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紅鸞看小姐面色蒼白的盯著院子，她跟著轉頭一看，卻什麼也沒看到，不覺問道，「小姐，你在看什麼？」
殷芊木訥的將視線收回，移到紅鸞身上，盯著紅鸞看了好半晌，才開口，「可能是閉關太久，眼花了。愛睍蓴璩」
紅鸞立刻道，「我準備了糕點，小姐先吃點，我再讓喜兒去準備飯菜，小姐不知道，你閉關的這幾天，喜兒天天來問，我說小姐身子不適，夏眠困倦才給兜過去的，小姐你要是再不出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小姐，小姐你听到我說話了嗎？」
殷芊回過神來，強迫不要再看院子外那些幻覺了，她深吸一口氣，猛地閉上眼楮，再睜開，如此重復三次，才小心翼翼的張開眼……
眼前，什麼都沒變。
好吧，饒是已經經歷過太多驚心動魄的事了，到這一刻殷芊還是被嚇到了。
她是真的……看見鬼了。
「紅鸞。」死死的咬了咬唇瓣，再吞了一口唾沫，殷芊艱難的道，「你知道哪兒有黑狗血嗎？我覺得我身子真的有點不舒服了。」
「小姐想吃黑狗血？」紅鸞驚悚的瞪大眼楮。
殷芊擺擺手，正想說她好像看到鬼了，卻猛然看到紅鸞背上的「東西」，她頓時心頭一驚，顫抖著手指指著紅鸞的身後，猶豫的問，「紅鸞……你有沒有覺得背上很重？」
紅鸞莫名其妙的模了模自己後背，什麼都沒有啊。她不解的問，「小姐，你到底想說什麼？」
殷芊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清泠的眼楮緊緊的盯著紅鸞的肩膀，只見她肩膀上，兩只黑色的手正攀在她的肩頭，接著，一個黑色的腦袋慢慢滑上來。
那是一個小男童的腦袋，男童大概三四歲的模樣，他有一頭墨色的長發，五官非常精致，他有一雙非常大的眼楮，可這雙眼楮沒有眼白，只有黑漆漆的眼球佔據了整個眼眶，殷芊不能確定這男童鬼是不是看著自己，因為她看不出他這雙眼楮的焦距在哪個方向，但他們四目相對一秒後，那男童突然裂開紅紅的嘴，虛幻的下巴趴在紅鸞的腦袋上，笑得猙獰的張開嘴，慢慢的朝紅鸞的頭頂咬去。
「放肆！」殷芊大喝一聲，一袖子朝那男童鬼拂去，那小鬼嚇了一跳，身子一晃飄走了，停在遠處的半空中，對著殷芊嘿嘿的笑著，那雙沒有眼白的眼楮黑得猶如撒了的墨汁，陰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小姐，你怎麼了？」小姐先是往她頭頂上不知道打什麼，現在又盯著遠處不知道在看什麼，紅鸞急了，小姐這不是走火入魔中邪了吧？
「我沒事。」殷芊喘了一口氣，她害怕說出真相會嚇著紅鸞，只能敷衍，「我可能是餓昏頭了，你先去替我準備膳食。」
紅鸞不放心的又看了殷芊幾眼，這才匆匆往院外跑去。
等到紅鸞走了，殷芊才揉揉自己的眉角，頭疼欲裂的盯著那些漂浮的幽靈，冷聲問道，「你們是誰？」
幽靈們一個個的像是沒听到她的話，依舊沒有目的的飄來飄去，殷芊皺了皺眉，又對剛才趴在紅鸞背上的那個男童鬼道，「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說話，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那小鬼從遠處咻的一下竄到殷芊面前，放大版的小臉露出一分迷茫，接著那紅紅的嘴角又勾了起來，露出一個可怕的笑容，漆黑的眼楮，蒼白的皮膚，深紅的嘴唇，殷芊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震蕩聲，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她感覺到這小鬼對她沒有惡意。
