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愛睍蓴璩這一年,朝廷任命賈政等教育部官員去各省的科舉學校當主考官。定好八月二十日起身,這一天,賈政先去供奉祖宗的祠堂行了禮,又揮淚告別了老母親。寶玉、諸子弟一直把賈政送到灑淚亭。
賈政走後,寶玉成了一匹月兌韁的野馬,每天在園子里任意縱性的游蕩,真正把虛度年華、蹉跎歲月發揮到了極致。
玩也有玩膩歪了的時候,這天,寶玉正在無聊,忽然見探春的丫頭翠墨進來,手里拿著一封印花的信箋給他。
寶玉說︰「我正要看看三妹妹去,不知病好些了沒有。」
翠墨笑著說︰「姑娘好了,不過是稍微有點感冒,今天不用吃藥了。」
寶玉接過信箋,原來是探春寫給他的感謝信和邀請函︰感謝自己有病期間二哥哥送來的水果和慰問,現在身體已經好了,想組織個詩社,請二哥光臨指導。
寶玉拍手笑道︰「誰說女子不如男,還是三妹妹有眼光,我這就去商議。」一面說,一面跟翠墨出了怡紅院。
倆人剛走到沁芳亭,在園子後門值班的一個婆子匆匆走來,見了寶玉,遞上一封信,說道︰「芸哥兒問好,在後門等著呢。」
寶玉打開一看,上面寫著︰
父親大人,不孝的兒子給您請安。前幾天我認識了一個花匠,跟他要了兩盆珍貴的白海棠,拿來孝敬父親,天氣炎熱,恐園子里的姑娘們不方便,我就不進去了。
寶玉看了笑著說︰「這干兒子,想得還挺周到。就他自己來的嗎?」
婆子回道︰「還有兩盆花。」
寶玉笑著說︰「你出去告訴他,難為他想著。然後把花送我屋里就行了。」
說完,同翠墨一起來到秋爽齋,寶釵、黛玉、迎春、惜春早就來了。
眾人見了他都笑︰「又來了一個。」
探春笑著說︰「我不過偶爾有了這個念頭,寫幾個幾帖子試試,沒想到一請都來了。」
黛玉笑道︰「你們起你們的社,可別算上我,我不敢摻合。」
迎春道︰「該說這句話的是我,你不敢誰敢?」
寶玉︰「大家別謙虛了,重在參與,大家快說說有什麼好的建議沒。」
寶釵笑道︰「人還沒來全,你忙什麼。」
話音剛落,李紈來了。進門就笑︰「要組織詩社,我自薦做社長。」
黛玉︰「我建議,在詩社正式成立之前,大家先把筆名取好。」
李紈︰「這真是極好的,我叫‘稻香老農’好了。」
……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最終筆名全部搞定︰
李紈——稻香老農
探春——蕉下客
黛玉——瀟湘妃子
寶釵——蘅蕪君
寶玉見別人都有了,著急地問︰「我呢,大家替我想一個。」
寶釵笑道︰「我早替你想好了,你就叫‘無事忙’如何?」
探春︰「你筆名多的是,我們想到哪個叫哪個不好嗎?」
寶釵︰「你要是不喜歡‘無事忙’,我再送你一個,就叫‘富貴閑人’怎麼樣?」
寶玉笑道︰「這職稱太那啥,你們還是隨便叫吧。」
李紈︰「寶玉就這麼定了,筆名——大家隨便叫。還有二姑娘、四姑娘呢。」
迎春︰「我們不大會寫詩,就不用筆名了吧。」
探春︰「那怎麼行,必須起一個,這樣才顯得我們詩社有組織,有紀律。」
寶釵︰「二姑娘——菱洲,四姑娘——耦榭,行嗎?」
李紈︰「我看行。我宣布,詩社今天正式成立,共有成員七人。社長——李紈。迎春、惜春不會寫詩,就做些後勤工作。」
探春︰「以後大家都用筆名稱呼,誰違反了罰站兩小時。」
