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送走秦鐘,寶玉就朝思暮想,恨不得馬上去學校跟秦鐘見面。于是,他顧不得選黃道吉日,就定下後日去上學。然後,他派人給秦業父子送了一封信,約好後日一早秦鐘到賈家集合,二人一塊去學堂。
到了那一天,襲人一大早就把寶玉的書包收拾妥當了,然後呆呆的坐在床沿上發愣。寶玉睜開眼,看到襲人這樣,不禁笑了︰「好姐姐,是不是我去上學你們覺得寂寞了?」
「哪里的話?」襲人一邊服侍寶玉梳洗,一邊囑咐他︰到了學校,一定听老師的話,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跟同學們好好相處,不能打架!特別是不能開小差,上課一定認真听講,下了課再想想我們。雖說讀書可以改變命運(當然對于寶玉這樣的高富帥不改變也很好),但是也別太累了,貪多嚼不爛,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所以,身子也要保重!
襲人每說一句,寶玉就答應一句。他已經習慣了身邊這個既像媽又像媳婦實際是個小妾的人的關心。
「那件皮襖我也包好了,學校里冷,我不在身邊,自己好歹記著穿。」襲人繼續嘮叨著︰「腳爐、手爐里的炭我也交給門外那幫小子了,你別忘了喊他們添,那幫懶賊,你不說,他們才懶得動,別凍壞了你!」
「你放心吧,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你也別在屋里悶著,常去跟林妹妹聊聊天,也免得她悶得慌。」寶玉說完,穿戴整齊了,又囑咐了晴雯、麝月幾句,才去見賈母,賈母又囑咐了幾句,無非是一些讓他好好讀書,將來做個像他父親一樣對社會有用的人。
見完賈母,寶玉又去王夫人那兒,最後才去書房見賈政。
賈政上完早朝回到家,正在書房里跟一幫相公清客(過去在有錢人家幫閑湊趣的文人)們談古論今,忽然看見寶玉進來請安,說要去學校上學。我們以前說過,賈政同志最喜歡讀書人,當年,他就是因為賈雨村是個真正的文人,才力薦他做了金陵應天府。
【讀書人】分為兩種,一種是以考取功名為目的,學習的主要課程為四書、五經、八股文,代表人物︰賈政、賈雨村。另外一種目的不清楚,可能與個人愛好有關,學習的內容很廣,涉及醫學、藥學、社會學、愛情學等等,代表人物︰賈寶玉。
賈政眼里的讀書人指的是第一種。所以,甭管你是聰明的、伶俐的,還是愚昧的、痴呆的,只要你立志考公務員,只要你每天專心致志的研究四書五經,那麼,在賈政眼里,你就是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一個知道上進的人!
就是這樣一個視讀書為生命的人,卻偏偏生了個不愛讀書的兒子。而現在,寶玉居然來說要去讀書了,賈政哪里相信!他冷笑道︰「你如果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要羞死了。依我說,你也別難為自己,該怎麼玩就怎麼玩去吧!別站髒了我的地,靠髒了我的門!」
「老世翁這是何必呢?今天寶兄弟下定了決心好好讀書,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眾清客們笑著勸賈政︰「寶兄弟,天不早了,快去吧,第一天上學可不能遲到呀。」說完,兩個年齡稍大點的,拉著寶玉出去了。
「跟寶玉的是誰?」賈政問。
門外答應了一聲,進來四個大漢給賈政請安。賈政認識其中的一個人,是寶玉的女乃媽李嬤嬤的兒子李貴。就問他︰「你們成日家跟他上學,他到底念了些什麼書!倒念了些流言混語在肚子里,學了些精致的淘氣。等我閑下來,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長進的算賬!」
嚇的李貴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摘了帽子踫頭有聲,連連答應「是」。
