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復返的戰不屈听到這清脆的巴掌聲,面色大變︰糟糕!方才走的太著急,丫鬟穴道沒解開,害了她了。愛睍蓴璩
「本以為你說不是清白之身不想嫁給龍戰,只是這幾年來磨練,現在知道龍戰和馮家丫頭的事情,放棄了,哪里知道你居然私藏男人!」阮夫人閉了眼,「你這個逆女,給我說,你藏了哪個男人?!」
阮清嫣摔在地上,面色蒼白,卻說不出話來。
阮夫人神色沉痛,深吸了一口氣,「不說?來人,把那兩個丫鬟給我拖到地牢去!」
「娘!」阮清嫣不敢置信驚呼出聲,「您不能這麼做,我沒有!」
「那丫鬟是誰點的穴,內室的腳印又是誰的,說!」
「我——」
阮清嫣看著面色難看的母親,卻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無話可說!」
阮夫人大怒,這女兒的脾氣她最是清楚,生氣之余更是傷心難抑,「來人,把大小姐鎖起來,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能放她出去。」
阮清嫣扯住阮夫人的裙擺,「娘,您不能囚禁我!」
阮夫人一把甩開她的拉扯,冷冷道︰「我阮家沒有你這麼不知廉恥的女兒,你給我在這里好好思過。」
香風陣陣。
阮夫人帶著丫鬟離開了繡樓,幾名丫鬟婆子把個閨房看了個嚴實,看著阮清嫣的神色奇怪,除了嘆息之外,多了輕鄙。
阮清嫣撫著胸口,一直趴在地毯上,白色的衫裙紅色的地毯,不但視覺效果明顯,更顯得她嬌弱萬分。
戰不屈在屋頂看了半晌,心中大急,難道是方才阮夫人那一巴掌打的太重,受了傷?還是阮夫人的話說的太重心里難受了?他雖是個大老粗,但也知道女子名節重于一切,今日這一切也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
她的手怎麼那麼白?
戰不屈濃眉緊皺,一刻也看不下去了,使了個巧計從窗口竄入,這些丫鬟到底是閨中女流,怎麼防得住他?
「你怎麼了?」戰不屈著急道。
阮清嫣白著一張俏臉,艱難的開口,「你走,以後都不要再出現……」話未說完,戰不屈已經發現她的不對,一把橫抱起她,放回床邊。
「別……別踫我……」她斷斷續續的說著,戰不屈只覺這聲音,比胸前被人插了好幾刀還讓他難受。
「好,我不踫,你到底是怎麼了?」
「沒事……」她的臉色蒼白,說一個字就要用去好多力氣,「我……休息一下就好,你趕緊……走!以後都不要再出現!」才說完,忽然捂住胸口,額頭冷汗直冒。
「別怕,我幫你!」戰不屈顧不得別的,連忙出手點了她兩個穴道,掌心貼上她胸口,運氣幫她互助心脈。
阮清嫣全身無力,虛弱的看了他一眼,昏了過去。
*
馮橋橋很生氣。
氣他霸道過了頭,也氣自己無能為力又貪戀溫柔。
龍戰輕功高絕,幾個起落就回到了竹園,才剛一進門,就見熊震和紅綃在院內對峙。
熊震愣住,「主子!馮姑娘這是……」
「沒事,去提好水。」
「是。」
龍戰徑自抱著馮橋橋進了屋,放回床上,「要吃什麼?」
「吃吃吃,吃什麼吃?我吃點東西都讓你弄的吐了,現在還來問我,你故意的吧?我哪吃的下去!」馮橋橋蠻橫不講理的沖他吼道,只是聲音虛弱的厲害。
龍戰任她叫喊,捏起袖角,又擦拭了下她看不到髒東西的唇角,放低姿態,「你想吃什麼,我去做。」
「我……」馮橋橋還想反駁,沒想到一道聲音比她的更高,壓了過來。
「主子!這些事情紅綃可以勝任,主子不必親自動手。」
馮橋橋皺眉看了一眼窗外躬身的女子,她的神色稍微倉皇,沒了以前那份淡定,穿著……和她有幾分相似……
眉兒一挑,她改口︰「我要吃昨天做的東西。」
「那些?」龍戰皺眉,想起那些有些微涼的灌腸子,剛吐了就吃油膩,可以嗎?
