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死了入了天國了?」誠王看著頭頂恍如仙境一般五彩斑斕的雲霧,怔怔地說。
蘇然模了模鼻子,神色微囧,她頂著誠王投來的驚疑不定的眼神,磕磕巴巴地解釋了半天,才讓他勉強明白了春草園這種東西的性質,就差扒開衣服給他看胸口的朱砂印了,她默默系上了領口的盤扣,回想著剛才的情景,也不知道從他的角度看,她走光了沒。
不過誠王此刻的腦回路還沒餃接上,听完了隨身空間這種瘋狂的解釋後,他瞠目結舌地看著她,不知道他們兩人之中到底誰瘋了。
驚異的視線像激光一樣直直盯著她,似要將她看穿,蘇然受不了這樣的注視,縮了縮腦袋,一溜煙跑開了。
他看著蘇然神奇地消失了片刻,又帶著他們遺落的馬突然出現。這場景太過震撼,他一個人躺在原處發愣了許久。他想起早年間打仗的時候,听到的那些關于戰場上的奇談怪錄,也覺得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多虧了他強大的心髒,在怔忪了許久後又恢復了鎮定,他四處打量了起來,自從他春草園後,神思清明了不少,他覺得這里有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模模自己的額頭,也不是那麼滾燙的了,雖然還有些不舒服,卻止不住他對春草園的好奇,他吃力地站起身,看了一眼蘇然忙碌的身影,自己在園內仔細逛了起來。
蘇然正準備燒些開水給誠王清理傷口,她嫌小爐子燒火太慢,就打算生個火堆煮沸水。
她把之前用來月兌粒的鵝卵石堆成了一圈,從一旁的秸稈堆里抽出了一捆稻草,塞進了石頭圍成的圈里。
因為火折子不經用,只能保存一兩天,她就買了幾塊打火石代替它,不過此刻,她正看著手里的火石有些犯愁,這東西自從她儲存到春草園里,還從沒踫過。
「我來吧。」誠王從她身後走來,接過她手里的燧石,對著凸起的黑色石塊,用力敲了下去,兩三下後,火星就濺了出來,干燥的稻草立刻燃燒了起來,沒一會兒就燒的旺旺的了。
不過這一點點稻草經不住燒太久,蘇然趕忙跑到一堆黑色的物體旁邊,撿起了幾個干硬的黑塊,投放到了火中,火舌瞬間附了上去,看起來極易燃著。
對于火里的黑塊,誠王起先還以為是炭,但聞著味兒不對,便問道︰「這是什麼?」
「干結的牛糞,是很好的燒火燃料呢!」
誠王挑了挑眉,沒有多言,雖然他有些潔癖,但現在這個情況已經是天賜的幸運,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他看著蘇然將水池里的清水盛入小鍋內,放在石灶上燒了起來,兀自在一旁若有所思。
當水燒的滾開的時候,蘇然把自己的手帕放下去煮了煮,再拿筷子夾了出來,擰干了水後走到誠王的身邊,對他道︰「先把傷口清理一下吧,請殿下寬衣。」
誠王這才想到自己負了傷,不過似乎沒有那麼痛了,他垂著眼看著她,將雙臂緩緩打開。蘇然一瞬間還在腦補這是要抱她嗎?而後才發現他只是要人伺候!
王子病!
蘇然在心里嗤了一聲,很想將手里的帕子直接摔給他,但見他劃了一個大口子的肩膀,心想看他可憐還是不要計較了。于是熟門熟路的開始替他寬衣解帶,手法嫻熟的像是做過幾百次了,她一邊拆解腰帶一邊納悶,難道自己天生是做丫鬟的命嗎?
蘇然雙手虛環住誠王的腰,仔細解著腰帶後面的結,歪著的臉頰不時蹭上誠王的胸膛,誠王的頭微微揚起,一臉別扭的模樣,他知道只要他一低頭,自己的面頰就能貼上蘇然的頭頂。
自然而然的,那晚親吻的畫面又浮現在他的腦中,心中一陣悸動,嘴唇仿佛又變得干燥起來,最近的他猶如回到了少年時期,常常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沖動,讓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的一顰一笑都緊緊牽動著他的神經,有時候他還忍不住想象著他們將來的生活,想著想著就會常患得患失。
雖然他偽裝的很好,殊不知他忍得……有點辛苦。
自那晚大膽的舉動之後,他怕自己會失去理智,便一直克制著自己,不敢再做出親密的動作了,但此刻,大難不死的興奮讓他的血液翻騰上涌,沒由來的,他很想把她抱在懷里溫存一下。
行隨意動,他剛一收斂手臂想要抱個滿懷的時候,蘇然卻從他的面前抽離了。
抱了個空。
蘇然將褪下的衣衫放在一邊,打算待會將血跡洗一洗。又把手里的巾帕疊成豆腐塊一樣的小方塊,準備替他清理傷口的時候,卻見他黑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了他錢一樣。
蘇然不解地看著他,是剛剛自己弄疼了他嗎?
她想了想,這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真是自己惹到了他,那還是叫他眼不見為淨的好,她將手里的帕子遞到他的面前,問道︰「殿下要自己擦洗麼?」
誠王氣得肝疼了。
一盞茶後,蘇然忍著被冰塊臉凍僵的危險,戰戰兢兢地替他擦洗著血口,誠王光著上身,肩胛處翻出的皮肉看起來很可怖,蘇然一邊擦洗一邊吸著冷氣,手臂上也起了不少雞皮疙瘩,忍著不適,總算把髒污的血跡都擦干淨了。
她這才有心思欣賞了一下他的身材,嗯,算是極品的身材,精瘦型的,肌肉線條很完美,腰部還有愛的把手呢,蘇然光明正大的欣賞著,不時點點頭無聲感嘆。只不過,遍布後背的傷口也很搶眼,大部分是刃傷,有些年頭了,還有一處看起來像是……鞭傷?
