凌亂發絲飛揚飄舞,周身籠上了一層暗黑魔魅的氣息,威嚴的聲音再次傳來。

歐陽青正看向身邊的小女孩,這個小姑娘,是他的女兒?

「爹爹,娘親去世很多年了,月兒,已經十二歲了。」許是因為他的記憶全都丟失了吧,凌月望著那背影,難過。

為何難過,因為爹爹不記得她了麼?好像是這個答案,又好像不是、、、凌月心里反復問自己,眼角一滴冰涼的淚滑落,隨風飄散在無邊的天空。

歐陽青正伸出顫抖的雙手︰「你,你真是我的女兒?」

凌月點頭。

他的眼神迷茫,驀地,歐陽府中幾十年來的事情全都在眼前一幅幅畫卷般鋪開,他自戰場歸來,帶回兩個花容月貌的女子,踏火盆,入洞房,一個又一個姨娘娶進門,一次又一次嵐兒含淚佇立在竹林中的凝望,身旁兒子冷冷的眸光,小女兒痴傻的模樣,青姨娘溫柔卻別有用心的笑顏,這些年來月兒在府里每一天所受的其辱,他對她所說的所有狠心絕情的話,嵐兒死前對命運深深抗爭不屈服的遺言,還有她一向溫柔的眼中不甘的眼神,老母親一次又一次的嘆息,外界對歐陽家族這些年所有的嘲諷,每一句嘆息和遺憾的話語,月兒被青姨娘打到遍體鱗傷他卻在一旁抱著芸兒面帶笑容的看著。

那個人是他!那個讓嵐兒傷心欲絕心死成灰的混賬男人是他歐陽青正!沒有兌現對嵐兒的誓言讓女兒無數次受到凌辱的混賬是他!

歐陽青正終于記起了過去種種,這事實卻何其殘酷!

「月兒,我苦命的月兒、、、」多年前鐵血柔情的歐陽青正一把抱住這個他從來不曾正眼看過的女兒,沙啞著嗓子喚了一聲他本應該捧在手心的女兒,終于落下了多年以來積攢了許久的渾濁的眼淚,他愧對嵐兒,愧對他的兒子和女兒,他在河邊許下的一生一雙夢里人的誓言竟是被他自己一手推翻!

嵐兒,那時你在竹林中久久的佇立凝視,心,很痛嗎?每一個冰冷孤寂的夜晚,你有沒有哭?

歐陽青正摟住凌月小小的身子,滿腦子都是多年前的嵐音,他的嵐音,他的嵐音!在他還沒有清醒過來的時候,竟然就這樣撒手人寰!

大巫山,混元洞,漫山亂石尖利的稜角在多年北風的打磨下漸漸平息了狂傲鋒利,遠處的山林秀麗,腳下,是硌得生疼的石子,一個高大魁梧的身軀摟著一個小小的女孩,卻掉落著與他所有的粗獷魁梧不相符的,名為軟弱傷情的眼淚。

她的眼楮水霧迷蒙,因著多年來前身多少次由期盼渴望到絕望的父愛,多少次看著自己的父親抱著每日對她獰笑的三姐姐,身邊依偎著讓她感覺不舒服的姨娘,生出艷羨。

歐陽凌月,我佔了你的身子,幫你找回了父親的溫暖,你若泉下有知看見這一切,該是含笑的吧。

瞥見前方孤毅的身影,凌月眼中水霧緩緩散開。

乾坤天地,仿佛唯他一人遺世獨立,遠山的錦繡,天際的蒼藍白雲相間隨風止息,在虛空中沉浮,在山林間游蕩的風,一切景象都靜靜浮在一副不真實的畫里。

他若萬物之主,翻手即是倒轉了天地,逆反時空,他的意志,即是天地規則,罪惡與懺悔的低泣,呢喃著來自蒼穹異世的魔音。

他是孤寂,卻強大到足以毀天滅地;他是魔魂,卻帶著聖潔細膩如天宮神祗的光環;他若開在無數時空中永不凋謝的聖域雪蓮,卻擁有比嗜血妖嬈更加瘋狂地魔域血蓮收斂過後的瘋狂氣息。

這一刻,她瞳孔里心念間全是被那身影牽起的滿滿苦澀難受,本就盈滿了淚的眼楮忽然酸脹疼痛,他為何不再是他,為何上一刻還在她耳邊溫情的男子,不過轉瞬光陰卻變成這般?

