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傾城又做了美夢。♀
美夢那麼真實,真實到她都露出了笑容。
外面陽光燦爛,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拉開,透進刺眼的光, 已經穿戴好,趴在床前一聲一聲地叫她︰「媽媽,媽媽,起床了,媽媽起床了……」
听到這熟悉的聲音,她笑著說︰「等一下, ,媽媽好困,再讓媽媽躺一會兒好不好?」
「媽媽說要送我去幼兒園的,難道要耍賴嗎?」他爬到床上來,親了親她的臉頰,「媽媽起床啦他壓低身子,在她的耳邊輕聲說祧。
傅傾城笑著一把將他摟過來,用力地親他的臉︰「媽媽才不耍賴,現在還早呢, 和媽媽一起躺一會兒,媽媽很快就起來
忽然從她的懷里掙月兌開來,跳到床下,笑著對她說︰「媽媽,我去樓下等你,你快點起床哦
傅傾城將眼楮稍稍睜開一條縫隙,看到 就站在床前,沖她笑 。
他的背後全是耀眼的光芒,刺眼得差點睜不開眼楮,她只能隱約看到他的笑容,她輕輕地笑︰「好,你先下去吧,媽媽很快就來,很快的
話音剛落,她忽然像是看到了他背後隱約出現的透明翅膀,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而他的身體,卻越來越透明,慢慢的,直到消失不見……
傅傾城驀地睜開眼楮,而後從床上坐起來。
沒有刺眼的光芒,沒有 。
只有因為靠在床邊休息的秦年,因為她的動作而被驚醒,滿臉緊張地看著她。
傅傾城忽然沖他笑了笑︰「 剛剛叫我起床了,說先下樓了,我也要起床了,等會兒還得送他去幼兒園呢,你有沒有空?一起去嗎? 應該會很開心的
秦年看著傅傾城掀開被子起床,去衛生間洗漱,而後直接走到門口,想要開門出去。
秦年終于坐起來,跑到她身後,用力地抱住了她。
傅傾城掙扎著︰「你干什麼呀?不要鬧了。 還在等我呢,他遲到了怎麼辦?」
秦年只是緊緊地抱著她,沒有說話。
頭埋在她的肩膀上,手有些微微發顫。
傅傾城笑著,聲音里卻在微微發抖︰「秦年,真的不要玩了,等會兒 上來了,快放開我
「青青……」他忽然悶聲叫她。
而後有滾燙的眼淚沾濕她的脖子。
她顫抖得更加厲害,笑聲里都是顫音︰「干什麼?為什麼忽然叫我?」
「青青,你不要這樣……」
「我怎麼樣了?我不是好好的嗎?今天不是周一了嗎?我要送 去幼兒園啊,我都已經答應他了,怎麼可能反悔呢。你放開我好不好?秦年,你放開我,不然,不然我就生氣了
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如珍珠般落下,灼燒了他環在她胸口的手。
秦年舍不得拆穿她其實已經看透的夢境,卻也不忍心她再這樣自欺欺人︰「青青,我們現在不再家里,我們在酒店……」
「你騙人,為什麼要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傅傾城緊緊地拽著他的手臂,「我知道你是在騙我的,快放開我,我自己去找 ,我自己去!」
「傅傾城!」他吼出聲,帶著些許的顫音,又有淚水低落在她的脖子上,「你不能這樣,你清醒一點, 不在這里,不在這里……」
「他不在這里還能在哪里?」傅傾城也吼,「騙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是不是討厭 了?是不是不喜歡他了?那也不能騙我,就算那樣,你怎麼可以騙我!」
「我沒有騙你,我也沒有不喜歡 ,只是青青,你醒過來。現實雖然會很不好受,但是你不能永遠都不去面對
「什麼現實?什麼狗屁現實?現在就是現實!現實就是我現在要下樓,我現在要出門送 去幼兒園!」傅傾城咬牙切齒地說,「憑什麼?你憑什麼說這不是現實,憑什麼……」
秦年將她轉過身來,看著已經淚流滿面卻依舊倔強的她,抬手,雙手覆上她的臉,想要幫她拭去眼淚︰「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是,但是……」