「先喝點梔子粥再吃那些。」馮橋橋補充。
「好,你睡會。」說完,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以後不可以亂吃藥。」
馮橋橋心中一動,嘴角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扯了一個了解的微笑,「你快點去吧,餓著呢。」
「嗯。」
龍戰應,起身出了臥室。
院內,紅綃保持著不愈的姿態,馮橋橋即便是再怎麼,也不過是個鄉野村姑,如今竟然敢叫主子親手為她做飯吃!?
龍戰眉心一皺︰「下去,以後不得傳召,不準在出現。」
「主子!」紅綃面色大變,「屬下做錯什麼了?」
「滾!」龍戰冷冷道,他可以原諒一次,不代表可以忍受她這樣無休止的試探和挑釁,「守好你的本分,否則。」
「……是。」紅綃後心一顫,連忙退了出去。
馮橋橋歪著身子看了一會兒,倒回了龍戰床榻上。
龍戰的手藝是非常不錯的,才一會兒時間,就端著做好的食物進了屋子。
馮橋橋瞪著房頂沒睡著,聞到食物的香味,忽然一下子翻身坐起,可是猛然想到什麼,又瞪他一眼翻身躺下了。
龍戰走到床邊,放下食物,一把扯過馮橋橋身上的被子。
馮橋橋依舊不理,閉眼睡覺。
「怎麼,利用完了,就打算不理會我了?」
「誰利用你了?鬼才利用你了呢。」馮橋橋悶聲道︰「再說了,你又什麼可利用的。」
龍戰挑眉,伸手探向她的腰間,輕輕一踫。
「呀!」馮橋橋驚呼一聲,連忙轉身往床內縮了過去,「干嘛!」她瞪著他,面露凶狠之色。
龍戰老神在在,「怕你不舒服,幫你看看。」
「還看!」馮橋橋柳眉倒豎,「我惡心著呢,你別靠近我。」
龍戰危險的皺眉︰「你說什麼?」
「我說我惡心,惡心!听到沒有!」馮橋橋連連重復,他一踫觸她就想到方才的事兒,氣不打一處來。
他不打算听她廢話,直接把她拎了過來,「惡心什麼?」
處于弱勢的馮橋橋被他抓到懷里,為防止他再次粗魯虐待她這小身板,馮橋橋一把拍向他的手,「惡心就是想吐!」
龍戰皺眉,扣住她的手腕把脈,馮橋橋哪里可能這麼容易就範,扭來扭去,拍來拍去,就是不合作。
「別動!」
他低啞出聲,並扣住她的手腕。
馮橋橋忽的僵在當場,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坐在他的懷中,他他他……某處的觸感表明,要他坐懷不亂是多麼難。
她臉色大紅,結巴道︰「那什麼,你放開我,我就不動了。」
龍戰深吸了一口氣,沒松手,反倒抱緊了起來。
「喂——」馮橋橋面色怪異,被頂的難受,不知道這家伙為什麼不能大發慈悲,現在她充分體會了什麼叫做如坐針氈!
「再一會兒。」他沉聲道,平日即便再怎麼魅惑的嗓音都沒有這時候的意味明顯,馮橋橋顫了一下,不敢動彈,深怕火苗一觸即發,她點的了火滅不了火,被生吞活剝了。
「哦。」她應,看著窗邊小幾上的食物,欲哭無淚,早知不亂蹦亂跳,早知不鬧騰,早知先吃飯!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在馮橋橋自認為被他放開遙遙無期的時候,龍戰終于松了手,馮橋橋跳了下去,這次也不上床了,直接跳到他幾步遠處,「那什麼……」結巴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龍戰深吸一口氣,這次不去抓她,「過來吃東西吧。」
馮橋橋皺著眉看著面前的食物,熱氣騰騰的,看來就很好吃,可惜……「我還是很惡心。」
龍戰看了她半晌,神色莫測,隔了一會兒之後,少見的嘆了口氣,「以後我需要吃什麼藥,你拿來給我就是,自己不要亂喝了。」
馮橋橋咬了下下唇。
「听清楚了嗎?」龍戰聲音一沉。
「知道了知道了,真凶!」馮橋橋嘟囔了一聲,坐到了小幾前,但嘔吐的後遺癥果然是很厲害的,她只是看著眼前食物,咽了口口水,就覺得要慣性反胃,這男人……
這下好了,以後都給家里省飯了,真是!
