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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紅綃。

松了一口氣的當口,馮橋橋驀的想到那日紅綃為龍戰送日用品的事兒,臉色不自然的怪異起來。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敏銳的,而且對于自己喜歡的男人,更為精準。

龍戰懸在她身上,黑眸一閃不閃的看著她精致的瓜子臉,頭發垂落在她的肩頭,發絲交纏,龍戰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火花,半晌之後忽然起身。

馮橋橋出乎意料的勾抱住他的脖子,「去哪?」

龍戰頓住,視線掠過她抱住自己脖子的手,難得詫異,「舍不得?」

「不錯。」她挑眉,嘴角帶笑︰「怎麼,我不能舍不得?」她不是個大方的女人,尤其是知道紅綃對龍戰存了這種心思,更不會大方的任他們這樣那樣,尤其,紅綃還在這個時候出現。

雖然她的出現的確解除了自己的危機,但是這個時間卡的太好,也太巧妙了。

龍戰露出意味深長的淡笑,讓他原本嚴酷的俊臉,俊朗英挺之中多了一份魅惑,「能。」一個字,從那雙薄唇吐出,龍戰勾抱著她的腿彎,一個轉身,自己坐上了軟榻,將她放在了自己腿上,這,也是他最喜歡的姿勢。

「主子?」外面再次傳來詢問,不過,大概也是知道龍戰的習慣,不經許可,不會輕易靠近。

「等著。」龍戰下了命令,樓外的紅綃一頓,嘴角微抿,果然站在樓下不動了。

「你餓了?」馮橋橋問。

「還好。」

「那怎麼要人送晚膳來?」好吧,她承認了,她就是這麼一個吹毛求疵的女人,誰叫龍戰搞什麼據點不好,非要弄個青樓,經常來這里每日里那麼多美女環繞,就算冷情冷心,她也不能接受那些女人心存覬覦的圍繞在龍戰身邊。

「怕你餓。」

馮橋橋心中一暖,嗔了他一眼,頭靠在他肩頭晃著雙腿,「不吃她準備的。」

龍戰眼中的興味更濃,十分認真的提醒,「丫頭,你還沒嫁給我,這麼小心眼,已經犯了七出中的善妒。」

她輕哼了一聲,「我就是這麼一個小心眼的女人,不喜歡你可以退貨。」並作勢下地。

龍戰眉眼一皺,握著她腰的手也收緊,「可以。」

馮橋橋斜眼瞪他,「可以什麼?」

「你可以小心眼。」他抱她入懷,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喜歡你小心眼,也只讓你小心眼。」也喜歡那種被人重視的感覺,很喜歡。

她是第一個讓他有這種感覺的女人,雖然,剛開始是他逼她,設計她主動接近自己,但是到了現在,他已經開始貪戀有她在身邊的日子了。

這種特殊的情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從小蛇出現在她身上,開始側目,她為他吸毒的時候,開始轉變……

