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艾瑟送上計程車,夏陽單手扣在門邊上半身探進車內跟尤美交代著事宜。睍蓴璩曉
「我知道了,陽哥,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艾瑟的。」
尤美在車內頻頻點頭,艾瑟是她的好友,她不可能不管她的,夏陽的擔心完全是多余。
「好,小美,有事給我打電/話。」
從褲袋里掏出一張名片,夏陽親手交給了尤美熨。
「咦?還是以前的號?」
她記得艾瑟也試圖撥打過夏陽的手機,但一直處于不存在狀態,怎麼又用上了,這未免太奇怪了。
「是,跟以前的號碼一樣。好記。姐」
回國,他拖了移動公司的朋友幫忙,才幫他把這個號碼激活。
「18613145200。」
尤美輕聲念著名片上的數字,抬頭,微笑︰「還真挺好記的,難怪艾瑟手機里沒有存你的號都能輸出來,原來背的滾瓜爛熟。」
「呵,是挺難怪她的。」夏陽望著坐在另一邊車門旁的人兒,「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醒,不過還好,夢里總有一張清秀的小臉在我眼前慌,一聲一聲的表哥叫得我心痛。」
艾瑟的視線專注在車窗外小了許多的雨勢上,夏陽的一句話就這麼毫無準備的飄進她的耳朵。
背,挺直,神經,繃緊,心,猛跳。
回過頭來,像兔子般通紅的眼楮酸澀的盯著門口的人︰「夏陽……」嘴唇上下踫觸,終究只叫出一個名字,便再也沒有下文。
「好了,陽哥,你進醫院去吧,我們走了。」
「嗯。」
砰!
隨著一聲關門聲,計程車載著艾瑟和尤美逐漸遠去。
目送計程車離開,夏陽雙手插進褲袋里,仰頭望著漆黑的夜空,漸小的雨勢再度沙沙地變大……
小區門外,計程車靠邊停車,車門打開,尤美和艾瑟分別從兩邊車門走了下來。
「我的天啊,這什麼鬼天氣啊。」
尤美快速的拉開背包拉鏈,拿出遮陽傘,撐開一看,小臉剎那間垮了下來︰「額,這傘也太小了吧。」
遮陽傘畢竟沒有雨傘設計的那麼大,一般設計都只考慮了一個人的體積。
「咦?啊?艾瑟!」
媽呀!
尤美只顧著估量遮陽傘的大小是否遮的下兩個人了,沒注意到艾瑟,等她反應過來,艾瑟已經淋著雨水一步一跌的往小區大門內走去。
小跑著追上走在雨中的人兒,尤美將傘撐在了她的頭頂上,而自己大半個身子則也淋在了雨里。
頭頂上忽然沒有了雨水,艾瑟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頭上的傘,黑色的布料,蕾絲做的花邊,一看就知道不是雨傘。
收回注視的視線,轉頭,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唇線抿出一絲淺淺的弧度,除了笑,什麼話都沒有。
看著艾瑟唇邊的笑,尤美心里有些發毛。
這妞不會被雨給淋糊涂了吧?
「艾……艾瑟?」
小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尤美輕聲叫著她的名。
艾瑟仍然沒有說話,唇角勾起的弧度越發的明顯起來。
完了,真的淋糊涂了。
尤美在心里怪叫︰「瑟妞你別嚇我。」
眨了眨眼,沒有眨出淚水,艾瑟伸手握住尤美拿著傘柄的手,輕輕往她跟前一推,遮陽傘幾近將尤美大半個身子遮住,自己的肩頭和後背再度被雨水沖刷。
「你在干嘛呢?」
尤美不明白艾瑟這是在做什麼,她都已經淋濕了,何必又把傘推過來?
「阿美,我累了。咱們回家吧。」
艾瑟沒有回答尤美的問題,反倒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回家?哦。好吧。」
不曉得艾瑟心里在想什麼,既然她說要回家,那就回家吧,只有家才是最溫暖的避風港。
回到她們的出租屋,尤美站在門口將傘上的水滴甩了甩,隨後才拿進屋內,撐開放在陽台上陽台上。
「瑟妞,給我條毛巾擦擦頭發。」
夏天的雨就是這樣,說來就來,一點準備都沒有,害得她幾乎淋成了落湯雞。
尤美站在陽台甩頭發,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艾瑟的人影,心里莫名的有點擔憂。
將頭發甩到身後,踏進客廳的時候隱約听見有水聲。
尋著水聲,尤美一路朝浴室方向走來。
來到浴室門口,停下,趴在門口听里面的聲音。
溫水嘩嘩地從花灑中灑下來,艾瑟站在水下仰著頭任由溫水由上而下沖在臉上,肩膀上,胸口上……
從高處落下的水蜇的人臉頰疼,緊閉的雙眼卻沒有睜開的跡象。
維持了這個姿勢不知道幾分鐘,直到脖子有些酸疼感才放平了腦袋,睜開眼瞼,水珠沾上濃密的睫毛,澀得眼楮有些疼。
抹下臉上的水,緊抿的唇扯出一絲弧度。
「我就說過,這不干不淨,不清不楚的女人決不能進我錢家門。小川偏不听,非要跟這女人好。」
「要麼失憶要麼成植物人,眼角膜還劃傷了,你,滿意這個結局了嗎?」
「讓這女人走,我不想看見她!」
耳邊,錢老爺子的聲音頻繁的響起,縱然再堅強的人听見這些話都會受不了,更何況是她?
