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罵了一聲「廢物」,隨即奪了剪子,便一頭奔了過去將簾子撩開,里面卻並無刺客,她這才吁了一口氣,但下一瞬,沈青岩卻突然至帷幔後閃出,一掌拍掉了她手中的剪子,兩根手指輕輕從後扣住了她的咽喉,無聲無息地將她制住!
琳兒見了這一幕,頓時嚇得尖叫出聲,沈青岩目中閃過一道冷光,另一只手微一彈指,一道指風襲向琳兒,瞬間見血封喉,一招斃命!
琳兒還來不及喊一聲,便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外間有守夜的宮人揚聲問道,「小主,殿內何事?」
此時,江映月咽喉被制,沈青岩將她拖至牆角,但有異動,便叫她立時氣絕!
生死已在一念之間,她只需叫上一聲,外間的宮人便會一擁而入,大不了與刺客同歸于盡,但突然間,她看到了被沈青岩安置在軟榻上的雲靜好,而雲靜好也正望著她,兩人目光相對,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她改變了主意,聲音一如往常一般鎮定無波,「沒事,是琳兒不小心燙傷了手,你們退下吧!」
外頭漸漸安靜了下來,江映月轉眸望向沈青岩,臉色已是蒼白如紙,卻依舊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為何要擄走皇貴妃,但你可想過,就算你殺了我,殺了所有侍衛,帶著皇貴妃,你能逃到哪里去?皇上派出去的偵堅如跗骨之疽一般地追殺你,叫你永遠不見天日。」
「這不用你操心。」沈青岩聲音漸沉,手上驟然用力,江映月激烈掙扎了兩下,差點沒疼出眼淚來,當下放軟了聲音求道,「你放了我,讓我來幫你,我有法子送你們出宮,也有法子叫皇上死心,從此再不追尋皇貴妃的下落!」
沈青岩的手松了一松,江映月便知道,他動心了!
這時,殿外靴聲橐橐,松明雪亮,是搜宮的侍衛到了承淑殿,江映月一咬牙,也顧不上許多了,奮力推開了沈青岩,急道,「你快將琳兒的尸體藏到床下,再找個地方躲一下,讓我來應付那些侍衛!」
沈青岩雖不能完全信她,但眼下也沒別的法子,只得照她的話,將琳兒的尸體移到了床下,再將雲靜好抱了起來,一把攬住她的腰,飛身縱起,藏到了橫梁之上。
待大批侍衛涌進承淑殿時,宛淑妃早已等候在庭中,那領頭的侍衛知道宛淑妃並不受寵,說話難免有些不恭敬,只道,「因宮里進了刺客,我等奉命搜查各宮,驚擾了娘娘,還請娘娘見諒!」
宛淑妃冷笑,聲音在暗夜中听來,格外嫵媚驚心,「那你們便來搜好了,只是比起什麼刺客,本宮更擔心的,卻是皇貴妃的安全,若那刺客被你們逼急了,傷了皇貴妃,那可如何是好?」
這話听起來,竟像是在幸災樂禍,那領頭的侍衛皺了皺眉,卻並不理她,一揮手,所有侍衛便沖進了殿閣,命宮人將衣櫃一齊打開,細細地搜索了一回,連床底下也沒有放過,搜完了又去別的殿閣繼續搜。
待搜到了江映月殿中,她倒是沉得住氣,正倚在床頭,披衣拿了本書卷在看,為了避諱,侍衛們也不敢太過近前,便先在殿中搜了一搜,見搜不出什麼,便道,「小主,可否請您移駕一二,刺客可能藏在床下,為了小主的安全,還是讓屬下檢查一番為好。」
江映月聞言失色,卻仍是牽強一笑,點了點頭,「既如此,那你們便過來吧。」
她擱下書卷,穿鞋起身,動作間,那披在肩上的外衣便滑了下來,露出了里面女敕黃的裹胸,一痕雪白的香肩,那些侍衛見此情景,忙將頭低下,但因職責在身,便也顧不得避諱了,仍是大步流星地上前,拔了佩劍便要往床下刺去!
江映月瞬間面白如紙,仿佛不忍目睹似的,將臉轉到了一邊,但下一瞬,殿外卻忽然傳來了宮人的驚呼,也不知出了何事,那些侍衛便又收回了劍,忙不迭沖了出去,卻只是後面小廚房外的一堆柴草燒了起來,因柴草不太干爽,所以火小煙大,看著嚇人,虛驚了一場!