龍戰皺眉,眸中閃過懊惱,起身也坐到了小幾邊上,「怎麼?」
馮橋橋白了他一眼,皺眉道︰「好像很想吃,又好像不能吃。」免得又吐,龍戰這一手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真恐怖。
「我……我喂你。」遲疑出聲,听得出龍戰對今晚的事情稍感抱歉。
馮橋橋垂頭又咽了口口水,感覺喉嚨那塊還是有些發酸,似乎隨時要嘔吐出來,很好,這個男人會抱歉了,但現在他喂不喂的根本起不到作用了……
「不想,好想吐……」她泄氣的道,心中對他方才的霸道有氣無力。
龍戰皺眉,看向桌上的食物,又看了馮橋橋一眼,道︰「我有法子,讓你不吐。」
「哦。」她隨口應道,拍著胸口想緩和那股隨意要翻上來的難受,沒有看到龍戰端起了粥碗。
叮!
瓷器踫上木制品的聲響傳來,馮橋橋皺眉轉頭,還沒反應過來,龍戰的唇已經壓了上來,她面色微變,只覺得牙關被人撬開,清香的梔子粥,被人送進了口中,唇舌糾纏,繾綣旖旎,讓她下意識的掩住了那份想要嘔吐的心情,呆愣的吞咽著梔子粥,吞咽著他的呼吸,他的味道。
溫柔霸氣的喂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從凳子上跑到了他懷中,等到唇齒分開的時候,她坐在龍戰的腿上,以他最喜歡的姿勢,靠著他的肩膀微微喘息。
她覺得自己似乎是沒那麼生氣的,或者在龍戰的面前,更喜歡耍些小脾氣。
「還想吐嗎?」他低啞出聲,關心的詢問。
她紅唇潤潤,抱著他的腰,嗅著他身上的氣息,唇舌間除了梔子香,米香,就是藥香,「不想了……」
龍戰輕笑一聲,「原來,你喜歡這麼吃。」
馮橋橋無力的哼了一聲,「誰喜歡這樣了?都是你害的你還笑的出來!」雖然他笑起來可謂魅力四射,但現在時機實在不適合他表達魅力。
「對不起。」薄唇開合,他生平首次道歉,卻說的如此順口,在她面前,似乎他的情緒更多一些。
「對不起有用?還要衙門干嘛?我殺了你再跟你道歉啊!」馮橋橋沒好氣的嗆他,龍戰不以為意,模著她的頭發,道︰「好,你殺了我在跟我道歉,我也接受。」
「你——」馮橋橋心中猛的一突,推著他的肩膀分開些許,明眸瞪著他,「你在說什麼鬼話!」
龍戰笑,冷硬的視線緩和不少,「沒什麼,吃吧,要不晚上該睡不著了。」
馮橋橋瞪了他一眼,「睡不著也是你害的啊,得了,放開我吧,真餓了。」
「嗯。」
龍戰松開鉗制,馮橋橋坐回自己的位置,捧起梔子粥喝了起來。
這食物,她以前做過一次給龍戰,沒想到這家伙學習能力這麼強,只是吃過東西,就知道怎麼做。
看著盤子里炒好了的灌腸,看得出來是才弄的,還蠻新鮮,這麼大熱的天,怎麼可能存得住?就算現做,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可能做的好!