「錢韶川……」
盯著腳尖,艾瑟垂下腦袋,溫水順著頭發發尖流到下巴,再一滴一滴連成線的往下流。
「對不起……對不起……」
自從跟他在酒店重遇,她好似說了很多次的對不起。
不管是不是自己真的對不起她,她都在跟他說對不起。
在門外听了好一陣,尤美除了听見水聲沒有听見其他聲音。
叩、叩、叩。
輕敲三聲浴室門,尤美隔著門沖里面問道︰「艾瑟,你在洗澡是嗎?」
問完,耳朵貼上/門再度听了听,一點聲音都沒听到,尤美不免有些緊張。
砰、砰、砰。
再度用力敲了敲。
「艾瑟!」
尤美叫完之後雙手叉腰,心里數著秒數的等待著。
「我在洗澡。」
約莫有一分鐘之久,浴室里隱隱傳來艾瑟的聲音。
呼……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尤美無語到極點︰「洗澡你早說麼,害的我以為你不在浴室。」
其實不是擔心她不在浴室,而是擔心她出事。
話說尤美的擔心其實也不是並無道理的,現在的年輕人都說不準,為情,為財,為各種亂七八糟的理由,一時想不開跳樓的,自殺的應有盡有。「嗯,抱歉,沒听見你的聲音。」
浴室里的水嘩嘩的流,艾瑟借口沒听見也勉強說得過去。
尤美對著緊閉的門癟了癟嘴,顯然,她不信她沒听見。
「瑟妞,我等你出來,姐姐要上WC。」
為了能夠讓她早點出來,尤美腳尖點著地面,也找了個最爛的借口。
「……哦,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尤美在浴室外轉悠了一圈有一圈,就在她轉到第五圈,轉的有點不耐煩的時候,浴室的門終于打開了,擦著頭發的人也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了。
「哎喲喂,小妞,你出來的也太晚了。」
一把將艾瑟拽出浴室,尤美摟著裙擺往浴室里沖。
剛才借口要上廁所,現在她是真的想上廁所了。
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往前撲了兩步,站定,回頭,望著半虛半掩的門,艾瑟的嘴角勾起一絲淡漠的笑。
擦著頭發,一步一步地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關上房門,彎下腰,毛巾啪啪地揮舞在濕漉的發絲上。
接連拍打了幾下之後,才直起腰身,將眼前的頭發仰頭往身後甩去。
做完這一切,艾瑟輕輕吐出一口氣,隨手將毛巾搭在椅子背上,從後至前把身後的頭發全數攬到胸前,使其對著窗口以便盡快吹干。
拉開床頭櫃抽屜,翻出一只方形的錦盒,打開盒蓋,里面赫然躺著一張名片和一枚心形胸針。
拿起胸針,放在床頭燈下看了看,水晶在燈光下閃著五彩的光,很漂亮,可它不適合她。
拿著胸針的手指就那麼一送,胸針筆端落到手心里,攤開的五指順勢一捏,心形的一角扎得她手心疼。
閉上眼,心里默默念叨了幾遍送給她這枚胸針的主人的名字,其後緩緩睜開眼,掌心一翻,胸針無聲地滑落在軟軟的床鋪上。
盯著床鋪上的胸針,艾瑟出神了幾秒鐘,視線慢慢轉移,重又定格在錦盒內的那張白色名片上。
時間久了,名片也發黃了。
艾瑟諷刺的勾唇,指尖捏住名片的一角,拿起,與臉部平行,視線沿著名片上的正楷字體一一掃過。
彎腰伸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解開屏幕,按照名片上的號碼一個鍵一個鍵的輸入。
輸完號碼,捏著名片的手成拳頭狀的撐在床鋪上,耳朵緊貼手機,認真的听著手機里的彩鈴唱響。
「喂?是瑟兒嗎?」
彩鈴唱了一遍又一遍,原本以為就此會自動掛斷,卻不想會在最後被接了起來。
「嗯。」
額前的碎發已經干了,艾瑟模了模之後將碎發梳理到腦後。
「最近過的好嗎?你可難得給我打電/話。」
顯然,艾瑟的這通電/話讓對方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興奮。
畢竟很多年沒有聯系了,他以為她早已忘記了他的存在。
「哦。意外是吧?」
艾瑟的聲音淡淡的,沒有太多的語調︰「方便單獨談幾句嗎?」
單獨談幾句,這說出來都有些搞笑。
艾瑟抿著唇笑了笑︰「如果不方便,那還是就這麼說吧。」
「怎麼會?」
手機里的聲音一直保持在興奮狀態。
「那好。」
說著,艾瑟徑直往身後倒,上半身結實地躺倒在了床上,手機里傳來腳步聲和拉開落地窗窗戶的聲音。
「好了,說吧。」
可能感覺到了艾瑟的淡漠,對方也將聲音做了調整,听來比先前的興奮嚴肅了許多。
「你還在從事醫生這個職業嗎?」
多年不聯系,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做醫生。
「當然。」
醫生是他的愛好,怎麼可能放棄?