不止沒有惡意，好像還有點討好自己的意思，只是他的笑容太過恐怖，怎麼笑都顯得殺氣騰騰。
殷芊鼓起勇氣，伸出手臂，懸在半空中，對那小鬼道，「過來。」
那小鬼歪了歪腦袋，停頓了好半天，像是在確定她是否有惡意，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飛到殷芊的跟前，沒有重量的身子一坐在她手臂上，坐下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殷芊一眼，確定她沒有生氣，才松了口氣，甩著雙腿，小臉上繼續揚著恐怖的笑。
「告訴我，你是誰？」殷芊輕聲細語的問，就像在哄一個真的孩子。
小鬼眨眨眼楮，張嘴說了幾句，可殷芊卻听不到他的聲音。
「你在說話嗎？」根本什麼都听不到啊。
那小鬼好像著急了，從她手臂上飛起來，跑到她的肩膀上，整個身子趴在她的背上，可愛的腦袋蹭蹭殷芊的脖子，嘴唇靠著她的耳朵。
或許是有了肌膚接觸，殷芊腦子里立刻灌入一長串的片段，這些片段應該就是這小男童的身世，殷芊平靜的看完這些片段，嘆息一聲，神色復雜的問，「你居然是……明王的兒子？」
小鬼單純的點點頭，小臉蛋依舊蹭著殷芊的脖子，好像很喜歡這種肌膚相觸的感覺。
殷芊倒是沒什麼排斥，第一這小鬼對她釋放出的是善意，所以小鬼踫她她不會不舒服，第二，這小鬼沒有重量，在她背後她也沒感覺，只是有股涼涼的感覺繞在她的脖子上，讓她覺得有點冷颼颼的罷了。
剛才她感悟了這小鬼的生平，原來這小鬼不是別人，居然是明王褚衍的兒子，但他卻並非是褚衍的哪個姨娘夫人所生，而是褚衍一次酒醉，意外寵幸了一個王府的一個婢女，王爺醉酒婢女房，這件事很快就被當時明王府最得寵的周姨娘知道了，周姨娘先是警告了那婢女讓她離開，那婢女眼淚離開後，不到一年卻又回來了，這次還抱著個兩個月大的嬰兒上門認親，那婢女本以為就算王爺將她趕走，也至少會認回他們的孩子，但她沒料到，她連褚衍的面都沒見著，就被周姨娘命人亂棍打死了，並且那兩個月的孩子也就此夭折。
而那孩子，就是現在趴在殷芊背上的小鬼。
這小鬼死後，就漂浮在明王府，一天一天的長大，如今，他已經在明王府飄蕩了四年了，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兒，他也好想像他娘一樣去投胎，可他只要一踏出明王府，就被一股強烈的罡氣所壓，他根本無法離開。
殷芊冷冷的哼了一聲，心里把褚衍那個渣男罵得頭破血流，玷污了人家黃花閨女，還縱容妾侍將人家亂棍打死，並且沒有人性的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害死，這個褚衍，簡直是人面獸心。
似乎感覺到她的怒氣，小鬼又乖巧的在摟緊了殷芊的脖子，殷芊有些失笑，揚唇道，「你先下來，你這樣我好冷。」
小鬼听得懂人話一般立刻飛下來，乖乖的漂在殷芊面前，小臉依舊揚著恐怖的笑。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小鬼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名字。
殷芊黯然了一下，隨即道，「我給你取個名字，你長得這麼漂亮，就叫‘小亮’？」
小鬼登時笑得更加開心了，一個沒把持住，嘴角都笑到了耳朵根上，整個臉都像是裂開了兩截，殷芊頓時一僵，有點難受的別開眼，咳了一聲，提醒道，「你別笑了。」
小鬼小亮這才收起笑容，又恢復了那精致可人的小模樣。
正在這時，紅鸞端了飯菜進來，看小姐還站在門口，忙道，「小姐不舒服怎麼不進去歇著，快進去了進去了。」