「你這兒有冰窖啊。」馮橋橋邊吃邊問。
「有。」
「哦,那我改名和四爺爺一起弄點果酒,也放冰窖里存著。」
「嗯。」
「你都灌好了放在冰窖里的吧。」
「嗯。」
「你自己有沒有吃一點?這東西很脆,對脾胃都有好處。」
「有。」
「對了,今天發現一種藥材,應該對你的舌頭有好處,我明天幫你寫藥單熬藥。」
龍戰伸出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不要隨便喝,要試效果拿我來試,方便。」
馮橋橋叼著半截食物咀嚼,愣愣的點了點頭。
開玩笑!
搞半天這個家伙是因為她試藥才發這種神經嗎?當然,嗯,她的確是試試那藥有沒有副作用,不過也是在煉藥啊……
「挺清楚了嗎!」龍戰顯然不信任她,口氣有些沉。
「嗯,知道。」她咽下食物,連連點頭,心中還在嘀咕,混蛋啊,她的信譽就這麼差嗎?
「你慢慢吃,我出去下。」
馮橋橋扯住他的手,覺得他做的東西似乎比自己做的好吃萬分,「出去干嘛?」
「有人來了。」
馮橋橋皺眉︰「誰啊!」不會又是那個紅綃吧。
龍戰平平的看了一眼她不愉的小臉,唇角再次露出笑意,「戰不屈。」
「哦。」她道,松開他的手腕,「那你去看吧,那家伙雖然蠢,不過一般也不會半夜打擾別人,可能是有事。」
「你倒是理解的很。」
「那當然,他是我朋友嘛!」
「嗯。」龍戰應了,揉了揉她的頭發,轉身出去了。
馮橋橋加快進食的速度,心道︰戰不屈這家伙,半夜跑到這里來,只怕不是找龍戰的呢。
果不其然。
龍戰出去不到一刻,引著人進了竹園,少見的沒把人趕走。
馮橋橋喝完最後一口粥,跑出了屋子,戰不屈神色焦急,道︰「馮姑娘,戰不屈有事相求!」
馮橋橋挑眉,干脆道︰「說。」
「阮小姐她……她有些不對,我想請你幫她看看!」
馮橋橋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龍戰則是面無表情。
「她怎麼了?」
戰不屈急道︰「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胸口絞痛,臉色發白,她……她又願意讓人知道,我也是沒辦法了。」
「現在怎麼樣了?」
「我輸了真氣護住了她的心脈,但是她的樣子像是老毛病,我不放心——」
「現在嗎?」
「是。」
馮橋橋咬了咬下唇,道︰「好。」說完,轉頭看向龍戰。
龍戰點頭,嗯了一聲。
戰不屈連忙松了口氣,就知道是這樣,阮清嫣不讓人踫,馮橋橋是姑娘,總行吧?
「但是還有一點我要提前說。」
「嗯,你說。」馮橋橋進屋拿了幾樣備用藥材,交給龍戰。
戰不屈忽然尷尬,面紅耳赤。
馮橋橋詫異的眉毛一掀,只听戰不屈有些結巴的道︰「我來的時候,阮小姐的繡樓加派了人手……」
阮夫人能當西京那種狐狸的母親,精明不在話下,前腳離開,後腳就調了不少人手守在繡樓,里三層外三層,不是他跑的夠快,早被當場困住。
「哦。知道了,走吧。」馮橋橋不甚感興趣的道。
龍戰上前,勾著她的腰,幾個起落,就消失無蹤。
戰不屈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
而到了阮清嫣繡閣之後,戰不屈再次對馮橋橋另眼相看。
他瞪著馮橋橋用手腕上的銀鐲子上銀線彈出去的藥粉,不能理解只是一點點粉末,為什麼那些護衛,就能站著入睡,完全沒有任何異狀。
馮橋橋轉頭,笑的很開心,好心情的解釋道︰「這是上個月煉的藥,叫做周公睡,還有一種仙人醉,效果差不多,不過能堅持的時間不久。」
雖然十分擔心阮清嫣的情況,但戰不屈還是沒忍住眼角抽搐了兩下,不知道現在該佩服她,還是無語。
「發什麼呆,快點。」馮橋橋白了戰不屈一眼,戰不屈立即回神,直了直樓上。
「嗯。」馮橋橋點了下頭,龍戰已經拔身而起,一個縱躍上了樓台,「你去看。」
「好的。」
馮橋橋知他一來從不出手為人診病,二來也不願入脂粉閣,伸手推門而入。
閨閣雅致,彩蝶屏風。
馮橋橋轉過屏風來到床前,阮清嫣閉目沉睡,面色異常慘白。
馮橋橋坐在床前,捏住她的手腕把脈,她不是什麼善心人士,如果不是因為戰不屈,現在也不可能跳來跳去跑到這里看病,畢竟,她對阮家現在沒什麼好感。
脈息微弱!
