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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城門,狄禹祥先進了宮。

這邊狄府已被狄家的二夫人,三夫人打點好,路上長南與長福已經來接了他們,這次回來,蕭玉珠是帶著四兒一女進的家門。

狄家二郎的長文長益長元都已長大,狄家三郎家的蛐蛐兒,還有蛐蛐兒剛不到半歲的小弟弟也被抱著來皆見過蕭玉珠。

狄家的族人也都來了,一大家子全見過後,竟花了小半天的日子。

陳芙蓉在見過人後,忙扶了嫂子進他們的院子,到路上人少的時候才敢與大嫂道,「瞧著您竟是瘦了不少。」

話語間頗有些酸澀。

嫂子看著富貴披身,但其中操勞,外人只當看不見,只會認為她是憑白享的福,當她命好。

蕭玉珠卻是笑,伸手拍了拍這兩三年不見,爽利性情還保有幾分的弟媳,微笑與她道,「這大喜的日子,別不高興。」

「誒。」陳芙蓉忙應了一聲,高興了起來。

蕭玉珠朝她頷首,贊許地望了她一眼,陳芙蓉更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她這時也然有點明白嫂子的意思了,這抱怨的話吶,還是少說點好,人都只會望著好事情,好臉色高興,你要是滿身怨氣,一嘴的抱怨話,誰瞧著都覺得你晦氣,哪還高興得起來。

「跟您在一起,我老覺得輕松高興。」陳芙蓉想至此,喟嘆出聲。

以前在老家有婆婆關愛,到了京中,有了大嫂維護,日子過得雖不是全輕松愜意,但每天都覺著自己是高興的,是幸福的,沒有什麼需要特別擔憂,更無揮之不散的憂愁之事,等嫂子走了,他們另立了府,曾經向往的一家主母的生活落到了頭上,才知維持一個家沒有她曾經以為的那麼容易,一個主母肩膀上挑著的擔子,遠比打點家務,維持人情來往這些要復雜得多,每天操勞著這些事,真是想痛快笑一場,都找不到地方,更找不到看她笑的人。

她這還算是好的,家中夫君操起心來不比她少,每天都要上上下下周旋,怕一個不好,就給家里拖後腿,添麻煩。

現在想來,以前在老家和在大嫂護下的日子,竟是她所過的最無負擔的時候了。

「我也是,」蕭玉珠看著二弟媳婦,笑著道,「以前還不覺著,走得遠了,才知道不是誰家都有這麼個笑得好看的弟媳的。」

「大嫂……」陳芙蓉一听,好幾個孩子的母親頓時就頓了腳,跺著腳像少女一樣嬌羞了起來,「我都這麼老了,您別老說我好看。」

蕭玉珠笑出聲來,帶著她往前走,嘴里說著,「誰說你老,再年輕不過了,我瞧著比以前還要好瞧了一些呢……」

「大嫂……」陳芙蓉攔了臉,「您可別說了,我听著怪不好意思了。」

「哈哈……」蕭玉珠被她逗得爽朗大笑了好幾聲。

兩妯娌說說笑笑,走到半路,後面追追打打的堂兄弟和妹妹們都跑了過來,小長怡和蛐蛐兒被她們的哥哥背在背上,兩個小閨女捏著小拳頭,咯咯笑著為他們的哥哥助威。

蕭玉珠停下步子來,往後望了幾眼,清亮的眼楮里溫暖的笑意滿溢……

「真好。」陳芙蓉看著歡快打在一塊的孩子們,感嘆出聲。

大伯大嫂回來了,他們狄家整個大家在一塊了,這才算一個真正的家。

**

這廂狄禹祥進宮,文樂帝在御書房里見了他。

他一進去,文樂帝等他跪安完,就拉著他去沙盤那了,讓他看南海陣勢。

「你給朕說說,你對南海的看法。」把人一帶到沙盤,文樂帝就打算屠宰他的大臣了。

「南突是島中之島,」狄禹祥一指,就在沒有做特殊標記中的沙盤里,把七島環繞的南突指了出來,「周圍五百里,前後左右就有七個島嶼族擁著它,加上南突,八島就如一個桃子坐落在孤海之中……」

「遺屏,三元兩島被他們奪去後,他們更是有了一道堅實的屏障,他們有眾多士兵駐守在遺屏,三元兩島,紫王兵力我尚不知全況,但以我手上五千水兵攻過去,能與他們打五天,就已是為臣對自己最好的估算。」

