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奎等人走了,周氏臉上驚色未消,忙拉了蘇雅往屋里去,「雅兒呀,這是要出事了,你乖乖待在屋里,大娘去那邊找你大伯回來,再看看有沒有人去鎮上,把你天佑哥他們找回來。」
「大娘,你這是要干啥?沒那麼嚴重的。」蘇雅忙一把扯住了周氏,她還不信呢,這個世道真那樣糟糕,救人者就真的這麼悲催嗎?
周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瞧剛才二奎那一副拼命的樣子,還說李氏要是殘了就要賴給蘇雅,這怎麼得了,得快點叫家里的男人回來,不然雅兒一個孩子準得吃虧啊。
「雅兒,听話,乖乖等在家里,待會不管誰來鬧,你就裝沒听見,千萬別出來,一會有我跟你大伯呢。」周氏怕她小孩子心性,沉不住氣,只得又耐心囑咐著,隨後不由分說的出去,還將門從外面鎖了起來。
「大娘,大娘,你開門呀。」蘇雅從里拍了幾下門,從門縫里瞧見周氏踮著小腳急匆匆跑了走,滿頭黑線啊,這是要鬧哪樣嘛?她不過救個人,怎麼就得做縮頭烏龜呢?
蘇雅郁悶的回到床上,悶悶的坐著,心里盤算著,要是李氏那婦人敢倒打一耙的,她決計會將她重新拖到後山去,再找個捕獸夾子將她兩只腳都夾住,因為她本身就是個禽獸不如。
正在她瞎想的時候,門口響起了熙攘的聲音,她趴在窗縫一看,就見村長帶著大奎二奎還有大奎媳婦,身後還跟著十幾個村子里的漢子婦人。
「老陸,老陸家的?」村長一進院就喊了幾聲,見沒人應,就瞪了一眼二奎,「瞧你辦的事。」
二奎一邊臉腫的老高,滿臉羞慚之色,「哎,我真是混吶。可當時那情況,娘那個樣子,我還以為……。」
「那你也不等娘醒了問清楚。」大奎也瞧不上弟弟那火爆脾氣。
二奎知道自己錯了,恩將仇報,這在農村里,那是極被人瞧不起的,連他自己也瞧不上,「哎,說啥都沒用了,是我的錯,等大叔大娘回來,我再親自給他們賠不是。」
「好了好了,先回去吧,你娘還在床上躺著。」村長一看這麼多人,覺得不像話,就攆人,「還有你們,看什麼?不要做活的,閑的慌,都回去,這麼多人,讓老陸一家看到,還以為你們是來打架的呢。」瞧著門鎖的,還真保不住是害怕的躲了去的。
眾人這才散去。
蘇雅瞧著人都走了,一個人躲在窗後偷笑,看來他們是來賠罪的?就說嘛,不可能那麼倒霉,好不容易扶一回受傷的老太太,就得被訛上。
外邊,一家子屋角,見人走了,周氏才拽著陸大柱出來,剛才自家院里一下子涌進了那麼多人,還真將老兩口嚇住了。
「雅兒真將人打傷了?」陸大柱心驚的問,不然,人家不會來這麼多人啊。
周氏苦著臉,「我也不清楚啊,在後塘洗衣服回來,就听見人說雅兒背著李二嬸子回來的,還說她滿身是血呢,過後,二奎就過來要找雅兒拼命,他爹,咱快想個法子吧,要真是出了人命可咋好。要不,咱讓雅兒出去躲幾天吧,等事情緩緩再回來。」
「能躲哪兒去?」陸大柱邊說著邊往家走,他對媳婦的話半信半疑,按理說雅兒不是那種沒輕沒重的人,打人也許她會,但能把人傷的滿身是血,他怎麼听著都覺得玄乎。
周氏小腳跟在他後面,說道,「鎮上啊,雅兒不說那面館還有個里屋,有床有被褥的,在那邊躲幾天也行啊。」
陸大柱沒理她,快步趕回了家,讓周氏開了門。
「大伯大娘。」門一開,蘇雅立刻竄到了門邊,暈,可把她憋壞了,這屋子一鎖上門,又潮又暗的,憋悶死了。
瞧蘇雅一臉松快,陸大柱也暗自松了口氣,直覺事情並不如周氏說的那樣嚴重,但小心謹慎起見,還是問清楚比較好,「雅兒,跟後面那事到底咋回事?」
蘇雅無奈回道,「大伯,沒出啥事,李二嬸子被捕獸夾子夾到了腳,我救了她。」
「你救了她?」陸大柱和周氏同時驚詫不已。
周氏轉瞬又憤怒了,「你救了她,她還敢賴你?這樣的混帳,雅兒,咱不理她,咱也不躲了,咱理直氣壯,他們家要是再敢來鬧事,我就跟你大伯拿刀砍他們。」
蘇雅笑了,這樣的話出自周氏之口還真是不易啊,她記得周氏最膽小,連老鼠都怕,可現在竟然也想著拿刀砍人了,她還真想象不到她邁著小腳,拿刀砍人會是什麼模樣呢。