馮橋橋笑了,自妹妹定親那日以來,心里那股不舒服,終歸淡了不少,她的額頭親昵的蹭了蹭他的下頜,伸手抱住他的腰,「我們自己去做吧,嗯,做點新東西吃,好不好?」

「嗯。」他應,卻有些不想松開抱著她腰的手。

「嘿!」馮橋橋伸出一只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放開,難不成你想這麼抱著下樓?」

龍戰濃眉一挑︰「有何不可?」

「呀!」她輕呼。

龍戰是個行動派,果然直直站起身子,勾著她的手臂霸道不減,「我只喜歡抱著你。」他不笨,已然發現了馮橋橋的小心思。

馮橋橋臉色微紅,一個「只」字,所能表達的東西很多很多,哪知這時候龍戰又道︰「女人,很麻煩。」

愣了一下,馮橋橋果斷擰了一下他的肩膀,「沒人叫你自己去找麻煩!」

龍戰無力的翻了下眼皮,「你一個已經夠麻煩了。」

馮橋橋大窘,想起以前和他耍小性子鬧他的事兒,有些別扭,沖他皺了皺鼻子,「哼,我只麻煩你一個。」

龍戰心中一蕩,一腳踢開門邊,看了一眼站在樓下的紅綃,「退下吧,以後不用準備了。」說完,順著走廊繞到了另外一邊,抱著馮橋橋下樓去了。

馮橋橋的視線,透過龍戰的肩背,看著紅綃,紅綃不曾抬頭看過兩人一眼,連端著餐盤的姿勢都沒有變過,一身淡粉色輕紗,站在蓮池畔,微微晚風吹過,帶起裙擺一陣漣漪。

這隔空的走廊之後,別有一番天地。

包括方才那個居室,轉到後面,是小巧雅致的庭院,離前面有些遠,絲竹聲音也淡了不少,到他們進去庭院的時候,甚至已經听不到了,看龍戰輕車熟路的樣子,大概是經常來,不過,很難想象,龍戰這樣一個剛毅的男人,居然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才過了走廊,馮橋橋便跳下他的懷抱,捏著他的大手四顧,「這兒有廚房嗎?廚房可以做東西嗎?」

「可以。」龍戰給予肯定的回答,牽著她轉進了院內廚房。

這廚房,倒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什麼工具和材料都有,甚至以前馮橋橋突發奇想弄出的煎餅,砂鍋,都是有的。

她心中喜歡的緊,左瞧瞧右看看,「什麼時候準備了這麼多材料?」

「不久前。」

馮橋橋點了點頭,忽然道︰「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

龍戰挑眉上前,「你打算自己做?」

馮橋橋啊了一聲,道︰「當然是我做,你給我打下手啊,燒燒火洗洗菜什麼的,難不成你要吃現成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呢!」

龍戰揚眉,馮橋橋嗔道︰「怎麼,燒火洗菜讓龍將軍很不齒嗎?」

「沒有。」唇角微動,龍戰最終沉默點頭了。

「那你想吃什麼?」

「隨便。」

馮橋橋皺眉想了想,最近太長時間沒有自己弄東西吃,好像有點生疏了,好一會兒,才道︰「有腸子嗎?」

「什麼?」龍戰詫異。

「嗯……就是豬腸子,內髒啊,什麼的。」

龍戰一臉莫名其妙的瞪著她,顯然對她要求的材料十分不以為然,還有些別扭她一個女孩子,怎麼想要用那些東西做吃的。

在這時代,那些內髒之類的東西,都是十分不吉利和骯髒的東西,就比如大慶的節日要豬頭羊頭一樣,那些家禽的頭顱才是最吉利的東西,誰還會吃內髒?多數是丟了去的。

「你要做那個給我吃?」龍戰挑眉,一臉莫測,將詫異發揮到了極致。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她頭也不回的翻找材料,嗯,有姜有蒜有藿香,就是少了點孜然,自從發現那東西到現在,她就很喜歡用那種調料。

龍戰皺眉,似乎在確定她是不是開玩笑,但見她半晌都未曾回頭,沉聲道︰「來人,去市集買些……豬的內髒來,一樣都不能少。」

「是。」門外手下依然很郁悶,就要轉身辦事。

「對了——」馮橋橋轉過頭來,「要不我們回去做吧?反正也要用到山上的東西,這里有些麻煩。」

龍戰道︰「將東西交給熊震讓他帶回竹園。」

「是。」

吩咐罷,馮橋橋從屋子中走了出來,扯住龍戰的袖子︰「我是不是很麻煩?」

龍戰很給面子的順著她的話道︰「的確。」

馮橋橋心情大好,拉住他的手,往角門去了。

龍戰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很久沒有這麼暢快,也由著她牽著他,走到夕陽下的山道上。