她皺眉,從藥袋之中拿出一粒藥丸,塞進阮清嫣的口中,換了一只手把脈,這時候,戰不屈也跟了進來。
「她沒事吧?」戰不屈慌忙上前。
「現在是沒事了,也許你的真氣有用吧。」內力真氣這種東西,是很難解釋的,但也十分有用,不過,這不是長遠之計。
「那就好。」
「你跟我說說,她當時是什麼情況。」
戰不屈首次見到馮橋橋這麼認真的模樣,愣了一下,等馮橋橋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才反應過來。
媽的!認真起來依舊是個母夜叉!
「她似乎胸口很痛,一直咬著牙不出聲,我原來沒發現,也是覺得她的神色白的不對,才來看了一看。」
「哦……」馮橋橋意味深長的嘆了一下,道︰「以後不能太激動,她心髒不好。」
戰不屈一臉莫名其妙,不明白心就心,怎麼就髒了呢。
輕咳一聲,馮橋橋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心脈功能不足,動了嗎?應該是自小就這樣,體質比較差。」
「那如果情緒激動會怎麼樣!」戰不屈問的巨細無遺。
「你要听實話?」馮橋橋挑眉。
「廢話,你愛听假話啊!」戰不屈橫眉怒目,大喝一聲。
馮橋橋瞪了他一眼,「脾氣見長啊你。」
「我——」戰不屈一噎,臉色扭曲了一下,道︰「還請馮姑娘指教!」指教兩個字,尤其說的有些咬牙切齒。
馮橋橋深吸一口氣,也沒什麼心情跟他斗嘴,道︰「情緒一旦失控,最好的情況是痛昏過去,醒了之後體力大降,要修養和補充好一段日子。」
「那最不好的情況呢?」戰不屈的心提了起來。
馮橋橋看著他,認真的道︰「性命之憂。」
「性命之憂!」戰不屈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覺全身血液全都集中到了腦部,被性命之憂這四個字擊的連退三步,「你……你沒有看錯?」
「信不信隨你,她這病,生來就有。找多少神醫都一樣。」只怕,找來的神醫未必比她知道的多。
阮清嫣,這是先天性的心髒病,完全出乎意料。
「你出去,我要幫她針灸。」
戰不屈瞪著面前床榻上的嬌柔人影,好半晌才邁開步子走出去,只是步子,卻沉重了起來。
馮橋橋從懷中掏出銀針,這還是她第二次幫人看病,沒想到就是看這等絕癥,至少,在這個世道,這是絕癥中的絕癥了。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馮橋橋出了屋。
「走吧。」
「嗯。」
龍戰隨口應了一聲,他本不是管閑事的性子,但馮橋橋想管,那他便帶她過來,如此而已。
*
清晨,朝霞漫布。
馮橋橋起的很早,昨日和龍戰回來之後就休息了,雖然也有思考戰不屈和阮清嫣的事兒,不過倒是沒多久就睡了,一夜安穩。
