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辰摘下一朵潔白的桐花,嗅著它濃郁卻清新的芳香,他骨節透明的手拈花,
「不會有人記得一朵桐花在世間盛開過,縱然它馥郁芬芳,世間再無花可比擬她的姿態。愛睍蓴璩」今日的東方天辰似與往日不同,聲音格外淒楚。
他始終背對著她,一襲白衣隨著樹上桐花的起伏在清風中飄起又落下,紋絲不亂,靜靜地飛舞著他的哀傷,他于萬千春光明媚中獨獨無人能懂的寂冷,如謫仙佇立良久,望向天際,孤獨地靜立于浮沉萬事。
雙肩開闊,堅實渾厚,這是個能抗起很多事,卻放不下的男人。
今日是他母妃的忌日,而永和宮中絲竹管弦正盛,觥籌交錯,這桌酒宴,于他,怕是很難下咽吧。
「王爺怎知桐花開過後便無人再記起?」凌月抬起眼眸,對他平靜一笑︰「桐花盛開極美,可終究不過短短一春,今日王爺手中開的這一朵,來年開春,同樣的位置還會有桐花盛開,卻再不是原來那一朵,而這一朵,不已經長留于王爺的記憶了麼?」
東方天辰沉默,道︰「棲霞,你說,是本王一直放不下嗎?」
「放不下沒有什麼不好,要是能放下所有的事,那回憶之中豈不是一片空白?」凌月笑的恬靜,也摘下一朵桐花「王爺可知,什麼花不會凋謝?」
東方天辰看向她,凌月回頭淡然︰「開在人心頭之花,永不凋謝,它的姿態,它的芳香,都會漸漸沉澱成永恆,而此處盛開的花,大約相同,不是同一朵又怎樣?因為那是王爺獨有的記憶,所以它只需要開在王爺的心頭,它大約也只願意為王爺而綻放美麗,不願將她的芳香泄露給其他任何人。」
東方天辰低笑,一只手輕撫上她的鬢間,溫柔地笑著說︰「棲霞,你雖然年歲很小,卻總能看得比我明白。」
「王爺不是不明白,只是,王爺總想要強行留住一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才會招來許多煩惱。」凌月皺眉,推開他的手,轉身。
樓陌軒站在她的身後。
「臣弟參見皇兄。」東方天辰很自然地跪下,朗聲道,行著他作為王爺該有的禮節。
樓陌軒卻並未讓他站起身。
凌月站在原地,看著他的眼。
他遮掩了容顏,卻遮掩不住一身尊貴的氣勢,明黃色的皇袍金色波浪隨風翻滾,寬大的衣袖被風掀開烈烈飄舞,濃黑的長眉飛揚,眸光深沉幽邃,平庸的面具全因著一雙眼而變得威嚴宛若天成,與身俱來的高貴,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畢現。
他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微笑︰「朕以為二弟不勝酒力,原來是在此處獨自偷閑賞花來了。」
他只含笑望著東方天辰,卻沒有看向凌月。
她心中一緊,手中桐花飄然落地。
「皇兄見諒,臣弟的確是不勝酒力,因此才拉著無痕公子到此處陪臣弟走走。」東方天辰答道。
「哦?不知何時二弟和無痕公子交情如此之好了,朕怎麼不知道?」東方陌軒步步緊逼。
凌月挑眉,他想干嘛?
東方天辰答︰「臣弟與無痕公子一見如故,因此聊得盡興才多飲了幾杯,一時興起拉著他到這宮中走走。」
「是麼?」東方陌軒冷冷一笑,「既然二弟不勝酒力,就早早回府吧,以免酒宴之上人多口雜,多生事端。」
「是,臣弟告退。」東方天辰看她一眼,眼中是不易察覺的笑意。
凌月和東方陌軒站在滿樹桐花下,香氣飄浮在空中,如雪居院中的茉莉,香霧蒙蒙不可見,卻近在鼻尖。
東方陌軒見他走遠,一把抓起凌月的手,怒氣沖沖拉著她離開。
凌月無奈地翻個白眼,跟在他身後。
御書房。
桌上奏章堆積如山,有的正翻開上面批注著圈圈點點,有的用密紙封著,還未開啟,批閱過的則放在右邊,整整齊齊。
東方陌軒將她拖到御書房里,對外面的李公公怒聲道︰「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是,皇上。」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答道,他自皇上登基便跟在皇上身邊,從沒有見過他這樣,皇上這回好像真是生氣了,今日怎麼回事?