東方陌軒在歐陽青正眼中是在正常不過,可凌月感受到的,卻是心碎成一片一片的麻木與孤滅。

軒,你的背後,是怎樣的故事?

這條路,又究竟還有多長。

夜空朗朗,夾雜著不知名的蟲鳴鳥叫,暗香四溢的雪居院,映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師父。」凌月從未如此正經嚴肅地叫過面前的老頭,她從來只叫他死老頭,她是他所有弟子中最優秀的,最狂傲不羈的,最不遵守師門教條的,也是最符合各個老頭子們脾胃的一個。

今日,她叫他一聲師父,有些事情,她必須弄清楚。

「丫頭,你發現了?」老頭沒了平日的嘻嘻哈哈,依然喝一口酒,酒氣彌漫在沉重的夜色,格外迷亂。

「軒的過去,你能告訴我麼?」凌月淡淡得問,眼中猶豫躊躇,還有恐懼驚怕,心中的答案,她不敢去想,不敢去猜,卻容不得她不去想,容不得她不去猜。

「你既心中已有了答案,又何必來問師父?對,是你想的那樣,沒錯,就是他。」老頭長嘆一聲,消失在無邊蒼茫的夜色。

今日,昆山天運鏡中的異象,不是虛幻,他們尋覓了多時的,卻是雲中子老頭最得意的弟子,是他們隱門除了丫頭之外,最引以為傲的弟子。

凌月望著老頭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師父,我不會背叛他,也不會背叛師門,不會。」

「但願你能永遠記住今日的誓言,生生世世,永不背叛。」身後,冷冷的男子聲音響起。

凌月轉身,不禁呆愣。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軒。

月色下他一襲長衣比月光更皎潔如水,清冷的神情高貴典雅,如此聖潔的身影,卻摻雜了絲絲的殺戮與魔息,層層暗黑包裹了那一身白衣散發出的獨有光華。長達腰際的墨發,柔黑漆亮的墨發此刻全都轉換成了銀灰的發絲,耳際一綹松松綰起梳出縷縷紋絲不亂的紋路,一頭銀發魅惑地瀉下無數流光芳華。更令人驚嘆的是他的眼眸,蔑視一切的冰紫,落滿了哀傷寂滅,指甲反射著銀白的月光,潤潔而飄渺。

「軒,已不是從前的軒麼?」凌月漸漸走近,想要扶上他熟悉的臉頰,卻觸到一指的冰涼,他的發絲隨夜間晚風習習纏繞了她的手指,糾纏在她的長發。

「本王做回以前,不是很好麼?」他唇角勾起,嗜血的邪魅,嗜血的牙尖,卻偏又如此神聖不容褻瀆,他雙手仍然輕撫著她柔亮的長發,她鼻尖卻再沒了那股囂張的墨香,聲音恍若來自遙遠的異域讓她失神︰「月,我的眼中,永遠,只有你一個人。擒風雷,御萬物,呵呵,很美妙的夢想呢,我也想看看,這天地臣服在腳下,會是怎樣的景象?想必,一定十分有趣。」

他的身影漸漸淡去,似與夜色相融,不留痕跡地隱沒。

滄溟大陸,悠久而古老,久遠的故事,久遠得模糊了記憶,卻再度開啟,傳說,其實從來不只是傳說。

血魔聖域,赤魔之子,她今歸來,他也歸來。

雪夜的溫暖恍如昨日,就在幾日前,皇宮里一身明黃的身影,御書房中毫無節制的深吻,大殿上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伸出的雙手,嬉笑打鬧的過去,大街上偶遇小流氓愛耍風頭的帥哥,被她暗罵過無數次的風騷男自戀狂,墨青張狂的身影早已深深刻在她的心上。