她背著身子倒著走路,似笑非笑的看著龍戰緩和了表情的嘴角,「喂,龍戰,你真的吃的下腸子嗎?」

「你吃的下我就吃的下。」

「我當然吃的下。」我又不是你們這些古板的家伙,她心里悄悄加了一句。

龍戰劍眉一挑︰「那我也吃的下。」

「那就好,我做的東西,味道好的讓人流口水哦,到時候保管你都吃不下去別人做的了。」話一說完,原來樂呵的情緒忽然有些停滯,她差點忘記,龍戰是嘗不到味道的。

「嗯。」

哪知,龍戰只是很淡的應了一句,便沒了多余的表情。

馮橋橋心中沒來由的一痛,他不介意,可是她卻難受的緊,腳下也沒防備,這麼倒著走路,腳跟踩到了一處不小的水窪,身子也失去平衡,發出一聲低呼。

「小心。」

「小心——」

異口同聲的關心呼喊從兩方傳了過來,龍戰一直注意著她的動作,手臂一伸,扶住她的腰,將她攬進了懷中,「走神了?」說著,要蹲子去檢查她腳腕是否扭傷。

「沒事沒事。」馮橋橋連忙阻止他的動作,往山道另外一邊看去,卻見遠處山坡上,江歲寧和馮英英一前一後站在那里,對于龍戰二人顯然比較錯愕。

江歲寧怔了一下之後,斂了眼神,微微一笑︰「馮姑娘,多日不見。」

「嗯,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馮橋橋笑著點頭,卻覺得腰間一緊,抬頭看了一眼龍戰,有些無奈。

龍戰卻瞪了她一眼,顯然對于她那個笑容非常感冒。

馮英英瞪直了眼楮,倒是沒去注意攬在馮橋橋腰間的那條霸道的手臂,反而一眨不眨的盯著龍戰。

「羅大哥!」她欣喜的叫出聲來,比起龍戰和馮橋橋的相擁而立,她更高興又見到了龍戰,不過脾氣使然,現在還不能接受羅烈就是那個名滿天下的龍戰的事實。

「下山了?」江歲寧的口氣是十分禮貌溫和的。

馮橋橋又不能當面拒絕回答或者轉頭就走,只得道︰「下山辦了點事兒,這才剛回來,江公子呢?」自那日馮亮回到馮家在自己弄的私塾讀書開始,馮橋橋基本沒見過江歲寧幾次。

江歲寧微微一笑︰「近日安安心情十分不好,胃口也差了很多,估計是想家了,所以我送她來這里暫住幾日。」

哦,這麼看來,馮英英這是要送人離開的樣子。

「既然如此,就不打擾江公子了,江公子慢走,我得回去做飯了。」馮橋橋禮貌道。

「馮巧巧姑娘不日將要嫁給阮公子,馮姑娘家大喜了,江某準備了薄禮,還請馮姑娘笑納。」

「嗯。」馮橋橋沉吟,道︰「我妹妹的事兒,沒什麼喜不喜的,江公子費心了,嗯,我就不耽誤江公子的時間了。」

說完,沖他微微頷首,拉著龍戰上山去了,龍戰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別人一眼。

馮英英懊惱的撅起嘴,「怎麼羅大哥會看上她啊?」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里還是不得不承認馮橋橋那女人有點小聰明,不情不願的哼了一聲。

「她很特別。」江歲寧的聲音很淡,馮英英皺眉,對于他們這種思維有點接受不了,「得了,江公子,你的馬車在哪里,我不送了,艾艾好久不回來了,我得多打點柴,明天做點好吃的給她,我走了。」

「嗯,馮姑娘慢走。」江歲寧禮貌回答之後,目送著馮英英消失在山道之上,視線轉到了馮橋橋和龍戰離去的那條路,神色忽然有些悲涼。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似乎總是一個人,一直是這樣,君子有成人之美?他成全別人,誰成全他?