殷芊被她趕進房間，小亮又趴在她背上跟著進去，反正也沒重量，殷芊無所謂的隨他趴著。
飯菜擺好，殷芊剛想動筷，小亮卻探出腦袋，好奇的嗅嗅菜香，然後嫌棄的又別過頭去。
她的飯菜有這麼難吃嗎？連鬼都嫌棄。
「小姐，怎麼還不吃？」紅鸞狐疑的問。
殷芊這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青菜放進嘴里。見鬼的事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還不打算告訴紅鸞，否則肯定會嚇著這丫頭的。
看小姐吃得歡暢，紅鸞終于問道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小姐，你晉升成功了嗎？」
殷芊一笑，點頭道，「我晉了兩級，如今我已是五級。」
「一次……晉了兩級？」紅鸞驚訝的愣住了，她听小趨說過，武者晉級，通常晉一級都會花掉少則數天，多則數年的時間，可小姐閉關僅僅十天，居然連續晉了兩級，小姐真是太有本事了。她興奮的道，「那按照小姐這樣的修行速度，不是很快就能超過明王了嗎？」在紅鸞的眼里，現在明王府功力最高的就是明王，所以若是小姐能超越明王，那她們就再也不用怕明王府的任何人了。
殷芊笑著點了點她的腦袋，嗔道，「傻丫頭，連升兩級只是運氣，而且我這次急功近利，近段時間我會多穩定一下，不會再急著練功了，練武需要循序漸進，升級太快，可不見得是好事。」就像建築樓房，底子若是打不好，樓房再高也會塌的。
紅鸞有些羞愧的紅了紅臉，也覺得自己目光短淺了，不過愣了一下，她又想到什麼，立刻道，「對了小姐，你閉關了十天，外面可已經大亂了。」
「大亂？」
紅鸞忙道，「幾天前，東楚國太子竟然已經到了長安，明明離四國大賽還有一多月，可東楚國太子竟然提前了這麼久來，而且不止如此，三天前，西博國的太子也到了長安，太子與明王受皇命招待兩國太子，這幾日明王府里頭所有人都忙的焦頭爛額的，听說是東楚國太子不喜歡住驛館，要借住到明王府來。」
「住到明王府來？褚衍同意了？」殷芊挑眉問。
紅鸞撇撇嘴冷笑道，「豈止同意了，簡直高興得不得了呢。」
東楚國太子登堂入室跑到明王府來借住，明王還高興得不得了？這不可能啊。殷芊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什麼，又笑了起來，「難道說，那位東楚國的雲清公主也跟著住進來了？」
紅鸞頓時兩眼發光，崇拜的看著自己小姐，贊嘆道，「小姐簡直太聰明了，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了。」
「那明王不改，根性婬劣，要他歡迎東楚太子借住，他肯定有意見，但若是那位貌美如花的東楚國第一美人也跟來了，他自然要殷勤十分了。」
「小姐說的不錯。」紅鸞滿臉鄙夷的道，「小姐你不知道，自從听說雲清公主要住進來，側妃和那幾位姨娘都炸開鍋了，天天在府里走來走去，一個個的穿金戴銀，像是等著要給那雲清公主一個下馬威似的。」
「就她們？」殷芊冷笑一聲，那雲清公主性格雖然有些獨斷霸道，但容貌卻是數一數二的，要不然也不會迷得明王三葷五素，就明王府里的這些女人，哪個是她的對手？
殷芊想了一下，突然道，「紅鸞，你去打听一下，東楚太子與公主什麼時候住進來。」
「小姐打听這個干什麼？」紅鸞下意識的反問，隨即又想到，小姐不是要在四國皇室面前，做一個潑辣粗鄙，胡攪蠻纏的女人，這不正是機會嗎？想到這兒，她立刻笑得燦爛的應道，「我知道了，小姐放心，我這就去打探清楚。」
待紅鸞走了後，殷芊又對著背上的小亮道，「小亮，你知道這府里還有哪些鬼能听到我說話嗎？之前我在院子里說話，那些鬼好像根本听不到。」