「腦科?」艾瑟躺在床上挑了一下眉頭。
「是。」手機里的人的口吻開始跟艾瑟合拍起來,幾乎一致的言簡意賅。
「這麼多年了,還沒變吶。」
艾瑟的這句話有三分調侃的意味,手機里的人也听出了其中的道道︰「想變,但沒法變。正如你選擇了整形科一樣。」
「也對。」
提起她選擇的整形科,艾瑟忽然有種失敗的感覺。
「可惜,我修復的永遠是男人的**部位,卻不能修復其他地方。」
「怎麼?朋友出事了?」
听到這里,如果他還猜不到一二分,那他也不用跟她流著同樣的血了。
「嗯。」
不置可否,艾瑟閉了閉眼,手放在額頭上,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無奈的苦笑︰「有辦法醫治一個腦部曾經受過重創的人嗎?昨晚他出了車禍,腦部再次受損,搶救後的醫生下的結果是輕則失憶重則成為植物人。」
想到錢韶川,艾瑟全身都像被人抽空了一樣沒有絲毫力氣。
「沒看見傷者的詳細檢查報告,我沒辦法給你明確的答復。」
「我知道。」
同為醫生,非常明白對方的意思。
「是你什麼朋友?男朋友嗎?」處于好奇,也處于關心,手機里的人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如果不是,我可不會大老遠從國外跑回來。」
「是啊,你去了國外,丟下我們母女一走十幾年,現在,我有事想要你幫忙,你卻借口不是我男朋友就不幫。」
一拳砸下,手背狠狠地砸在了床鋪上,艾瑟瞪著仍舊有些發紅的眼楮,譏誚道︰「艾啟鋒,你能不要那麼令人惡心嗎?」
在艾瑟看來,身為醫生,能救卻不能救,那是沒有醫德,令人惡心的人,對于這種人,她不屑。
「瑟兒,你應該知道,我當年有多難。說這些,可能你會覺得我很自私,可你媽媽又做的對嗎?」
背負著拋妻棄子的罵名,艾啟鋒在國外這十幾年過的也並不如意︰「我只想自己有一番作為,可你媽就是不同意,到最後竟然懷疑我對感情不忠。好吧,這些已經成為過去,現在再說也沒有意義。」
「那什麼有意義?難道你跟你的小情兒是怎麼當著我的面跟我媽撕破臉皮的說起來更有意義?」
在她的記憶里,她忘不掉母親改嫁離開的時候的神情,同樣,也忘不掉父親拋棄她們母女二人時候的情景。「呼……在你心里,只記得我的壞,不記得我的好嗎?」
他承認自己是個很差勁的父親,但再差也有好的時候。
「你的好是什麼?抱歉,我不知道。」
這通電/話打得艾瑟滿肚子是火,先前想找身為腦科大夫的父親幫個忙,現在反倒恨不得立馬掛了電/話,「行了,艾大醫生,既然你沒心救人,那就當我沒打這通電/話。」
艾瑟是個很果決的人,說掛電/話立馬就掛,壓根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听著手機里嘟嘟的忙音,艾啟鋒的臉龐如同結了冰。
拉開落地窗,跟同門好友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住處。
走進電梯,艾啟鋒靠在角落撥號,電梯門闔上的那一刻,手機正好接通……
腦科這邊她能找到有能力的除了艾啟鋒之外想不到其他人,雙眼失神的盯著手機屏幕,拇指調出通訊錄,搜索了一個R,通訊里里唯一一個帶R姓的聯系人跳入了眼底。
打嗎?
艾瑟的心里很糾結,一個聲音說不打,自己曾經詛咒發誓不再主動聯系,另一個聲音說打,錢韶川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打還是不打?
在糾結了足足五分鐘之久,艾瑟終于下定決心撥出號碼。
簡短的鈴聲過後,一道沙啞的聲音伴隨咳嗽在手機里響起︰「喂?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