「砰,」御書房的門緊閉,听得外面御前侍衛們一陣心驚膽寒。
凌月站在書桌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東方陌軒看見她的眼角的笑更加生氣,他將她一人丟在御書房內,走進內室,再出來已換了一身常服,重新帶上他的標志——銀色面具,渾身散發著「我很不高興」的氣息。
他圍著書桌走了若干圈幾乎走的凌月眼楮都快花了,然後又將桌上茶壺中的茶全都喝盡,忽然站住上前捧起她的臉命令道︰「把臉上的東西撕下來!」東方陌軒不滿的看著她,眼神很是委屈。
凌月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軒,你今日怎麼這麼好玩呢?
「取下來!」他硬聲命令道。
「為什麼?」凌月眼神戲謔。
「因為,因為、、、」東方陌軒支吾半天說不出理由,什麼尊貴聖潔霸氣通通不見了蹤影,眉間滿是懊惱。
凌月見某人吃醋的樣子竟然那麼可愛,難得的機會啊!記下的那些罪狀立時全都撕毀,她偷樂,正打算取下臉上的帖飾,他忽的貼近,一個綿長帶著濃濃哀怨的吻迎面而來。
他用嘴堵住了她的笑。
聞到熟悉純淨的茉莉香,並沒有沾染上桐花的香氣,東方陌軒心中忽然如一塊石頭落地。
他喜歡在她的唇間采擷茉莉的花蜜,喜歡在她齒間攻城略地,他總是吻她上癮,他無時無刻不想抱著她,感受她的馨香綿軟,他想把她捆在身邊一刻也不離開,讓她的眼里始終只有他一人,再也看不見其他男人!
可他不能這樣,她的世界無邊廣闊,不會甘願只停留在一個人的身邊像奴隸一樣的活著,那樣,他會永遠失去她。他愛的,也不是終日沉悶于深宮內院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而是在廣闊的天際能自由飛翔的女子!
東方陌軒一邊扣住她的手腕撬開她的唇齒,一邊哀怨地在心中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凌月快被他吻到無法呼吸,雙手捶打著他厚實的胸膛,唇間才吐出幾個不清不楚的字︰「唔、、放開我、、樓陌軒、、、你這個罪人!」
「不放,我不放,死也不放!」東方陌軒的話也含混不清,帶著濃重的喘息,繼續加深,將她摁倒在那張皇帝專用的龍椅上,身子緊貼住她的嬌小。
「我這一生,都不會放手。」他眼角竟然似有眼淚的瑩光,凌月呼吸困難不得不閉上眼,卻錯過這一瞬。
御書房外,眾侍衛,連帶李公公面面相覷,紛紛用驚恐的眼神偷偷往御書房內瞟。
皇上,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李公公心內涕泗橫流老淚縱橫,雙手微微顫抖,先皇啊,老奴,老奴有負您的囑托!
忽然一只銀針射出,寒光森森定在那朱紅粗壯大柱上,與此同時,御書房內傳來一聲怒喝︰「誰再敢偷看,小心他的狗眼!」
「唔。」凌月趁這個空檔,好容易有喘息的機會,剛松一口氣,身子卻被他一翻,濃烈的男子氣息立刻又席卷了全身。
他獨有的墨香里帶了些濃重的酒氣,凌月雙眼迷離面色潮紅,腦中閃過一個模糊不清的念頭︰軒怎麼了?
