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走了,賈珍才從里屋出來,問媳婦︰「她來有什麼事嗎?」
尤氏答︰「剛來時,我看臉上怒氣沖沖的,可是聊了一會兒媳婦兒的病後,臉色居然變得好看了。臨走也沒說有什麼事。」
「這種人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是有事相求,听你說媳婦兒病了沒好意思說出口。」
「也許吧。」尤氏說︰「不過你也出去找個好的醫生來,媳婦兒病了這麼多天也不見好,可別把病耽誤了。」
「剛才馮紫英來看我,見我面露憂郁之色,問怎麼了,我告訴他媳婦兒身子不舒服,不知是喜是病,所以心中著急。」賈珍說道︰「馮紫英說,他認識一個醫生,名叫張友士,學識淵博,現在因為給兒子買官來到了京城,就在他家住著呢。我已派人去請了!」
「那真是極好的。」尤氏听了很高興︰「後天是太爺的生日,我們該怎麼辦?」
賈敬︰賈珍的爹。職業︰進士。信仰︰道教。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不管,整天在郊外的玄真觀燒丹修煉。
賈珍說︰「今早我去玄真觀給太爺請安,說後天生日請他回家。可是他卻說‘我清靜慣了,你們這麼鬧騰我受不了。若是這兩天家里有親戚來,你們好好款待就是了。後天別來給我送什麼生日禮物,你也別來。你如果覺得心里過意不去,現在就給我把後天的頭磕了吧!倘若後天你帶人來鬧騰,別怪我跟你不客氣!’他這麼說,反正後天我是不敢去了。不如叫來升準備兩天豐盛的筵席,我們遙祝他老人家生日快樂吧。」
「好的吧。」
尤氏叫人喊了賈蓉來︰「你吩咐來升照往年的標準準備兩桌筵席,不怕花錢,只要豐盛。然後你再到榮府親自請諸位太太和你璉二嬸子來給你爺爺慶生。」
賈蓉答應著出了門,正巧遇見去馮紫英家請張醫生的下人。
「奴才剛才去了馮大爺家,張醫生說今天見了一天的客,太累了,明天他一定來!」
听那小子匯報完,賈蓉又折返進屋,先跟父母說了剛才的話,才又叫來來升吩咐這兩天的筵席。
第二天中午,張醫生果然來了,賈珍忙請入客廳喝茶。
賈珍︰「昨天听馮大爺說張醫生人品一流,醫術一流,小弟不勝欽仰之至。」
張醫生︰「您過獎了,晚生實在是汗顏呢!」
賈珍︰「您就別謙虛了。請先生快快看看我的兒媳,到底得了什麼病?」
于是賈蓉領著張醫生來到自己臥室,見了秦氏,只見昔日的花容月貌如今已是弱柳扶風。
「這位就是尊夫人了?」張醫生問。
「是的。」賈蓉一面請張醫生坐下,一面說︰「我先把她的病描述一下。」
「不用了。」張醫生打斷了賈蓉︰「我給人看病都是先號脈,後描述病情。等我說完了你再看我說的對不對。」
賈蓉听完,給張醫生深深鞠了一躬︰「先生真乃神人也,我對先生的景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先生您就是天使,就是華佗再世!快請先生看看脈息,還有得救嗎?」
張醫生伸手按在秦氏的右手脈上,以一個絕美的中醫特有的診脈姿勢細診了半刻工夫,又換過左手……診脈結束,張醫生本著為患者負責的態度對賈蓉說︰「我們外邊坐罷。」
在外間屋里坐下,婆子端上茶來。
「先生,賤內還有治嗎?」賈蓉迫不及待的問。
張醫生說︰「尊夫人的脈息︰左寸沉數,左關沉伏……(此處略去諸多中醫名詞術語)患者應該有如下表現︰經期不調、失眠、頭暈目眩、夜間盜汗、不思飲食、四肢酸軟。或許會有人說這是喜脈,但我不這樣認為。」
張醫生話沒說完,旁邊一個服侍秦氏的婆子驚訝地說︰「先生說的太對了,描述跟女乃女乃的癥狀表現一樣一樣的呢!以前請來的醫生有人說喜、有人說病,這位說怕冬至,那位說不相干,總之沒有一個說的明白。」
張醫生笑了︰「其實,大女乃女乃的病就是被這幫庸醫耽誤了。如果在經期不調的初期階段用藥,那麼,病人應該早就痊愈了。而現在我卻只有三分的把握,如果吃了我的藥大女乃女乃夜里能睡著了,那就有了五分把握。從脈息看,大女乃女乃是心高氣傲之人,思慮太重,遇到不如意的事喜歡鑽牛角尖,時間久了傷及肝脾,所以經血不能如期而至。以我多年行醫的經驗來看,大女乃女乃每次的經期應該是後延才對。」
「就是呢。」婆子答道︰「每次都是延長兩三天,甚至十天的時候也有呢。」
「好,紙筆伺候,我來開方。」張醫生大筆一揮,一副方劑瞬間呈現在眼前︰益氣養榮補脾和肝湯。
賈蓉在一旁看了張醫生整個的診病過程,佩服得五體投地︰「最後,我還要請教先生一個問題,這病能否治愈?」
張醫生笑道︰「你是個聰明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病到了這地步,三分看藥,七分看天。依我看,如果病人能堅持到明年春分,就應該沒問題了。」賈蓉不敢再往下問了。
送走醫生,賈蓉將診療過程一一匯報給賈珍夫婦。
「我看這個醫生靠譜。」尤氏對賈珍說︰「還沒有哪個醫生說得像他這麼透徹。」
「那是必須的。人家行醫多年,又不是混飯吃的蒙古大夫。要不是因為馮紫英的關系,我們哪里能請得動他?」賈珍說︰「吃了這藥,興許媳婦兒的病就能好起來了。藥方上不是有人參嗎,就用前些天我買的那些上好人參吧。」
賈蓉答應著吩咐人給秦氏煎藥去了。
馮紫英在以後的章節中還會出現,以後再跟大家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