第一次,他有些厭惡自己溫吞的性格。

*

龍戰的下屬,辦事速度倒是很快的。

馮橋橋前腳才回到竹園之中,那些材料後腳就送到了,除了腸子肚子,連心肝髒腎腰都沒漏掉,讓馮橋橋眼花了一下。

熊震默默的咽了口口水,不是嘴饞的口水,而是敬畏的口水。

「馮姑娘,這些東西,你要做給老大吃?」哦,太恐怖了,太血腥了,太骯髒了。

馮橋橋皺眉扒拉了下那一盆東西,也有些郁悶,「雖然看著有點不好,不過這東西做好了還是很好吃的,得了,別說廢話了,熊震你去幫我把院子里曬的那些草拿過來,龍戰去生火啊。」

熊震模了模鼻子,果斷按照她的指示辦事去了。

龍戰姿態平靜的看著她,「要我燒火?你確定你不嫌這些東西髒?」

「不會不會。」

龍戰挑眉,當然方才沒錯過馮橋橋一閃而逝的無奈,一把拉住她想要伸進木盆的手,「你教我,我來做。」

「你行嗎?」馮橋橋轉臉看他,有些懷疑。

「我是男人。」

馮橋橋輕咳一聲,話說這內髒之類的東西,看著是有點嚇人,她吐了吐舌頭,道,「好,叫熊震來燒火,我們端去外面收拾收拾。」

「嗯。」龍戰應,俯子,端著那盆有些嚇人的豬內髒,到了院子里,熊震早已經听清楚了馮橋橋的安排,自發的進廚房燒火去了。

「要做之前,先得做點餡兒。」她倒是沒想到還有心肝腎,那些東西就是煎炒煮炸,但是這腸子,她可是有別的想法。

「好,怎麼做?」龍戰多年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對這些事兒,不算多陌生,馮橋橋想了想,道︰「有沒有牢一點,韌性好一點的線?細一點的,要綁東西。」

「有。」龍戰點頭,轉身進了屋子,出來的時候拿著一盤細線,躲在廚房燒火探看的熊震眼角抽搐了一下,老大看來真是魔怔了,居然拿天蠶絲出來等馮姑娘做腸子?

「這個看起來有點貴重,不浪費嗎?」馮橋橋有些遲疑。

龍戰道︰「不會,這東西有很多的。」

「哦,那放這里,我們先切點東西。」

灌腸子這事兒,還是很小的時候做過,記得不清楚了,不過她向來聰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買內髒的屬下是很幸運的,因為內髒都沒什麼人要,那賣豬肉的屠戶不但便宜賣給他,還送了不少排骨和一甕豬血。

馮橋橋端起那甕豬血,倒進了木盆之中,又翻出土豆和青菜,「切成很小的丁,你來還是我來?」

龍戰微頓,道︰「你來。」

「那你可得好好學著,下次就是你做給我吃了。」

「好。」

馮橋橋笑了,龍戰順手幫她洗菜,放到了菜板上,馮橋橋最近做飯次數多了,手下功夫也好了不少,切起菜來有模有樣的,不一會兒就切出了一大堆菜丁,又過了水,才全部丟進了那盆豬血中。

龍戰坐在她身邊,不時抬起袖子,幫她擦拭額頭的細汗,馮橋橋回看他一眼,歪著頭把汗珠兒蹭到了他的肩膀上。

「你要給我洗衣服?」

「我才不洗。」馮橋橋下頜一抬,「你這衣服是黑色的,髒了也看不到。」說到這里,馮橋橋忽然皺眉,湊到龍戰胸前,十分認真的道︰「你不會是真的沒洗衣服吧?一直也沒見你換過呀?我聞聞。」

龍戰眼角抽搐了一下。

馮橋橋哈哈大笑,「是藥草香味,很熟悉的味道,還好還好,要是有怪味,我可不和你坐在一起。」

無可奈何的看了馮橋橋一眼,龍戰道︰「有什麼,你也是第一個聞到的。」

馮橋橋臉上微紅,想著這話是對的,因為自己和龍戰經常膩在一起,聞不到才怪,不過,也許是因為靠龍戰很近,身邊那些羶味倒是淡了不少,鼻息間是濃濃的藥草香,也讓她心情好了不少。