小亮想了想，突然點點頭，然後從殷芊身上滑下來，往門外飛，殷芊知道他是想帶自己去哪兒，她連忙起身跟著，一人一鬼，一路從南天閣到了小花園的拱橋上，小亮才停了下來，他扭著頭到處看看，然後咻的一下鑽進了清澈的小溪里，過了一會兒，就看他逮著一個蓬頭垢面，全身濕漉漉的水鬼出來。
那水鬼被他拉著，一邊掙扎，一邊大喊，「你這小啞巴快放開我，爺爺我今天沒空陪你捉迷藏，喂，你別掐我的耳朵，疼啊。」
將那水鬼抓出來後，小亮甩甩自己身上的水，干了後，又立刻跑到殷芊背上，將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頓時滿足得不得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只要一靠近殷芊，就會有種莫名的安心。
「咦？」那水鬼理了理滿頭的濕發，像是撥窗簾一樣將擋在眼楮前面的頭發撥開，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愣了一下，然後不確定的上去嗅嗅，隨即猛然大驚，「你是人類？」
「是人類。」殷芊冷冷的點頭。
那水鬼立刻跳開三米遠，錯愕的問，「你你你……你還听得見我說話？你還看得見我？」
「沒錯。」殷芊繼續點頭。
這下那水鬼不冷靜了，他很想上前確定一下這個人類為什麼能看見自己，還能听到自己說話，但是他又有點擔心這是什麼陷阱，所以他晃晃悠悠，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糾結極了。
而不等他糾結完，殷芊先問道，「你認識小亮？」
「誰是小亮？」水鬼下意識的反問。
殷芊指指自己背上的男童，水鬼這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哦，你說這個小啞巴啊，額，不過我怎麼不知道他還有名字？」
「你認識他？」殷芊又問。
那水鬼似乎確定了殷芊身上的氣息沒有惡意，便一坐在橋欄桿上，一邊順著自己濕漉漉的長發，一邊道，「當然認識，這小啞巴在這里可出名了，作為一只鬼，他居然能像人一樣長大，真是說出去也沒人信，不過可能因為他死的時候還是嬰兒，雖然他身子在長大，但到現在也不會說話，所以我們就都叫他小啞巴。」
「你們？」
「是啊，我們。」水鬼顯然是個話嘮，一感覺到殷芊沒惡意，便一點也沒防範意識的侃侃而談起來，「前庭水井邊的大姐，花園草叢里面天天偷窺的丫鬟們說八卦的小姑娘，西邊水井里的大叔，還有躲在門房屋子里看人家賭錢的老大爺，我們都認識他。」
這話王府居然有這麼多鬼……殷芊面色僵硬了一下，咳了一聲繼續問，「就只有你們認識他？我看著王府里到處都是漂浮著的鬼魂，可那些好像听不見我說話。」
「嘿，別說你了，我們說話他們也听不見啊。」水鬼將自己的頭發擰出許多水來，然後又弄散開始梳理，「那些飄來飄去的都是孤魂野鬼，死了之後三魂七魄就消散了，只有一個影子，成天麻木的重復著自己生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而我們是無妄之鬼，就是沒到死的時候就慘死了，所以我們還有靈智，不過等到我們到了該死的時候，三魂七魄也會消散，最後也會變成他們那樣，哎，成天像瘋子一樣飄來飄去，我想起來就渾身發毛，要是傳說中的馭鬼人還存活在世就好了……」
「馭鬼人？」殷芊還是第一次听到這個稱呼，不覺來了興致。
「你居然連馭鬼人都不知道？」那水鬼不可思議的看著殷芊一眼，對她的孤陋寡聞嫌棄極了。
「我不知道，你說來听听。」
ps︰卡死了。我先去吃飯，一會兒還有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