蘇然不由自主的邪惡了。
誠王看身後的人半天沒了動靜,扭過頭來問道︰「怎麼了?」
蘇然醒過神來,眼珠子依舊離不開那幾道傷口,月兌口問道︰「殿下這處鞭傷是怎麼得來的?」
「三年前大戰烏塔得來的,他們的首領將我捆在地牢中。抽了三天三夜,」誠王聲無波瀾的說著以前的經歷,好似那些光輝史都是別人的,「因為這一戰,我被進爵為親王,想不到三年後再一戰,又被降了爵。」
誠王的眼里浮現一絲自嘲的灰暗,蘇然能夠想象當時他被扣住四肢,又被抽靛無完膚的慘狀,食指尖若即若離地撫上了那些經年累月的傷疤,一幅幅畫面在她的腦海中游過。
背上輕輕點點的觸踫引得他一陣陣酥麻傳遍全身,他倏地站了起來,拳頭捏的緊緊的。
「冷了,穿衣!」
蘇然見他又突然變臉了,心中郁悶,他最近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不過傷口雖然清理干淨了,但是不消炎的話後患無窮,她翻出前段打算用來浸泡花椒的白酒,花椒全部賣出了以後,這酒就沒了用處,現在正好用來消毒,她倒出了一小匙,沒有理誠王依舊陰霾的臉色,報復般全部澆到了傷口上面。
「嘶,」誠王吃痛,威脅似的瞪了蘇然一眼,又看到她手里的酒壺,把剛才的尷尬又拋到腦後了,他悶笑了一聲,「你這里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甚至連雞蛋都備了。」
「有時候夜里餓了,我就偷偷進來做些宵夜,」一想到現在他們的處境,蘇然就有些黯然,「這些東西撐不了多久的,我們被困的地方是沙漠。」
誠王听後稍一沉吟,問道︰「現在外面什麼時辰了?」
「酉時到戌時之間吧,天兒已經黑了。」蘇然看著四周灰暗的迷霧說道,外界天色的變化,四周的迷霧都能反映出來。
「走,出去看看。」
出園比進園容易得多,蘇然只要拉著他的手就可以,而且從以前帶著小黃進出園子的經驗來看,只有第一次的時候需要動用到胸前的印記,後面的進出都不需要,只要蘇然踫到他的身體即可,就好像第一次進來要輸入登錄密碼,而後就被自動記住密碼一樣。
夜幕籠罩下的大漠影影綽綽,天上飄著兩三朵烏雲,幾顆極亮的星辰在初春料峭的夜晚,依舊可見。
誠王看著如海浪般一波連著一波的沙海,心緒起伏不定,喟嘆一聲︰「這就是鬼沙海!從沒有人活著見過它的面貌!」
蘇然不解,雖然這個時代沒有救援隊,被困死在沙漠的人很多,但還不至于聳人听聞到這個地步吧。
「將馬牽出來,我們趁著夜色,順著帝星的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出大漠。」
于是他們定下了白天休息,夜間趕路的時間表,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因為怕遇到流沙,他們也不敢策馬狂奔,只讓馬兒走在前面探路,蘇然在走得累極了的時候,才會上馬休息一小會兒。
春草園內,蘇然用稻草給他們鋪了一個窩,園里四季如春,穿一件單衣就夠了,不過在沙漠里可沒這麼舒服了,晝夜溫差極大,又是初春的夜晚,裹著棉衣都凍得瑟瑟發抖,而他們也沒有換洗衣服,誠王的衣服還是破的,這一路走來十分艱苦,為了活命,他們只有咬著牙硬挺著。
園子里儲存的食物蘇然大概計算了一下,稻子有八石左右,足夠他們兩人吃上兩三年呢,而且新一輪的稻秧也已經種了下去,後面陸續還會出產紅薯,因此糧食的供應她並不擔心,只是鹽和蛋白質是稀缺物,白鹽只剩下小半罐了,還有一壺醬油和一壇買來的豆瓣醬,雞蛋也只剩下二十來只了,不過,最糟糕的是,他們沒有蔬菜!
蘇然此刻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之前她因為怕戰亂,所以儲存了不少糧食,後來又一心想著多種些經濟作物好賺錢,而種菜這種事情既麻煩效益又低,所以就從來沒有過種蔬菜的計劃。
可是越缺少的時候就越想它,蘇然現在覺得連水煮白菜都是美味的了。
目前唯一能補充點維生素的,只有因為嘴饞腌的那兩壇子醬甜瓜。她倒是留了一些哈密瓜的種子,雖然園里的作物都是加速生長的,但即使立刻種下去,最少也要一個多月才能收獲了,那時候估計他們都已經走出沙漠了。
沒有菜光吃干飯可不行,稀飯配小菜倒是容易下咽些,蘇然挖出一簸箕稻谷,用小舂子搗著舂米,盤算著這些糧食該怎麼分配。
誠王走到田間的地壟上,觀看著蘇然種下去的作物,他走到幾棵花椒樹前,樹枝上又結出了不少青澀的小果子,他摘下一小顆仔細瞅了瞅,恍然大悟地嘆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