「說實在的,你都是什麼時候洗衣服?」自從她做了這件衣服送他之後,真的沒見他換過。

「晚上。」

「哦。」他是親力親為的男人,馮橋橋一直是知道的,即便有了熊震,很多事情,龍戰都是親自動手,「最近閑了下來,我多幫你做幾件。」

「嗯……」龍戰應了,只是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皺眉道︰「算了,不用做了。」

他很少這樣反口,馮橋橋分神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麼又不要了?有了換洗的也方便一點。」

「太麻煩。」尤其是想到那幾夜她顧著做衣服,分給他的神色少了一些,不由更加確定,做衣服這件事情,肯定不行。

馮橋橋哪里猜得到這悶騷的家伙想什麼?皺眉思考半晌,道︰「不麻煩的,反正最近該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就等日子到了。」想到妹妹的婚事,不由涌現深深無力感。

龍戰皺眉,大手撫上她的臉頰,撫平她微微皺起的眉,「我不喜歡你這樣。」

她回過神,對他一笑︰「沒事沒事,我又不會經常這樣?只是偶爾有些煩悶,對他們的想法不能理解。」

「你父母和妹妹?」龍戰接口。

「嗯。」馮橋橋點頭應了,忽然笑的有些自嘲,她倒是一直幫家人考慮的,奈何有些時候她的考慮未必是他們需要的,她向來夠理智,自作多情的事情絕對不會去做,既然馮巧巧覺得這件事情沒有不妥,那她也只能最大限度的為妹妹以後的生活考慮一些事情。

不過,誰也不能替誰活,誰的路,都要誰自己走的。

龍戰蹲子,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上,不喜歡她分神太久,「天塌下來,我幫你頂著。」

「哪有那麼嚴重?」馮橋橋嘟囔一聲,唇角輕踫嘴邊皮膚,道︰「怕我想太多,那給你做衣服好了。」

龍戰沉吟,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喜歡她費神,但是給他縫制衣服,卻不會讓她有時間想那些煩悶的事情,影響心情,這樣也好。

馮橋橋抬起滿是水漬的手,觸了觸龍戰的臉,冰涼的觸感讓他回神,馮橋橋哈哈大笑,直惹的龍戰轉頭瞪視,才稍微收斂,自己一邊回想,一邊教龍戰灌腸子。

*

阮府西京臥室

才送走了點頭哈腰的秦雲明,西京難得面色嚴肅。

「京中密函,確定了那件事情,看來這六年來我們追查的方向沒錯。」索萬收起了以前那副迷糊的模樣,變的一本正經。

「嗯。」西京輕搖著折扇,靠在床榻上,「等了這幾年,總算要揚眉吐氣了,我心情可是很不錯的。」

「你的心情不是一直不錯麼?」悠悠哉哉的調侃聲傳來,一道瘦削的身子跳進了窗戶。

西京手下折扇一停,微微挑眉︰「你還沒走?」听這口氣,有些幸災樂禍。

來人細長的眉毛一聳,狠狠的瞪了西京一眼,忽然笑道︰「浪蕩風流的西京公子娶妻,一次娶兩個不分大小,其中一個還是鄉野村姑,我當然得來看看他是什麼表情?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戲,錯過了會後悔終生的。」

西京打著扇子的手勢未變,不甚在意道︰「男大當婚,這有什麼可看的?更何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這也是為了我家大美人。」語氣一頓,輕笑道︰「不像有些人,都追了五年了,人家還對你不屑一顧,一听你來了,跑的比什麼都快!」

來人僵住。

西京猶然不知收斂,感興趣的道︰「如果龍家兩位將軍知道你不但沒走人,還躲在青樓里逍遙快活,不知道會不會氣的頂冒青煙?」

「阮風華!」來人大喝一聲,索萬連忙跑到門邊探看了下,見門外沒人經過,才松了口氣,「龍小姐!你小聲一點,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讓龍家那對夫婦知道他們收容了這個人,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情。