四爺爺正在院子里活動著腿腳,自從馮橋橋開始給他針灸,他的雙腿也沒那麼痛了。
「爺爺,早安。」
「丫頭也早。」四爺爺走到跟前,道︰「怎麼今天不和龍戰一起去采藥嗎?」四爺爺是唯一一個敢于只面龍戰,以及稱呼他名字的長輩。
馮橋橋猛然想起龍戰那的冰窖,道︰「爺爺,今兒個想跟你說說釀酒的事兒,走吧走吧,我們去你那小園子里看看?」
「好好好,你這小丫頭,鬼靈精怪的,想法太多,爺爺我都被你這到處亂飛的想法給弄糊涂了。」
「嘿嘿,走吧。」她知道秦雲雅以酒維持生計,聲名大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釀酒是長期學問,不能一蹴而就,馮橋橋原就聰慧異常,只是四爺爺一說,便有了心思,說到引山泉水之後,忽然想到了那處上游的冷泉。
中午吃了飯之後,馮巧巧的神色有些復雜。
馮橋橋斂了眉目,本要出門尋了龍戰一起去,忽然改變了主意,「妹妹,今天下午有事嗎?」
「還好,都是些瑣事,大多事兒爹爹去忙了。」
「那你陪我上山去找找泉水,想跟四爺爺學釀酒。」
「這……也好。」
「嗯,那走吧。」
泉水以前兩人就去過一次,倒是輕車熟路,一路之上隨口談著最近幾日茶店的生意,以及柳嬤嬤又送了幾個樣子過來叫馮橋橋改花樣。
沉默半刻之後,馮巧巧忽道︰「大姐,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他們是姐妹,馮巧巧自然不是傻瓜,大姐親近的有些過了。
「沒有,只是每日和龍戰來來去去,總免不了閑言碎語。」
是嗎?
馮巧巧沒問,但也知道大姐向來豁達灑月兌,該是不注意這些的。
「行了,爹爹最近心情不好,我這也是讓他舒服些,你知道的。」
馮巧巧點了點頭,心道︰這倒是對的,爹爹只怕因為我們姐妹的事兒難受著呢,大姐這麼說,也都是為了家里好,哎。
這一日,弄了一甕泉水之後,姐妹二人在四爺爺原來弄的小酒坊里,一待就是一下午,楊嫂子跑來找他們的時候,已經近黃昏了。
「你們快回去看看吧,不得了了!」
「怎麼回事?」馮橋橋翻下一直挽起的袖子。
「這……」楊嫂子有些著急,「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們去了就知道了,總之你們快點回家!」
馮橋橋皺眉︰難道又是秦家來找麻煩?
「那回吧,我和妹妹先回去,嫂子你扶著爺爺,慢點走。」
「唉,好好,你們快回去吧!」
馮橋橋和妹妹不一會兒就回到了自己家中,看著停在家門外的素色馬車,馮橋橋再次皺起了眉。
她記性向來不壞,這馬車,她絕對認識,而且最近這兩天一直拉著妹妹做這做那,都是為了躲避著馬車的主人!