李紈︰「先別急,等我定出具體的規章制度再執行。我家地方大,詩社辦公室就設在我家。我不會寫詩,隨便做個東道主啥的,也跟著高雅高雅。菱洲和耦榭一位出題、一位監督,大家說我的主意好不好?」
探春︰「本來是我出的主意,怎麼你卻成了我的領導?這不公平!」
寶玉︰「三妹,我看這樣最好。咱們快去稻香村!」
李紈︰「急什麼,這次不過是預備會議,等我準備好了另行通知。」
寶釵︰「一個月兩次最好,定好日子,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能缺席。」
探春︰「這樣不行,我必須先做回東道主,不然,我白想了這個主意。」
李紈︰「好吧,那就今天開社。我剛進門時,看見他們抬了兩盤白海棠進來,我們就以白海棠為題作詩如何?」
眾人︰「這真是極好的。」
……
此處略去若干字,喜歡吟詩作畫的朋友請閱讀曹雪芹原著第三十六回。
我們不說詩人們的作詩過程,先說說襲人。
襲人見寶玉看了信慌慌張張的跟著翠墨出去了,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忐忑著,忽然,後門的婆子送來了兩盆海棠花。
襲人問婆子︰「誰讓送來的?」
婆子︰「寶二爺的干兒子賈芸。」
襲人忙稱了六錢銀子,又遞給兩個婆子三百錢,說︰「銀子賞給抬花的小子們,這三百錢你們打酒喝。」
婆子們眉開眼笑,推讓了幾次,喜滋滋的接了。
襲人又問︰「後門有值班的小子嗎?」
婆子︰「每天都有四個,姑娘有什麼吩咐嗎?」
襲人︰「寶二爺要給史大姑娘送禮物,你們順便吩咐後門的小子們攔輛出租車過來,來回的打車費用我們這里報銷。」
襲人回到房中,拿碟子給史湘雲盛東西,卻找不到那只纏絲白瑪瑙的碟子了。襲人見晴雯、麝月、秋紋都在,就問︰「那只碟子誰見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起來,半天,晴雯才笑道︰「我現在越來越忘事了,那碟子在三姑娘那兒,連荔枝一起送去的,三姑娘見那個碟子好看,一起留下了。」
襲人︰「這麼多碟子,為什麼偏偏用那只!」
晴雯︰「我也是這麼說的,但寶二爺說,那盤子配上荔枝好看。你看,咱們家的一對聯珠瓶也沒收回來呢。」
秋紋笑道︰「說到聯珠瓶,我還有一段故事講給大家呢。那天,咱們園子里的桂花開了,寶玉忽然孝心大發,親自折了兩枝,插在兩個花瓶里,讓我給老太太、太太各送一枝過去。我先去了老太太那里,听說是寶玉送去的,老太太高興的合不攏嘴,說︰‘別人還怨我疼寶玉,到底是寶玉孝順,連開枝花兒都想著我。’你們知道,我是老太太最不喜歡的人之一,平時老太太連看我一眼都覺得浪費了她的眼神,就更別說跟我說話了。可那天,奇跡出現了,老太太不僅跟我說了話,還獎給我幾百錢的獎金。錢是小事,重要的是臉面!等到了太太屋里,太太正跟二女乃女乃、姨娘們找衣服。看見了花,眾人都夸寶玉孝順,太太一高興,從箱子里順手拿了兩件衣服賞我,衣裳是小事,重要的是臉面!臉面,懂嗎?」
晴雯笑道︰「呸!沒見過世面的小蹄子,揀了沒人要的給你,你還充有臉呢。」
秋紋︰「不管怎樣,到底是太太賞的吧。」
晴雯︰「要是我,我就不要。都是一個屋里的,誰比誰高貴嗎?為什麼把好的給她,剩下的給我?所以,我寧可不要,就算為此沖撞了太太,我也不怕!」
秋紋︰「給誰了?前幾天我請了病假,難道漏掉了什麼大事?」