她不知,為何一息之間,那個與她執手風雲的人,會轉變成他。

也許,她從未看懂過他,如同她的過去,他也從來不懂。

雍清宮。

一旁的老嬤嬤恭敬的站在床邊,宮中一片肅靜。周後躺在富貴的琉璃榻上,眼角細細的皺紋,松弛的皮膚,下垂的嘴角,無一不在述說著一個事實,這位把持朝政多年,手握重權的太後,老了。

此刻,她雙唇緊抿,神情驚懼冷汗涔涔,身子微微顫抖著,似乎夢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啊!不要過來!」周後驚恐的瞪大雙眼大叫一聲從榻上猛地坐起,帶著額角滲透了汗水的鬢發粘在她臉上,身影看著竟有幾分發抖,「秀蘭,秀蘭!」她伸出雙手拼命的掙扎著想要抓住什麼讓她能安心的東西,驚慌地叫著身邊嬤嬤的名字,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奴婢在這兒。」身邊的王嬤嬤急急的走著,將燭火挑亮一些之後快步走到她身邊,抓住了那雙顫抖的手,這雙手縱然年老皮膚松弛卻也難掩皮膚白皙柔膩動人,沾染了多少血腥,而今,終于也感受到了絕望驚懼的滋味。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是不是?」太後瞪大眼定定地的看著王秀蘭,死死抓住搖著她的胳膊和肩膀︰「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回來!他又回來了!」

「太後娘娘不必驚慌,那可能只是一時變化,沒什麼大礙,沒有大礙。」王秀蘭強作鎮定的安慰道,只是手心的冷汗卻讓周太後清楚地感覺到,越發慌了神。

「秀蘭,真的麼?我不相信,他又回來了,他又回來了,這皇宮,不是我們的了。」太後絕望的閉上雙眼,任淚水從眼角緩緩滑落,滴在王秀蘭的衣襟。

「不,不會的太後娘娘,縱然他能回來,可他想要的東西還在在我們手里,如果他膽敢違背了當初的約定,他會永遠也得不到那樣東西。」王秀蘭雙目射出狠辣的光,那光芒中的怨毒讓她心下一驚,卻又安定不少。

是啊,只要那個東西還在,她們就不會有危險,他就會有所忌憚,不會回來和她爭奪這流月王朝至高無上的大權,她依舊是鳳儀天下尊貴無比的太後娘娘!

「對!他想要的東西還在我們手里,他不敢輕舉妄動,要是他敢回來,本宮就毀了那個東西,讓他永遠也得不到!」她狠戾地道。

「本王倒想知道,母後會怎麼毀了那個東西!」燈火被風吹的忽明忽暗,紅燭搖搖,妖異鬼魅的暗夜中,雍清宮里忽然出現一個高大邪魅的身影。

「啊?!他來了!他來了!」太後驚叫著,從榻上戰戰兢兢的滾落下地上,長長的指甲刺進王秀蘭的胳膊,她忍著沒有叫出聲。

他稱得是本王!本王啊!他一定已經記起了一切!

相對于她的驚慌,王秀蘭卻是要鎮定許多,她咬住嘴唇,竭力抑制住聲音中的顫抖和恐懼︰「皇上這是要違背承諾麼?」

「本王從未與你們有過什麼承諾,王嬤嬤,您莫不是老糊涂了?」寒如冰鐵的聲音傳來,兩個老女人的身子被汗水浸的濕透。

太後將身邊王嬤嬤的手臂抓得更緊瑟縮在一角,那手臂上面甚至都有了紫青的淤痕,她躲在她的身後,再沒了平時耀武揚威的樣子。

太後算什麼?鳳儀六宮地位尊榮?和眼前這個危險凶狠卻皎如聖子的男人相比,什麼也不是!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忽然,她意識到了自己這些年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她不該利用手中的東西來要挾他,不該!這樣的男人不會永遠沉睡下去,終有一日他會醒來,那是,就是她的死期!

她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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