「他……難道是他來了?」馮巧巧驚詫,神色怪異的看向屋內。
「進去吧。」該來的總會來的。
馮橋橋率先走了進去,就見西京主僕坐在院中石桌前,索萬的胳膊上甚至夸張的掛著包袱。
馮橋橋皺眉,馮海現在還沒回來,只有白氏有些局促,但終歸因為西京是男客,站的微遠。
「阮大人。」
西京虛弱不改,扶著石桌站了起來,「馮……馮姑娘。」三個字說的喘了兩次,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背過氣去。
馮橋橋彎彎的眉兒皺的更為厲害,敏感的發覺妹妹往前跨了一步。
她不著痕跡的上前一步,擋住妹妹的步子,道︰「不知阮大人這次來是有何貴干?」
「我……」西京才說一個字,有臉色蒼白要站不住了。
索萬眼角抽搐了好幾下,道︰「我家少爺有好些日子沒好好吃飯了,身子一直不好,听人說馮二姑娘手藝很好,所以希望少爺來這里將養幾天,在成親之前,多相處相處也好培養感情。」
馮橋橋才要開口,索萬又道︰「我家公子不請自來,的確有些失禮,但好歹公子和馮二姑娘已經有了婚約……」
他不提婚約還好,提到這個,馮橋橋氣不打一出來。
「既然知道失禮還來做什麼?明知故犯更讓人厭惡。」馮橋橋直言不諱,索萬張了張嘴,看了自己虛弱的公子一眼,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
「我……我知道馮姑娘不喜歡看到我……」
「你說錯了,我不是不喜歡看到你,我是對你厭惡的緊,你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萬一在我家出了什麼問題,我可賠不起你的千金貴體!」那千金貴體四字,說的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橋橋!」
「大姐!」
「馮姑娘——」
繞是眾人早見慣了馮橋橋各種脾氣,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不給人情面的說話,當即臉色微變,西京怔了一下,再次回復原狀。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算我今日命喪當場,我相信我娘也不會要馮姑娘賠償些什麼。」他悠悠道,口氣雖然還是很喘,卻帶著些堅定,擺明了要賴在這里不走了。
馮橋橋翻了個白眼,沒見過這等無賴,妹妹到底是心中記掛他受了傷,忽略了他眼底的狡獪,但剛回家的馮海,卻沒放過他那抹神色。
「你還敢來?!」
馮海即便性子耿直,卻也是見過風浪的,怎麼可能被西京的裝模作樣忽悠過去?況且因為白氏曾說過二女兒和他的那一夜,這幾天來心情不爽,此時又見他耍弄女兒,立馬抄起門口的扁擔,也不管他是什麼官,直接打了過去!
「爹!」
馮巧巧驚叫一聲,又不敢擋馮海的動作,連忙想要轉到西京身前,替他受了那一扁擔。
馮橋橋手腕微動,腕上銀線飛射,頃刻間踫了妹妹的小腿一下。
馮巧巧反射性的腳步踉蹌,軟了下去,馮橋橋連忙上前扶住,「你怎麼樣?」白氏也嚇了一跳,想要跑上前來,便看到那扁擔直直的往西京打了過去。
馮海的這一扁擔,此刻似乎成了分解中的慢動作。
馮橋橋冷笑一聲,看著西京,馮海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了,他當過兵,下手如果不容情,這一扁擔過去,不殘廢也得讓西京好幾日不得安生,不是要裝嗎?看你現在怎麼裝!
西京面色不變,眼眸卻微眯,腳步反射性的一動,想要轉過,卻在看到馮橋橋那抹嘲笑的時候,神色微變,竟然站住不動了。
砰!
扁擔打上了西京肩頭,斷成了兩截,西京應聲倒地,發出一聲細微的悶哼,馮海和白氏愣在當場,馮橋橋和索萬同時面色扭曲,眼角抽搐,說不出話來。
馮巧巧張了張嘴,連忙上前去查看,「阮大人……你、你怎麼樣?!」
這聲阮大人,終于讓馮海回了神,手中的半截扁擔掉了下去。
……
靜默了半刻之後,西京喘息道︰「沒……沒事……」馮巧巧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分,也顧不得家人再看,連忙扶起他,手才踫到他的肩膀,面色微變,「你肩膀好像月兌臼了!」
「讓你爹爹出了氣就好。」他虛弱的說著,無視索萬快要抽筋的眼角。