不錯,這黃昏跳進西京臥室的白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南湘公子龍飛塵,女扮男裝的龍舞。

龍飛塵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榻上人,「我怎麼有你這種朋友?不幫我忙也就罷了,淨干些出賣朋友損人不利己的事兒?」想想這幾年來西京的德行,別說是兩肋插刀了,關鍵時刻不插你兩刀算是對得起你。

西京涼涼的道︰「也比你專挑別人痛腳刺激的毛病好點。」

龍飛塵眼珠兒一轉,哼道︰「你承認你那是痛腳了?風流這麼些年沒有定性,這下可好,一次性買一送一給了你倆,洞房先和誰你想好了嗎?」

西京微微挑眉,淡看著她。

「至少我還有洞房。」

龍飛塵倒抽了一口氣,目瞪口呆,再次明白自己和這人斗嘴就是找不自在,「姓阮的,別以為你擺出這幅病怏怏的樣子,我就不敢收拾你。」

「我雖然姓阮,可是到底軟不軟,你可是一清二楚。」

龍飛塵被他一噎,果斷住了口,西京這家伙的反復無常,她可是早就見識過的,深吸一口氣,正要說點別的,卻見西京眉梢一動,淡淡的看了房頂一眼。

龍飛塵一怔,她向來也是十分警惕的人,微一皺眉,果然听到屋頂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會是誰?

龍飛塵挑眉,以眼神詢問。

西京斂下眸子,唇角掛上一抹淺笑,室內瞬間亮了不少,比點燈的效果還好啊……龍飛塵這麼想著,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西京這幅老神在在的模樣,看來是知道是誰的,「算了算了,你今兒個有事,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再來找你。」

「你別來了,我不知道。」西京淡淡道,一句話,阻止了龍飛塵的動作,龍飛塵氣的眼角抽搐,「姓西的,給你點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了?」

索萬輕咳一聲,非常正經的提醒,「龍小姐,西京只是公子的代稱,我家公子是姓阮的。」

龍飛塵狠狠瞪了索萬一眼,張了好幾次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實在忍不住的低咒了一聲粗話,「我管你知不知道,姓阮的,你給我听好了,明兒個這時候我還來,你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拆了你的院子!」

話落,不等西京廢話,直接跳窗而去。

西京幽幽一嘆,「又是一個潑婦一樣的女人呢。」

又這個字,當真是用的很巧妙呢,話才出口,屋頂上的腳步聲驀的停住了,可以察覺氣息微變。

西京搖了搖頭,唰一聲收起折扇,「索叔,你下去吧,我累了。」

「啊?」索萬愣了一下,轉身,他準備收拾起桌上的茶點,自從被戰不屈打傷之後,西京就不喜歡丫鬟小廝貼身照顧,每天什麼事兒都麻煩他這老人家,哎,僕人不好當啊,尤其是這種貼身老僕,不但要照顧他的日常起居,還要應付他時不時冒出來的稀奇古怪的惡作劇,哎……

「不用收了。」

「哦,是。」

索萬弓著身子,不一會兒,就轉身離開了。

月色闌珊。

西京靠在榻上,淡淡的看了一眼屋頂,看來,這人是不打算下來了。

思緒微轉,西京咳了兩聲,然後,他清晰的感覺到屋頂上那人的不穩的氣息,以及稍快的心跳。

一抹笑意升上西京的唇角,手中折扇一擺,小幾上的茶杯嘩一聲掉了下去,摔成了碎片,與此同時,院內響起一聲及其輕微的落地聲。

然後,門被推開了。

「你——你傷的很重嗎?」一身著孔雀藍裙裝的少女,面色焦急,站在門口,才說完,也不等他回答,連忙關門,左右看了看,從桌上倒了一杯茶,端到西京榻前,面色有些復雜的遞了過去,「你……喝點茶會好點。」