「五天?」文樂帝挑眉。

「五天,」狄禹祥點頭,「我軍全軍覆滅,且這場大仗是由我全線指揮,我是犧牲的第一列。」

「嗯,」文樂帝點頭,客觀地說,「換紫王手里,五千他能打十天,還能讓南突損失慘重。」

「所以臣下想盡快過去,」狄禹祥輕吐了口氣,「僅在沙盤上操練,許多事沒有眼見為實,為臣不敢妄自猜測,紙上談兵太多。」

蕭知遠在一邊咬著冰葡萄,一直听著他們對話沒有說話,听到這時,他插了一句,「那給你一萬,你能打上幾天?」

「一萬,情況就不同了,不是幾天不幾天的問題。」狄禹祥回頭,看著舅兄解釋道,「但我手上只有五千水兵,這五千水兵是指能上船作仗的士兵,而不是南突那種水上之民,我現在讓白虎帶大隊沿運河而下,也是想讓他查清,我方能上船的士兵能有多少……」

「你帶在外面守著的那些,是那五千能上船的?不能的都讓你扔到河里先去練去了?」蕭知遠問。

「是。」

「嗯」蕭知遠點了下頭,「算你有點盤算。」

狄禹祥笑笑不語,轉頭看向緊皺著眉頭不語的文樂帝。

那五千水兵,還是皇上給他的,皇上比他再明白不過。

「你還要練兵?」文樂帝大概也知道了他的劃算,朝他道,「要多久?」

「最早一年……」狄禹祥朝皇帝指了指他想練兵的幾個地方,「我要跟紫王借這三個地方用,希望一年至少能練出兩萬水兵出來。」

「你還要什麼?」文樂帝听他的話音,也知他沒有把話說完。

「我要五十艘戰船,一百條小船,兩月之內,我希望就能運到南海,讓白虎先帶兵上陣先熟悉熟悉水性。」

文樂帝往後喊,「有沒有?」

兵部尚書抓著他頭上那沒幾根禿毛,苦笑道,「有。」

沒有也得有。

他現在敢說沒有,皇上能當場就革他的職。

「有。」文樂帝朝狄禹祥點頭。

冰國之戰,讓他對這個臣子的能力更是信任不已,南海這不好打的仗交給他,文樂在原本的五成勝算里,又多加了一成。

「你要跟紫王借的這三個地方,」文樂帝指了那三個海口,「恆常,彎口,三眼,這都是紫王的練兵之地,朕不能跟你說紫王會借給你,得你去跟紫王談。」

狄禹祥當下就愣了。

他跟紫王談?他談什麼談?

他不禁朝舅兄望去。

蕭知遠又往嘴里塞了顆葡萄,狠狠地咬了下去,飽滿的汁水頓時就充盈在了他的舌尖上,他用舌頭舌忝了舌忝有點干的嘴唇,抬起眼,朝妹夫道,「如果這三個地方是你深思熟慮定下的,這個得你去跟紫王談。」

皇上跟紫王都鬧翻了,沒真打起來,還是因著中間有個他們都心照不宣的皇後在。

比起皇上跟紫王的沒得談,還是他妹夫跟紫王有得談一些。

不過,也不好談就是。

不顧房里還有別的能臣,蕭知遠指了指皇上,又指了指了自己,跟妹夫提醒,「皇上跟我把紫王得罪慘了,你是我妹夫,你去後注意著點。」

狄禹祥站著沒動,不知說什麼才好。

真正得罪紫王的是皇上,他不過是幫凶,蕭知遠言盡于此,也不好再跟妹夫說下去了,遂就又低頭往嘴里塞葡萄,打算靜觀其變。

文樂帝這時輕咳了兩聲,把狄禹祥咳了過來,轉向看他,他就與狄禹祥特別和善地道,「紫王是我大易守海之王,對我大易忠心耿耿,一片丹心可照日月,只要是為著我們大易好,紫王都是支持的,狄愛卿實在不必憂心,去了跟紫王好好商量就是。」

你是皇上,這事你跟紫王是親兄弟都不說,讓我這個賣命的,當臣子的去跟紫王談?狄禹祥哭笑不得,但他依稀也知道皇上跟紫王那點私怨,心下雖有諸多不解,但也沒再問下去,僅點了下頭。

「朕今年就能給你備下三年的糧草,所以糧草之事,你大可放心。」文樂帝開口,在另外的事情上補償了一下狄禹祥。

狄禹祥舉手,「多謝皇上。」

「嗯,」文樂帝風度不凡地淺頷了下首,又指了指沙盤,「給朕說說你要是有了兩萬水兵之後的初步想法。」

這事狄禹祥也有想過,就指起了沙盤給文樂帝說了起來。

這本是一場匯報冰國戰果的見面,最後變成了針對南突的沙盤操練,直至說到傍晚,文樂帝才放了狄禹祥回去。

**

路上,狄禹祥共坐一車,與舅兄低聲說起了皇上與紫王之事。

「紫王把南海治理得不錯,」蕭知遠低聲跟狄禹祥說著話,他估計這次他們也不會留得太久,他只能逮住每次時機把妹夫想知的告知他,「所以南海他說了算。」

狄禹祥也知道現在南海危急是因南突想搶南海,南突東面跨海的幾個國家都經南突向南海運貨買物,南突是那幾個國家到達南海的必經之地,他們經南突交的過路物資這幾十年來讓南突越發壯大,南突甚至在這十幾年里跟那幾個國家要了不少強大的武器下來,這也是南突一挑畔南海,南海每次都討不了好的原因。