那些侍衛不免有些失望泄氣,也沒心情再回去繼續搜查,匆匆忙地便退出了承淑殿。
待他們離開,沈青岩才從橫梁上下來,將雲靜好放回了軟榻上,用手撫模著她的臉頰,目光灼灼,貼在她耳畔柔聲道,「你听話,我在宮外早有了安排,從此你便月兌離了囚籠,有我陪伴在身邊,永遠保護你,寵著你,不再讓你蒙受半分委屈……」
雲靜好閉了眼冷笑,瓷白的臉龐隱隱透寒,沒有了生氣,也瞧不出是喜是悲。
此時,江映月卻費力地將琳兒的尸體至床下拖了出來,看了看雲靜好,向沈青岩獻計道,「不久前宮里進了戲樂班子,因班子里多是男子,在宮內行走多有不便,小順子便將他們安排到了偏僻的靈賢殿去住,又另開了道偏門讓他們進出皇宮,那里一向偏遠幽靜,夜里不會有人,一會兒等侍衛搜查完了,我便帶你們從那道門出去。你先將皇貴妃的衣裳月兌下來,穿到琳兒身上,再將琳兒的頭砍下來,尸體扔進太液池里,等宮人發現尸體時,見她穿著皇貴妃的衣裳,自然便認定了她就是皇貴妃,人死了,皇上最多傷心幾天,也就罷了,哪里還會繼續追究?」
沈青岩听她說完,臉上現出冷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想得周全,只不知你為什麼要幫我?」
江映月笑笑,「我不想死,自然便只能幫你。」
沈青岩挑了挑眉,明顯地不信,「只為這個?」
「還因為……我與皇上是青梅竹馬,沒有皇貴妃時,皇上只愛我一個,如今有了皇貴妃,皇上便連看也不看我一眼,所以,我想皇貴妃永遠離開皇宮,沒有了她,皇上自然便會回心轉意,不過幾日,便會將她拋諸腦後。♀」江映月微微揚起下頜,臉上綻出個純良無害的笑容,「說到底,你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這件事完結之後,我可以得到皇上,你可以將皇貴妃帶走,誰都不會吃虧。」
沈青岩沒說話,卻是勉強信了她,伸手解開了雲靜好的領扣,他微涼的指尖觸到了她的肌膚,她睜開眼楮,眼眸深處有恨意掠過,燈影映著她毫無血色的面容,眉梢眼底似凝著一層薄冰。
那冰冷的眼神竟讓他愧疚自厭了起來,心里一亂,額上便汗出如漿,他做了這麼多事,究竟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讓她更恨他嗎?他並不想那樣,卻一直那麼做著,可現在也只能繼續下去了,他徒然扯過軟榻上的絲絹,隨手一揮,便遮住了她的眼楮,然後將她的衣裳月兌了下來,遞給了江映月,再用自己的外衣將她裹住。
快天亮時,沈青岩先將琳兒的尸體沉入了太液池,再拖起雲靜好背在身上,跟著江映月往偏僻的靈賢殿走去,好在,宮人被折騰了一夜,這會兒都躲懶睡得人事不知,連守在偏門的侍衛都靠在牆角打呼,竟讓沈青岩順利地逃了出去。
出了皇宮,外頭早有馬車在等著,那趕車的人等了一夜,正瞌睡得上下眼皮打架,此時總算見著了沈青岩,便忙至車上下來,幫著沈青岩將雲靜好放倒在車上,急急地趕馬前行。
馬車一路行到了玄武大街後二里遠近的歸風巷,沈青岩早在這里買定了一所宅子,又花錢請了個婦人,以備雲靜好過來時好服侍。
這婦人名喚月娘,倒生得伶俐標致,因三十歲上成了寡婦,便只能靠自己給人幫佣賺幾個錢,只是,她年輕守寡,難免有些守不住寂寞,平日里恣情縱欲,結交了不少不三不四的男人,得空便廝混在一起。
當然,沈青岩並不知道這些事,當初,是賣房給他的賴嬤嬤介紹了月娘,說月娘手腳勤快,干淨謹慎,最會服侍人了,他見賴嬤嬤一把年紀不像是會說謊的人,便雇了月娘,讓她先在這宅子里住了下來。
此時,那月娘正同相好在屋里睡覺,听見門響,這才驚醒了過來,忙叫起了相好,讓他穿了衣裳快走,自己則若無其事地迎了出去。
沈青岩抱了雲靜好進院,見了月娘,便道,「這是夫人,你以後要好生侍候。」
月娘忙不迭應了,等到了里屋,沈青岩便將雲靜好小心翼翼放置在床上,這會兒,雲靜好身上的藥力終于過了,她能感覺體力正漸漸回到她的身上,可她才動了一下胳膊,就听沈青岩吩咐月娘道,「去把那東西拿來。」
「那東西」很快便拿到了眼前,竟是一條特別打造的鐵鏈,那鐵鏈很長,兩端分別有一圈鐵環,有暗扣連接,宛如犯人戴的刑具一般。
沈青岩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嚓一聲,瞬間便給她戴上了鐵環,將她的雙手牢牢禁錮!
他滿意地端詳了一番,又至袖中模出了幾根特制的韌線,不過瞬息之間,便運功將那韌線逼進了她的手腕肌膚,深陷入她的血管里!