西京斂了眸中的似笑非笑,再抬頭時,面色蒼白,又咳嗽兩聲,「你?你怎麼來了……」

一見他這幅虛弱的樣子,孔雀藍少女哪里還站得住,連忙坐了在榻邊,想要扶起他的身子,但有礙于男女有別,尤其西京即便是病弱,也依然風華絕代,無端端讓她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僵立當場。

「哎……」西京幽幽嘆了口氣,「算了,你將茶杯放下吧,我……我自己來。」說著,非常吃力的伸手想要接過少女手中的茶杯,才一動作,反射性的咳嗽兩聲,臉色更白了,一副快要見閻王的樣子。

少女面色倉皇,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轉身坐在榻上,將他的身子扶起。

西京一陣無力,頭顱自然而然的倒在了少女肩頭。

少女看著靠在她肩頭,面色蒼白如玉,卻俊美絕倫的男人,手中的茶杯有些遲疑的靠了上去,臉色微紅,「我……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被戰大哥打成重傷,那天……你幫了我,我卻害了你,害得你現在都下不了床……」

西京垂下眼簾,並未開口。

沒錯,這乘著夜色跳進西京臥室的第二位嬌客,正是西京要娶過門的茶山姑娘,馮巧巧。

「沒事。」西京回道,保持了虛弱的隨時會昏厥的口氣,馮巧巧眉心一皺,就要站起身來,「我……我去找姐姐,找她請龍將軍來幫你看病。」

說話間,就要站起。

西京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用了,我這是內傷,找他來也沒用,我自己的傷勢,我自己清楚,只能慢慢調理了。」

「可是你這麼虛弱……」她明顯的不贊同,放他靠在軟榻上,蹲子,道︰「你這樣多久了?」

西京輕輕嘆了口氣,馮巧巧立刻懊惱後悔起來。

如果當時她反應快一點,讓戰大哥不要對西京下手,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定了婚事到現在都快二十天了,外面流言,西京居然徹底臥病在床,嫁不嫁他都是其次的,但,不管怎麼說,他前一日是幫了她的,甚至,在最後關頭沒有乘人之危,卻因為她的緣故,被戰不屈打成重傷,讓她感覺到了深深的抱歉。

其實,若是按照她的脾氣,是絕對不可能乘著夜色翻牆進到阮府之中的,但是,所謂的定親之後,那些不安就像小螞蟻,噬咬著她的心髒,讓她好一段日子都開心不起來,她只是個尋常姑娘,他卻是天之驕子,雲泥之別,她從沒想過和他會有什麼交集,甚至一直十分討厭他……

他不是風流成性嗎?那……為什麼最後又放過她……現在又為什麼會答應娶她?為了那夜的事情負責嗎?

她不太相信,這個男人是為了負責,也從沒想過他會同意大姐提的條件,所以那日,她猝不及防之下,將那夜的事情告訴了母親,真的不是故意,但心底深處,卻升起了讓她十分討厭自己的,期待感。

愧疚,擔心,以及不知名的恐懼,一直折磨著她,連那潛意識里的自卑都冒了上來,讓她日日不得安生,甚至忽視掉了他說的那些難听的話。

終于,在今兒個大姐不在的情況下,她悄悄模到了阮家來一探究竟,卻沒想到會看到他這幅快要死了的樣子,心髒微微緊縮,呼吸凝滯。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她下意識的重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事,要說對不起的人不是你,我也是活該,誰要我一直戲弄你。」西京嘆了口氣,說的一本正經,順便又咳嗽了兩聲,這次甚至嘴角滲出血跡。

馮巧巧忽然感覺眼眶微熱,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我……你是不是很難受?我能幫你做什麼?」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是多麼卑微渺小,面對任何事情都是那樣無能為力,不像大姐,永遠能為家人遮風擋雨。

她的眼淚,不在西京的計劃之內。

西京眸中閃過少許詫異,繼而恢復了原狀,「你扶我出去走走吧,每天這樣躺著,身體快發霉了。」

「這……」馮巧巧遲疑,聲音哽咽,畢竟她是跳進阮家後院,可不是光明正大的走進來的,再說,這麼晚了,孤男寡女,要是被人看到,那還得了?