蕭知遠所知的是紫王也想過要那幾個國家的武器,但紫王能得到的,一直都是那幾個國家的商人悄悄帶進南海的小幾件,而大件的南突根本不允許他們運進南海州跟易國交易。

因那幾個國家對易國的布料器物,茶酒等物的需求上百年來都異常過豐,這些年來幾方來往頻繁,南海也因這些商人帶來的金銀寶物振興了當地的一些產業,這對南海來說也是有益的,但因中間有個南突節制了幾方的往來,且南突現在因利益驅使,甚至想把南海也佔為己有,現在兩國的沖突越來越大,而且南突也察覺到了易國想打他們的心思,現在他們已經開始舉國全民練兵了。

南海局勢,確也是到了朝廷必須強力支援的地步了。

文樂帝確也一直對南海很是關心,但他左邊有溫北溫南,後有冰國,前偏南向北之方有大冕要顧,這些年來,確實沒有余力把手伸到南海去與紫王助威。

而紫王那邊,一看皇帝十幾年如一日地每年來幾句不痛不癢的安慰,好不容易等到人了,居然來了一個乳臭未干的小王爺,不由怒火中燒,把軒孝王戲耍了一頓,想把人關起來逼著皇帝來要人,果然,他等到了蕭知遠,可一听蕭知遠是來帶人走的,紫王就更怒了,把人抓起來,一個都不放,甚至想著把皇後逼出,讓皇後來幫他。

文樂帝過去,兩兄弟吵架,文樂帝非要撕了他那塊皮,紫王則更加痛恨皇帝,罵皇帝佔了皇後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干出什麼來,還不如把皇後還給他,讓他帶著她去打南突,他讓她上戰場,讓她去飛,比把她禁在深宮的皇帝不知會強到哪里去,她也只會喜歡給她自由的他……

紫王的這句話最終引發了文樂帝的雷霆大怒,兩兄弟吵架吵到最後打了起來,文樂帝身手不凡,盛怒之下還有幫手,確實把紫王那塊皮給撕了,但紫王也不弱,把文樂帝打得腦袋像豬頭,直到回京那頭也沒好全,在皇後的深宮里又養了半個月才上朝。

總之,這兩兄弟鬧翻了。

而蕭知遠是那個按著紫王的腳讓皇帝撕皮的幫凶,蕭知遠覺得這輩子他是最好別去南海的好,所以對于妹夫的自動請纓他是欣慰的,他去了南海,境況絕對會糟到他媳婦都會不堪忍睹的地步。

上次蕭知遠來秦北,告訴狄禹祥的事沒有這次的這麼詳細,他只跟狄禹祥說了現在南海的局勢,皇上紫王的私怨說得甚少,而這次因狄禹祥去南海的事已成定局,明知不妥,蕭知遠還是把這帝王這兩人的私怨說給妹夫听了。

狄禹祥听後,揉了額頭好一會,都不知說何話才好。

蕭知遠也是在發愁,妹夫去南海的事。

他真不覺得身為他妹夫,永叔能在紫王那討著什麼好去。

「趁著在京,你讓珠珠帶著孩子多去皇後那走走……」蕭知遠想來想去,也覺得他們只有這一條路可好走了,「多走走,跟皇後多說點話,可能對你們去南海有好處。」

「皇後……好像不是很願意管皇上與紫王的私怨?」狄禹祥看著舅兄。

「她是不想管,但這事她就是不管,也少不了她。」蕭知遠說到這嘆了口氣,「紫王是個痴情種,他手里的兵,等你過去看看就知道有多強大了,可他就是不願意反,他說他一反,皇後就不會喜歡他了,他死都不會反,他是替她守著南海,所以有這個,你也不用太擔心他會置南海的安危于不顧,但另一方面,你也把握好分寸,紫王對皇後的事,真不是說著玩玩的,他計劃良久,就是想逼皇後去南海,因此你過去了,你們用皇後跟紫王套近乎,但還要防著紫王的這心思,但別讓紫王明眼看出來了,要不然,到時他也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來說去,其實都是個愁事,蕭知遠覺得沒幾個人能拿捏得好這其中的分寸,不過換到他妹妹手里,大概有幾許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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