漸漸地,放緩,他伸出舌頭像貓咪一樣舌忝著她卷而翹的眼睫毛,輕巧的吻過她的眼楮,揭下她臉頰處那塊不真實的東西,憐惜地吻著她的胎記,雪花的形狀,細看之下,並不丑。
他的舌尖滑向她櫻唇的輪廓,細細描摹著她的形狀。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他坐在龍椅上,她坐在他的腿上。
凌月眩暈地癱在他懷里,後背緊貼他的胸膛,心中感嘆為什麼男人的肺活量總是那麼充足!感覺到身下的炙熱,她有意無意挪開一點位置,以免不小心刺激到某人的獸欲、、、
「凌,以後不能讓別的男人踫你,听見了嗎?」某皇帝感覺到她的動作,重新找回了迷惑人心的邪魅,一邊輕輕含住她的小巧的耳垂偷腥,一邊帶著幾分硬氣的命令。
凌月沒好氣的道︰「為什麼?就許你左擁右抱你那些妃子,為什麼就不能讓別的男人踫我?」
東方陌軒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說,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頭放在她的香肩上,充滿渾厚磁性的聲音在她的耳垂後輕聲道︰「我從來沒有和她們有過任何肌膚接觸,你可相信?」
凌月轉過頭疑惑的看向他,東方陌軒變戲法似得從身後取出一樣東西。
WHAT!
那是,一雙手套?!
凌月瞪大了雙眼。
「我剛剛進去換下那身龍袍,是不想讓你聞到她們身上那股刺鼻的脂粉氣,至于平時,我牽她們的手,都是帶著這個的。」東方陌軒眨巴桃花眼,對著她邀功。
凌月激動地抓起那雙手套,拽住他的胳膊一個勁兒地搖啊搖︰「這東西你哪來的?!哪來的?」
這里可是古代,冬日寒冷,人們取暖都用暖袋或暖套,至于春日更是用不著,怎麼會有手套?
東方陌軒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我自己做的,怎麼了?」
凌月聞言,失望的答了一句「哦」,雙手開始不停勾圈圈。
「月,你,你沒事吧?」東方陌軒眸光微閃,小心地問。
「沒事。」她心亂如麻,忽然摟住他的脖子,狠狠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淡墨的氣息。
「今日怎麼喝了那麼多酒?身上的傷好了嗎?」凌月趴在他的肩頭,懶懶的真像吃飽的小醉貓。
「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遇到了一些事,我很快就能解決的,別擔心。」東方陌軒有些不想提及。
「那就好,對了,為什麼要取下臉上的東西?」凌月疑惑的問。
東方陌軒裝作不經意內心實則期待地問︰「月,你有想過要去掉這塊胎記麼?」
「當然,你想讓本姑娘一直這麼丑下去麼?」凌月擰擰他的胳膊,沒敢用力,宮中雖然太醫很多,她還是怕某人的傷口沒復原,死要面子撐著。
東方陌軒裝作吃痛的大叫一聲,哀怨地道︰「月,你可知道,我不想讓你去掉它,多好看啊,學花的形狀,一點也不丑。」
凌月斜睨他一眼,東方陌軒渾身不自在,再次心虛的低下頭。
凌月心底卻再次偷笑︰軒的佔有欲,一點也不比她少。
「唉,娘子恢復了容貌,為夫也受益。」話是這麼說,他卻沒有一點喜悅的神情,只是撅著嘴又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她。
「這是什麼?」凌月接過一看,是一塊用羊皮包裹的東西,像是一本書。
東方陌軒示意她打開,凌月看他一眼,小心地揭開。
《挽顏》。
什麼東東?凌月腦袋上兩個大大的問號。
「這是一本專供女子修習的秘籍,呃,我雖不知它里面的武功秘法有什麼稀奇,但據《藥王經》中記載,此書中的秘法能讓女子武功修為更進一層樓,功力越高深,越能使容顏永駐,去掉周身的渾濁。」東方陌軒解釋道。
「這書你哪來的?」凌月奇怪。
「呃,這個,咳咳,是機緣巧合下得之。」他目光閃躲。
「嗯?」凌月笑眯眯看著他。
「好吧,是從師父雲中子老頭那里順手牽羊牽來的。」東方陌軒別過頭,不敢看她的目光。
她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他品行不正行為不端什麼的?某皇帝糾結郁悶中。
下一秒,凌月笑出了眼淚︰「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快直不起腰,獎賞性的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軒,干得好!」
那兩個老頭老是欺負她,這次總算也讓他們吃癟了!
東方陌軒因這一個吻徹底呆住。
此時,御書房外的情景、、、皇上痛呼的聲音、、、小公子狂笑的聲音、、、一陣陣傳來,眾侍衛臉黑的黑、紅的紅,裝作沒听見。
御前的侍衛不會擔心皇上的安全,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皇上的實力。
而這次,他們,再次見識到了皇上另一面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