西京嘆了口氣,眉宇之間露出疲憊神色,撐著軟榻,想要站起,「你快走吧,雖然這院子這段日子沒什麼人來,但保不齊有什麼人忽然進來,要是讓人看到你,那可就不好了。」

薄被掀開,他翻身下榻,才穿好鞋子站起,臉色一白,似乎又要暈了過去,馮巧巧連忙扶住他跌過去的身子,咬牙道,「我……我扶你出去。」

「你……你不怕讓人看到嗎?」

「不是說沒什麼人來嗎?」因為兩人過近的貼靠,馮巧巧心中升起羞澀,不但眼眶紅了,連臉色也紅了起來,但又不敢松手,免得他跌了過去,摔傷了自己,「你都這個樣子,為什麼還要出去走走?」

西京凝眉,似乎十分痛苦,「躺的時間太久了。」然後,手臂掛上了馮巧巧肩膀。

馮巧巧連忙抱住他的腰,將他大半的重量都依在自己身上,她自小練過拳腳功夫,雖然不是武林高手,但支持西京的重量,還是不在話下,但他的虛弱,卻讓她眼淚止不住。

「真愛哭。」西京嘆息,心中卻惡劣的想著,她哭起來的樣子,倒是比以前那副不願意理人的模樣耐看不少。

「沒有。」她連忙抹掉眼淚,一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手抱住他的腰,往門口走去,忽然一停,道︰「你是不是走不動?要不你躺到床上去,我把軟榻拿出去,然後背你出去吧?」

西京微怔,也只是一個閃神而已,他似乎十分艱難的抬起手臂,抹掉了馮巧巧頰邊的一滴眼淚,「不想扶我出去,也不用這樣哭給我看,我最怕女人的眼淚。」說完,還虛弱的笑了笑。

馮巧巧連忙道︰「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亂猜,我不哭就是了。」

西京虛弱的點了點頭,耳朵微動,西京眼眸之中閃過一抹玩味。

有人來了。

馮巧巧扶著他,才走了兩步,西京忽然使出一招千斤墜。

馮巧巧即便是有些功夫底子,怎麼可能是西京的對手,咬牙強忍,最終撐不到一刻,肩膀劇痛,跌了過去,連帶著西京也往地面跌去。

「小心!」

馮巧巧面色微變,他本就受了重傷,如果再摔一次,豈不是傷上加傷?兩次都是因為她,她怎麼過意的去?

她動作迅速,顧不得自己有些發麻的肩膀,連忙抱住他的腰,借著巧勁兒翻滾了一下,自己以背部著地,讓西京俯在了自己身上。

西京吃力的喘了口氣,「抱歉,我太重了。」

其實馮巧巧並非愚蠢,而是西京太過聰明,若是他依舊流里流氣,馮巧巧自然看得出蛛絲馬跡,可他難得一本正經,卻讓馮巧巧亂了思緒,尤其是西京將馮巧巧的愧疚和擔心刺激到了極致,竟然讓馮巧巧忽視了西京眼眸中的某些東西,以及他倒地時,刻意減輕壓在馮巧巧身上的重量,這些細節。

「不是,是我太沒用了。」馮巧巧連連喘息,想要扶起他,奈何不知道為什麼,西京臉色蒼白的更是厲害。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馮巧巧僵住,連忙不管不顧,拉抱起他的身子,才要扶著他放回軟榻上,然後借著月色跳窗離開,門邊已經傳來了輕叩,「風兒,娘來看看你。」

門內沒有回應。

阮夫人皺起精致柳眉,雙手一推,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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