「胡說啥。」陸大柱覺得自己婆娘這話在孩子跟前說,實在太不像話,就道,「咱們得講理,雅兒做的是好事,咱們不能讓人冤枉了,但是,砍人也是不對的,再說,你砍的過誰?大奎還是二奎?」
李氏被噎住了,「就興他們來咱家胡鬧,就不興我拿刀嚇唬嚇唬他們了?」
正說著,院子里又來人了,還是之前那一幫人。
村長一進院,就朗聲喊,「老陸啊,快出來,我知道你們兩口子都在家,還有雅兒,也別怕,有村長爺爺在,沒人敢欺負你。」
陸大柱夫婦躲不過,只得出來,蘇雅跟在身後,也出來了,她知道那家子不是來鬧事的,所以,很放心。
一見人出來了,大奎二奎都有些愣,胖臉僵在那里,想要賠笑卻忘記怎麼笑似得,不尷不尬的。
村長瞪了大奎一眼,又一腳踹上了二奎的小腿肚子,罵道,「小王八羔子,你干的什麼事,自己說。」
二奎撲通一聲就勢跪在地上,對著屋檐下的三個人就猛磕了三個響頭,悔恨萬分的說,「大叔大嬸,還有雅兒妹子,我二奎犯渾,錯怪了好人,我這里給你們賠不是了。」
「……。」陸大柱和周氏夫婦被他那三個響頭給磕蒙了,面面相覷。
蘇雅卻涼涼一笑,並不答話,雖然他們知道真相了,知道自己錯怪人了,來道歉,但是,之前的行徑,卻仍舊讓她很痛恨的。
救人是一回事,但原不原諒這些人做的惡事是另外一回事。
「老陸啊,你們就原諒這混小子吧,這些年的鄰居,你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他就一渾人。」村長見陸家人不表態,兩方人僵在這里,就出言做和事老。
陸大柱見村長說話了,就想開口說什麼,但被周氏扯了下胳膊,說道,「村長啊,這事你跟我們說不著,被冤枉的是我們雅兒,原不原諒她,得問雅兒,其他人說什麼都沒用。再說了,現在知道錯了,才做什麼去了?喊打喊殺的來找我們雅兒,得虧我們雅兒膽小不小,不然都能被你嚇死。」
「周嬸子,我知道錯了。」二奎陪著笑,「才那不是我不知道情況嗎?剛才我娘醒了,把我好一頓臭罵,一定要我過來給雅兒妹妹磕頭賠罪,要是雅兒妹妹不肯原諒我,就不準再進家門。雅兒妹妹,哥求你了,哥這次是真混,冤枉了你,要不,你打哥一頓吧。」
二奎許是太激動了,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就往蘇雅這邊來,似乎是想將自己送過來給她打。
可是他那個小山似得身子,野獸一般的滾過來,嚇的周氏帶著蘇雅連連後退,「哎呀,你還要干啥?你閃開,我們不要你道歉,你走。」
「二奎。」村長瞪著二奎,「你做啥?還想嚇著人家?」
二奎一看周氏臉色,頓時懊惱萬分,「嬸,我——」
「你走吧,打人一下再給個甜棗,這算什麼?再說了,要是你娘不醒,不跟你把事情說清楚,你還真要我們雅兒償命不成?」周氏一想到他之前那種要撕打雅兒的場面,就有些後怕。
二奎被說的啞口無言,大奎就開口求情,「嬸子,你看這事不趕上了嗎?二奎性子急,一看我娘那個樣,就急了,也不理智。」
「行行行了,我不跟你們說了,你們回吧,以後別動不動就找我們家的麻煩,就阿彌陀佛了。」周氏朝他們拂了拂手,像趕蒼蠅似的。
有周氏出面,蘇雅也懶的理會這事,完全乖乖的當個被人欺負的孩子,然後由家長出面擺平。
大奎二奎都吃了閉門羹,雙雙看向村長,村長見這期間一直是周氏說話,陸大柱竟然連個屁都不放,顯然是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就有些不快活,「老陸啊,要說這事呢,是人家二奎辦的不地道,雅兒救了二嬸子,他還過來鬧,連我知道了都氣不過揍了他一拳。可是,你們也該理解,這事啊,他是急躁了些,可人家也知道錯了——」
「村長。」陸大柱沒讓他把話說完,「你的話我都明白,可是,雅兒就跟我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她受到這樣的冤枉委屈,也不是他一句錯了就能完事的。」
「那你說咋辦?」村長就問。
二奎二奎忙說,「大叔,您說吧,要我們干什麼都行,只要雅兒妹子不生氣了就好。」
這話將蘇雅給逗樂了,心里想著該怎麼讓他們做點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