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猛然從夢中醒來,驚出一身冷汗。坐了半天,仍覺得心里迷迷惑惑,若有所失。丫鬟們端上來桂圓湯,寶玉呷了兩口,總算回過神來了。忙起身整理衣服,襲人幫他系褲帶時,不小心觸到大腿處冰涼一片粘濕,嚇得把手縮回來,問寶玉怎麼了?
這很明顯不是尿濕了褲子,寶玉漲紅著臉捏了襲人的手一下,讓她不要聲張。
襲人本比寶玉大兩歲,雖然沒系統的學過生理衛生知識,但是從平時婆子們的談話中也多少懂得了一些事情。現在寶玉這樣,她已猜到了大概,于是,也漲紅了臉默默地幫寶玉整理好衣服,送到賈母這邊來了。一直到吃過晚飯,才回了榮府。
回到家,襲人趁女乃媽和丫鬟們不在時,偷偷拿出一件內衣讓寶玉換上。
「好姐姐,你千萬別告訴別人。」寶玉羞紅著臉說。
「你夢到什麼了?從哪里流出來的那些髒東西?」(襲人好直白哦)
寶玉說︰「一言難盡。」說著便把夢中的事細細說給襲人听了,說到警幻仙子傳授**之事時,襲人羞得用手捂著臉俯子笑個不停。
襲人縴手掩面,笑得花枝亂顫,旁邊的公子哥卻忽然想把夢中的理論知識運用到實踐中了,非要跟襲人嘗試一下警幻仙子所傳授的**之情。襲人知道賈母把自己給了寶玉,早晚也是寶玉的人了,就半推半就的跟寶玉偷試了一番。好在沒人看見。
榮府雖不大,但也算個中等規模的單位了。除幾名國家公務員和幾十名正式在編的工作人員外,其余的就都是臨時工了(保姆、佣人、保鏢、保安),加起來也有三四百人。這樣一個大家庭,親戚朋友自然少不了,這其中難免也有貪圖賈家勢力主動要求拉關系的人。比如,同姓不同族,卻非要認本家不可。前面我們說的賈雨村就是其一,這其二姓王,是京城里的一個小官。與賈政的丈人爹認識(也就是王子騰的親爹,王熙鳳的親爺爺),當年,這名王小官就因為跟王子騰他爹同姓,非要死皮賴臉的聯宗,結果,王子騰他爹就多了個佷兒。如今這個佷兒已經去世,他的兒子名王成者也病死了,他兒子的兒子小名狗兒因家業蕭條,搬到城外的農村去了。狗兒娶了個媳婦,姓劉,又生了一個兒子板兒,還有一個女兒青兒,一家四口,務農為生。
板兒、青兒兩個小朋友年齡尚小,狗兒夫婦又忙于生計無暇照顧兒女。于是狗兒就把丈母娘劉姥姥接來照管兩個孩子。劉姥姥是個老寡婦,膝下也沒別的兒女了,平時只靠著兩畝薄田過日子,今兒女婿來接,她自然願意。
秋風來了,冬天的腳步近了。可狗兒家的過冬物資還沒著落。狗兒心中煩悶,喝了幾口悶酒,在家找事兒,劉氏也不敢頂撞,只由得他罵。
劉姥姥看不下去了︰「女婿同志,你別怪我多嘴。咱們村里人都是老實巴交的窮日子窮過,守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哪個像你?你不過祖上風光過,吃喝慣了,現在過窮了就忍不了了!有了錢沒命的花,花完了就生氣找媳婦的事兒。你還是個男人嗎?我們家現在雖在農村,但畢竟也在天子腳下吧?京城里處處是黃金,你不去想法掙錢,卻在家里瞎蹦,算什麼本事?」
劉姥姥的話激怒了狗兒︰「您老站著說話不腰疼,錢哪有那麼好賺?總不能讓我去偷、去搶吧?」
「誰叫你去偷來著。反正你天天在家呆著,錢也不會從天上掉到你頭上!」
「我又沒有收稅的親戚、做官的朋友,就算有,他們也不會搭理我。你叫我到哪里想辦法?」
「誰說你們家沒有做官的親戚?」劉姥姥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你爺爺當年是跟金陵王家連過宗的。二十年前,你們兩家還有來往,只不過這幾年你們瘦驢拉硬屎——瞎逞能,不跟人家走動,所以才慢慢的疏遠了。想當年我跟女兒還去過他家,他們家二小姐是個爽快人,也沒什麼架子,現在嫁到賈家成了榮國府賈政的太太。听說年齡大了,越發的憐貧恤老。你何不去走動走動,或許他們念舊,發點善心,就算拔根寒毛也比我們的腰粗呢!」
狗兒媳婦說︰「不去,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狗兒一听,心里活動了︰「還是岳母大人去一趟吧,先去試試風頭。再說,當年你也見過這姑太太,我去了,恐怕連看門的保安也不會讓進呢。」
劉姥姥不願意了︰「哎喲喲,看你說的,都說侯門深似海,我算什麼東西?我不去!」
狗兒笑著說︰「我教您老人家一個法子,你明天帶著板兒,先去找姑太太的陪房(古時富家女子的陪嫁僕人)周瑞,這周瑞當年父親是給他幫過忙的,讓他幫忙通報一聲不就行了?」
「周瑞我也見過,這麼多年沒走動不知道還認不認得我?」劉姥姥說︰「也罷,你們兩口子還年輕,臉面薄。我這麼大歲數,也不要什麼臉面了,明天我就去他家走一趟,就算要不來銀子,也到了公府侯門見了世面,也不枉活這一生。」
第二天天還沒亮,劉姥姥就起床梳妝打扮了。對,在腦後戴朵大花——此次出行,她肩負著把王家從黑暗引向光明的重要使命,所以,就連腦後的這枝花,她也戴的如此認真。
梳洗完畢,又囑咐板兒︰到別人家不許調皮,他家有老虎,不听話就吃了你!