這種韌線,雲靜好是認得的,是用來控制人的法寶,當韌線沿血液流入血管之後,她若強行掙扎或與人動武,便會爆體而亡!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她成了他的囚奴,飛不出他的掌心。
沈青岩笑了,又交待月娘道,「明日找人來將窗子用鐵條焊牢,夫人身子不好,見不得陽光,你平日里送飯,記得要將門鎖好,她若犯病,說了什麼瘋話,你別信她,只照顧好她的飲食起居便可。」
月娘收足了銀子,自然是順從地應了,等她退下後,雲靜好的唇角卻不由自主浮上了笑容,沈青岩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她,見她竟然在笑,便一伸手捏緊了她的下巴,俯,唇冷冷貼在她的臉頰,「做我的女人,令你這般開心?」
雲靜好微垂濃睫,木然一笑,「我開心極了。」她微微抬起手腕,仍是笑著,似乎渾然不覺他指上暗暗加重的力道,只道,「我原就不想活了,你如今在我血管里埋下這韌線,倒是成全了我,真讓我開心。」
她的態度刺痛了他的心,如同想起她以往冷漠時的刺痛,他將她攬進懷里,冷冷地道,「你別想做什麼蠢事,你是不怕死,但你如何舍得讓你肚子里的孩子陪你一起死?」
這一次,他如願以償看到她臉色刷白,連聲音也變了調,「你胡說什麼?」這根本不可能,她才小產不久,怎麼可能這麼快又有了身孕?
沈青岩冷哼,「你以為我在騙你?這是瞞得過你的事嗎?你若不信,只耐心等幾個月不就知道了?」
雲靜好怔怔地听著,手不自覺地撫著小月復,心撲通撲通地跳著,這是真的嗎?
怎麼會,怎麼會!
她身體里又有了一個小生命?一種奇異的,血脈相連的感覺不可抑制地涌現出來,這一瞬間,她心底又有了強烈的活下去的意願,如果在感情的世界中注定無法得到圓滿,那麼,她至少還有她的孩子,這便足夠了,不是嗎?
沈青岩望著她,見她滿面歡喜,他的心便也軟了下來,親昵地握了她的手,聲音似夢幻般蠱惑,「以前的一切,你別再惦記了,往後你就安心留在這兒,你的孩子,我會當成是自己的孩子養大,我什麼都可依你,你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只是卻不能讓你離開這屋子。」
雲靜好沒出聲,他便又道,「你心里很明白,君少秦能給你的,我一樣不少也能給你,但我能給你的,他卻永遠給不了。」
他指的是愛情,唯一的愛情,身為帝王,君少秦有後宮三千,給不了她唯一,但他卻能給。
雲靜好靜了片刻,不知何時眼淚已溢出了眼眶,「你給我的,也不比他好多少,不過是另一個囚籠。」
「隨你怎麼想吧。」沈青岩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听著她受傷的控訴,終究還是嘆了口氣,「你如何看我,並沒什麼要緊,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
雲靜好眼底無波,笑容飄忽,「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你只是不甘心,我總是在拒絕你,所以你不甘心。」
沈青岩一時愕然,卻不知如何駁她,到底還是怒了,原本溫潤如玉的面容一下子充滿了侵略性,忽然扣住她的後腦,準確無誤地吻上她的雙唇!
雲靜好猝不及防之下,憤然甩上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一震,臉頰浮現紅印,火辣辣的劇痛,眼底被怒焰燻得赤紅,驀地又低頭吻在她的頸側,毫不留情地在她肌膚上種下數顆紅莓,她聞到他嘴里噴出來的熱氣,帶著原始的**,感覺到他身體起的變化,她心底卻升起了一種強烈之極的惡心感,雙手不斷推拒著他,卻根本撼動不了他的強硬,她也不敢太過掙扎,怕觸動了血管里的韌線,會傷了孩子。
終于,她閉上了眼楮,一行淚水不由得滑下,「沈青岩,你若是真的用強,我會恨你一輩子,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沈青岩目光閃了一下,抬起頭來,蹙眉看著她這副生不如死的樣子,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妒意,假若此刻換作是君少秦,她還會這般生不如死嗎?思及此,他當下五內俱焚,略顯煩躁地扯開了自己的衣領,正要繼續施暴,卻見她猝然間蹙緊了眉頭,不住喘息,臉上瞬間慘白得近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斷氣!
他大驚,這才一下子放開了她,口氣軟了下來,失措地驚問,「靜好,你,可是……可是我弄疼了你?」
雲靜好抱著自己,縮到角落里,低下頭,將臉深深埋在自己膝中,喘得十分難受,嗚嗚低咽著,懼怕又無助,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傷心,長大後,她也向來吝于在他面前展露她的脆弱,她如今的樣子著實讓他慌了手腳,他顫顫地伸出手觸模到她,張嘴想勸慰她,卻又覺得如今自己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
卻在這時,院門突然被 捶得山響!
有人在外頭高嚷,「開門,衙門搜查逃犯!」
月娘正在灶房忙著,洗了手才走了出來,一開門,便有幾個佩著大刀的官差擁進了院子,為首的絡腮胡作捕頭打扮,身形魁梧,掀著鼻翼露著豁牙,擺著官架子,語聲粗豪地吼道,「這麼久才開門,別是藏了什麼人吧?」
月娘別的不擅長,就擅長應付男人,當下嫵媚一笑,聲音柔柔甜甜的「官爺可別亂說,我們可是清白人家,一向奉公守法的,哪有膽子藏什麼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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