「不要說,你不要說!」傅傾城忽然著急起來,滿眼是淚地瞪著他,「不許,不許你說,不要說,不能說,不可以,秦年,不要……求求你……不要……」
秦年將她抱住,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她或許早就已經認清了現實,只是想象太過美好,她只想要這樣沉浸下去,想要留在那個 還在的空間。
而不是這個,只有眼淚和痛苦的世界。
「 他……」傅傾城難以抑制悲傷,話都說不清楚,「找,找到了嗎……」
「還沒有……」秦年也壓抑著,「還沒有……」
「已經,周一了嗎?」她呢喃著,「他們是不是已經不再救他了?」
秦年說不出話,只能再一次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
搜救已經停止,雖然除了那條外套什麼都沒有搜出來,但是那個瀑布再往下游是大面積的湖泊,也都已經搜了一遍,什麼都沒有,但可以確定的是凶多吉少。
「既然是失蹤,為什麼不繼續找!」面對說停止搜救的警察,傅傾城無法控制地叫出聲來,「還沒有找到人呢,為什麼不去找啊?」
「青青,你冷靜一點秦年抓住她,「只是說搜救人員會減少,沒有說不管了
「怎麼可以減少?不是應該增加嗎?找不到不是應該派更多的人去找嗎?為什麼要減少?」傅傾城抓著對方的衣袖,「是不是覺得我的孩子肯定沒有救了?肯定救不回來了?」
「青青!」
「我說錯了嗎?」傅傾城滿臉都是控訴,「他們難道不都是覺得 已經死了嗎?你是不是也是這麼認為的?不會的,我的 肯定還在等著我們去救他!為什麼不去救啊!」
她坐在座位上,無助地抓住自己的頭發,哭叫著。
秦年只能抱住她,對別人道歉。
「家屬的情緒我們可以理解,但是現在的情況……而且你們說孩子不會游泳,又已經過了這麼久,不是我們沒有人性,只是根據經驗……」那人頓一頓,「很抱歉
傅傾城不想听這些話,只是捂著已經滿是淚水的臉,哭得無法自抑。
秦年只能將她帶回酒店,讓已經哭得虛月兌的她躺在床上,拿了熱毛巾替她擦臉。
她哭得岔氣,不停地咳嗽,不停地顫抖。
他用被子將她蓋好,俯來抱一抱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青青,相信我,我和你一樣傷心,我和你一樣難過,我像你一樣不願意相信 出事了,我也像你一樣希望一睜眼,他就能出現在眼前。但我們也得認清楚現實,我們得抱有希望,更要做好最壞的心里準備。我相信, 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的
傅傾城只是緊緊地閉著眼楮。
睫毛輕輕地顫抖,淚水不同地從緊閉的眼間滑落下來,眉心皺得那樣緊,全是脆弱和痛苦。
他去親吻她的眉心,希望將她的痛苦撫平,可他也知道,太艱難。
傷痛太多,不是一個吻,一句話就能撫慰。
傷痛全在心里,千瘡百孔,要如何修補?
「我還要出去配合調查,青青,你呆在這里等我回來秦年撫撫她的鬢發,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終于轉身離開。
當秦年關門離開,一直緊閉著眼楮的傅傾城才緩緩睜開眼。
眼神空空泛泛地望著屋頂,眨眨眼楮,淚水便掉下來。
實在是太痛了,痛到她覺得心髒已經都被人活生生地剜去,呼吸都帶著無法遏制的痛感。
「 ……」她低喃這個曾經忽視了很久,現在卻再也割舍不去的名字。
那是她的骨血。
那是她十月懷胎,那麼痛苦才生下來的孩子。
那是她好不容易才終于親近的五年都見不到幾面的兒子。
那是她的全部。
可現在,她的世界因為他的離開崩塌了。
像是一個巨大的城堡,一點一點地塌陷,而後只剩下一堆廢墟。
和她的心一樣。
只是廢墟,無法再次拼湊。
她機械般地緩緩坐起來,穿外套,穿鞋子,而後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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