晴雯︰「我告訴你,難道你會把衣服退回去嗎?」
秋紋︰「胡說。我只是替咱們的姐妹高興高興。哪怕是給咱屋里的狗剩下的我也不嫌。」
晴雯、麝月大笑︰「罵的好。就是給了那西洋花點子哈巴狗兒。」
襲人笑道︰「你們這些死爛嘴的,沒事拿我窮開心!」
秋紋︰「原來是姐姐呀,不知者不怪。」
襲人︰「少貧嘴了。你們誰去拿碟子?」
麝月︰「那對瓶兒也該拿回來了,老太太屋里還好,太太屋里人多手雜,要是趙姨娘故意踫一下、推一下的,就可惜了那對文物。」
晴雯听說,把手中的針線活一扔︰「這話說的是極好的,我去!」
秋紋︰「還是我去吧,你去收你的碟子。」
晴雯︰「你得了回獎金了,好事難道都是你的,也該輪到我了。」
麝月哈哈大笑︰「哪能這麼巧,好事又讓你踫上。」
晴雯︰「也許衣服不會賞了,或許太太見我勤快,一個月從太太的工資里分出二兩銀子給我也說不定。」
一面說,一面飛快的跑了。秋紋也搶著去探春家收碟子了。
襲人準備好了史湘雲的禮物,叫來了老宋媽媽︰「你老打扮一下,換件出門衣服,給史大姑娘送東西去。」
襲人把東西交代給宋嬤嬤,說︰「這些都是咱們園子里收獲的果子,寶二爺說,讓史大姑娘嘗嘗。還有,那只瑪瑙碟子姑娘說好看,就讓她留下用吧。還有就是替我們請安,替寶二爺問好。從後門出去,出租車在那等著呢。」
一會兒寶玉回來,襲人跟他匯報工作。
寶玉听了,說︰「怎麼偏偏把她忘了?我這就請她去,詩社少了她還有什麼意思!」
襲人勸道︰「我也不懂你們什麼詩、什麼社的,史大姑娘在家做不了主,你告訴她,她來不了,心里又惦記著,豈不給她增了煩惱?」
寶玉︰「沒事,我回老太太讓人接她去。」說完,急急的去找賈母,立刻讓人接去。
賈母說︰「今天太晚了,明早再去吧。」
寶玉只好悶悶的回來。
第二天一早,寶玉又去催賈母接史湘雲,直到中午,史湘雲才來,寶玉把詩社的成立過程簡明的講給湘雲听了。
湘雲︰「我申請入社。」
李紈︰「可以,先作詩一首,如果作的好,就批準。」
湘雲︰「快告訴我韻腳,只要能加入詩社,掃地提水我也願意。」
說完,提起筆來,也不打草稿,兩首詩躍然紙上。
晚上,寶釵邀請湘雲去蘅蕪苑睡覺。昏黃的燈光下,湘雲跟寶釵商議自己也想做東道主。寶釵勸道︰「你在家又做不了主,你嬸子要是知道你出錢搞這種活動,肯定會罵你!我出個主意你看行不行?」
湘雲︰「快說!」
寶釵︰「我們當鋪里有個伙計,家里是養殖螃蟹的。我讓哥哥要幾婁又大又肥的螃蟹來,再讓他拿幾瓶好酒,擺上幾桌子水果點心,老太太、太太都愛吃螃蟹,你別說詩社的事,就說請她們來吃螃蟹。等她們走後,我們就開始行動,想怎麼寫就怎麼寫,想寫多少就寫多少,豈不更好?」
湘雲听了,很是感激。
寶釵又說︰「你千萬別多心,我沒有小看你的意思,你認為行呢,我就讓婆子們去找我哥。」
湘雲道︰「姐姐的心意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一直把姐姐當親姐姐看的,我再糊涂,也不能好歹不分呀!」
寶釵于是叫過一個婆子,囑咐道︰「你出去跟大爺說,讓他準備幾婁大螃蟹,明天飯後請老太太、太太賞桂花!」
說完,又跟湘雲商量明天怎麼組織活動,怎麼出題。直到很晚,倆人才熄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