「其實,哥兒已經念到第三本《詩經》了,」李貴說︰「什麼‘呦呦鹿鳴,荷葉浮萍’(《詩經&8226;小鹿&8226;鹿鳴》呦呦鹿鳴,食野之隻),小的不敢撒謊!」
李貴話音剛落,滿座哄然大笑。賈政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哪怕讀三十本《詩經》也是掩耳盜鈴,一點用沒有。你去學校告訴賈校長,什麼《詩經》古文,一律停課,先把《四書》講完再說。」
李貴忙答應︰是。見賈政沒什麼話說了,才退出去。
寶玉等在外面大氣不敢出,看到李貴他們出來了,便逃也似的走了。
李貴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埋怨寶玉︰「哥兒你可听到了,剛才老爺說你要是再不好好學習,就先剝我們的皮呢!人家奴才跟著主子都是體體面面的,哪像我們整天挨打受罵,你就可憐可憐我們不行嗎?」
寶玉笑著說︰「好哥哥,委屈你了,等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李貴答道︰「小祖宗,我不要你請吃飯,我只要保住自己的皮。你安安靜靜地听話就成!」
說著又來到賈母處,秦鐘已經來了,正跟賈母聊天。倆人辭過賈母出來。寶玉忽然想起還沒跟林妹妹道別,又匆匆來到林黛玉房中。黛玉正在窗下梳妝,听說寶玉要去上學,笑著說︰「好呀,這下是要‘蟾宮折桂’去了,我就不送你了。」
寶玉說︰「好妹妹,等我放了學我們一起吃飯!還有,你用的胭脂膏子也一定等我回來制。」
黛玉抿嘴笑,見寶玉依依不舍、難舍難分的走到門口,又喊住了他︰「你怎麼不去跟你寶姐姐道別呢?」
寶玉只笑不答,徑直跟秦鐘去學校了。
賈家子弟學校,離榮國府不遠,只有一里之遙。成立于某年某月,創始人是賈家的始祖。學校自創立以來,實行股份制,但凡在族中有官爵的人,一律供給銀兩(按工資多少出錢),做為學校的日常開支,但只入股不分紅。像賈政這樣的大官,拿得最多。他們還在家族中招了一個德高望重的人當校長兼老師。
雖說學校里都是賈家本族人和親戚的孩子,但是,俗話說︰「一龍生九種,種種有別」。賈家是個大家族,人多了,未免龍蛇混雜,啥人都有了。
寶玉、秦鐘自報道那天起,就成了眾人談論的焦點。都生的花兒一樣,特別是秦鐘,更是靦腆溫柔,未語面先紅,怯怯羞羞的像個女孩子。兩人同來同往,同坐同起,比以前更加親密了。寶玉本不是安分守己的人,與秦鐘待的時間久了,就犯了癖性︰「咱們倆一樣大,又是同學,以後你別叫我寶叔叔了,就互稱兄弟吧。」秦鐘剛開始不肯,但無奈寶玉一直堅持,也就胡亂的叫起來。從此以後,寶玉對秦鐘更是低聲下氣、溫柔體貼。
二人的親密引起了同學們的猜測,他們背地里說三道四,謠言頓時滿教室飛。
學校里還有一個不良少年——薛蟠。薛蟠自打完官司後銷聲匿跡已經很久了,自從跟隨母親、妹妹搬到榮府,听說賈家有個子弟學校,忽然動了龍陽之興(即喜好男色),于是也假裝來上學,不過三日打魚、兩日曬網,一個字沒學會。其實,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結交學校里的契弟(這里有男色的意思)。
接下來,還要為大家介紹兩個人,這兩人性別均為男性,姓名不詳、年齡不詳,因生得嫵媚風流,所以同學們送綽號︰一個「香憐」,一個「玉愛」。其實也曾有人想打這兩「偽娘」的主意,但因懼怕薛蟠,一直不敢沾惹。
寶玉、秦鐘自打見到香憐、玉愛後非常喜歡,知道他們是薛蟠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香憐、玉愛也鐘情于寶玉、秦鐘。
于是四人每天坐在教室里不干別的,就知道眉目傳情了——八目相對,用眼神傳遞著心中的愛慕。但又因種種緣由,一直沒有機會表白。
不久以後,機會來了,這次的機會引發了一場校園暴力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