馮海倒抽一口氣,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怨怒這個縣官,但是也沒想到名滿天下的西京居然不躲他的攻擊……
「你……你別擔心,我這就幫你找大夫——」話才說完,西京準確無誤的暈倒在了馮巧巧的懷中,閉上眼楮之前,給了馮橋橋一記「我贏了」的笑意。
馮橋橋對天翻了個白眼,無語凝咽呀。
苦肉計。
這麼爛俗的戲碼,他還玩的這麼起勁,臉皮之厚,可想而知。
因為那一扁擔的緣故,西京順理成章,自然是要住在馮家的空房之中了,
馮巧巧會正骨,同大姐找了傷藥之後,將西京的胳膊推了回去,西京眼角微微帶笑,道︰「你會的東西很多,連這個都可以。」
「你不痛嗎?」
「還好,有美人幫忙正骨,自然不痛。」
馮巧巧皺眉︰「阮大人,我幫你正骨是因為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也希望你不要遷怒我爹爹,他不是故意的。」
西京一嘆︰「我自然不敢遷怒岳丈大人,免得他日沒好日子過。」
「你……」馮巧巧臉色一紅,轉過身去,「你歇會兒吧,我去幫你做晚飯。」說完,直接出了屋子。
索萬搖頭皺眉,口氣十分不贊同,「少爺,你鬧的有些夸張了吧?那漢子下手可不輕,你不找個大夫仔細看看嗎?」
「不用了,這丫頭手法很準,養兩天就好。」想到自己倒過去之後的那些清淡的青草味,西京抬起手湊到自己鼻尖,暗暗思考,這清淡的味道,比那些胭脂水粉好像舒服些。
*
馮海神色沉重的坐在窗邊,隔了一小會兒,白氏領著馮橋橋進了屋。
「丫頭,你看今天這……我也是氣壞了,怎麼辦……」
「嗯,我知道。」馮橋橋上前安慰了下馮海,「爹爹不要擔心,阮風華如果想要躲開,即便是只有一口氣,他也不可能被你打的到,他是故意的。」
「可是……」
「我知道爹的顧慮,我一直以來就不看好妹妹和他的事情,不過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我覺得這事情好像有些別的情況,已經成了這樣,我們也沒法可施了,就算我們阻止,只怕也晚了。」想起妹妹對西京的護衛,馮橋橋搖了搖頭。
其實這幾日來她早已經想好了辦法可以阻止這場婚事的發生,現在看來,似乎沒那必要,為今之計,只能讓秦雲雅滾遠點了。
不論如何,她絕對不讓妹妹與人分享男人。
一旦想明白了,馮橋橋也輕松不少,「爹,最近茶莊生意怎麼樣。」
「還好,馮遠看著呢,那小子機靈,做成了幾筆生意,茶葉走的也很快。」
「哦。」馮橋橋點了點頭,道︰「我總感覺下個茶季沒那麼簡單,明兒個你去茶莊的時候,告訴堂哥留幾百斤存貨,免得到時候秦家又使壞。」
「橋橋說的對,錢賺多賺少,都是其次,別讓人家抓到把柄。」白氏皺眉,想到哪兩個月的「瘟疫」,還有些心有余悸。
「好,明兒個我去說。」
「對了,爹。」馮橋橋想了想,道︰「三叔最近在干嗎?好像最近少見馮英英和他們一家了。」
「你二叔城里弄了處房子,有些忙,他們去幫忙了。」
「哦。」
*
夢香樓,秦雲明多喝了兩杯,躺在榻上神智不清。
紅綃冷哼一聲,扯過自己的輕紗衣裙,翩然出了雅閣,不時對著客人輕笑,不一會兒,轉進了較為安靜的廂房之內。
「夏姐姐。」
「嗯,你來了,秦公子呢?」
「喝多了。」
「這次送來的那幾壇飛鳳酒,我已送去給少主。」
「為什麼!」紅綃皺起眉頭,第一次對夏夢的做法生出質疑,「主子從不喝酒,你是知道的!」
夏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紅綃,你逾越了。」
「夏姐姐,我並非逾越,我只是不服氣!」憑什麼她犧牲色相換來的千金難買的酒,要送去討好那個絲毫不知道這為何物的鄉野村姑?甚至是她的家人?全都是山野之人,有誰能品的出飛鳳酒的好壞?!
「紅綃,做好你本分內的事情就是,其余的事情,不該你過問的,不要過問。」說完這句,夏夢姿態輕盈,轉身出了廂房,往後堂去了。
紅綃看著眼前桌上空了的錦盒,第一次,深深的不平,也不甘心。
她向來便不是什麼善類,要不也不能跟在夏夢身邊一跟就是十年,而一個非善類的人,只要嘗過了嫉妒的滋味,只會變的更加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