準備好了嗎?現在我們開始出發!
進了城,找到寧榮街,劉姥姥拉著板兒的小手來到了榮府大門石獅子前。見門前轎水馬龍,劉姥姥不敢貿然行動,把板兒拉到角落里叮囑了幾句,又拽了拽衣裳才慢慢的蹭到角門前。
幾個保安正挺著大肚子坐在板凳上指手畫腳的亂侃,看劉姥姥過來也不搭理。
「太爺們好。」劉姥姥陪著笑。
「從哪來?干什麼來了?」
「我來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爺,麻煩哪位太爺幫我把他請出來!」
「你遠遠地在那邊牆角等著,一會兒他們家就有人出來了。」此人說完,幾個保安哈哈大笑。其中一個年齡稍大點的看不下去了︰「何苦耍她,不要誤了人家的事。」又回頭對劉姥姥說︰「周大爺去南方出差了,他媳婦在家。你若要找,從這里繞到後街,去後門問就是了。」
劉姥姥謝過,拉著板兒去了後街。
這里的街道不如正門的街道寬闊,而且路邊擺滿了各種生意攤子,吃的、喝的、玩的樣樣具備,吸引了大大小小二三十個孩子來此廝鬧。劉姥姥順手拉住一個問︰「小朋友,有個周大娘是住這兒嗎?」
「這里有三個周大娘,還有兩個周女乃女乃。不知老女乃女乃問的是哪一個?」
「是太太的陪房周瑞。」
「我知道了,女乃女乃跟我來吧。」小朋友說完,蹦蹦噠噠的在前面引路。進了後門,很快到了一戶門前,小朋友喊了一聲︰「周大娘,有個老女乃女乃來找你。」
周瑞媳婦听到喊忙迎了出來,端詳了半天劉姥姥,不認識︰「你誰呀?」
「你好呀,周嫂子,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我不就是那誰嘛,這些年不見,你不記得了?」
周瑞媳婦又仔細地看看了︰「噢,你看看我這眼神,劉姥姥你好。這才幾年呢,怎麼就不認得了,快請屋里坐。」
周瑞媳婦命小丫頭倒上茶來,指著板兒問劉姥姥︰「這是你外孫吧?都長這麼大了!姥姥今天是路過呢,還是特地來的?」
劉姥姥臉微紅︰「今天是特地來瞧瞧嫂子的,也順便給姑太太請安。如果方便就引見引見,如不能,嫂子就替我轉達我的問候吧。」
周瑞媳婦听了,已猜到了劉姥姥的來意。
當年周瑞爭買一塊田地時,狗兒家是幫了忙的。現如今,人家需要幫助了,豈能不理?再說,趁此機會也可以顯擺一下自己的本事,雖說自己在賈家也是奴才,但卻是奴才中的精品——是有頭有臉的奴才。
周瑞媳婦想到這里,笑著說︰「姥姥放心,你都大老遠的來了,豈能不讓你見到真佛就回去呢!按說,這來人通報的事也不歸我們兩口子管,我男人專管收租子,我呢是伺候太太們出行的。但是,既然姥姥拿我當個人,投奔了我來,我就破個例,給姥姥通個信去!不過,還有件事我要提醒姥姥一下︰如今太太歲數大了,家里的事都交給璉二女乃女乃管了——就是太太的娘家佷女,小名鳳哥。姥姥見過她沒?」
「雖然沒見過,但听說過。這鳳姑娘今年也就二十來歲吧,怎麼有這麼大的本事?」
周瑞媳婦打發丫頭偷偷去看老太太屋里擺飯了沒,然後笑著回答︰「鳳姑娘年齡雖小,但心眼子特多,傳說她有一萬多個心眼子;而且她口齒伶俐,十個男人也說不過她。這神一般的人物就一樣不好,對待下人太嚴格,等會兒你見了就知道了。」
說著,剛才那丫頭回來了︰「老太太屋里飯已經擺好了,二女乃女乃在太太屋里呢。」
「快走、快走。」周瑞媳婦催著劉姥姥︰「現在去正是時候,等璉二女乃女乃吃完飯就忙了,再等一會兒,她還要睡午覺,就更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