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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問︰「那話是誰說的?」

「忘記了?你想想?」他笑著與她對望。

她歪著頭想想,原來自己說過那麼多話,如果不是他們對不了解,她恐怕早已經露過千百次餡。

「那麼,更正,我要改換立場。」

「改換立場?把金錢視為糞土嗎?」他笑開,才不信她做得到,宮晴說她是那種光是想到錢就會雙眼發亮的女子。

「沒錯。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她盜用《紅樓夢》。

「有意思,還有其他的嗎?」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再說說。」

什麼再說說,她能背的也就這麼幾句,他真當她有多高的文學造詣?硬擠腦槳,她支支吾吾再背上一段。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還有嗎?」

「沒啦。」橫他一眼,他以為她是曹雪芹的嫡親孫女嗎?

「別氣,我只是見獵心喜,粗淺文字卻句句深意。功名是假的、金銀是假的,連身邊的妻妾也是假的,那麼請問,人生有什麼是真的?」蕭瑛發覺,他真喜歡听隻果高談闊論,下回問問郬,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樣?

「今日衰草枯楊,昨日歌舞場,脂濃粉香,轉眼兩鬌成霜。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怎知明朝情斷怨恩長,狠狠拼上一場,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富貴是假、青春是假、情愛是假,人生到頭來,能圖的不過是一場平安順遂、一場喜樂心安。所以快樂是真的、幸福是真的,但那些留不住,只能把握當下,珍惜眼前。」

「怎會留不住,得賢妻舉案齊眉,結一段金玉良緣,幸福自然來到跟前。」

「就怕男人轉眼另結新歡,幸福成了水中月、鏡中花,幸福化為虛話,請問,一個女人有多少淚,怎禁得起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蕭瑛凝睇她,這就是她不願與人共事一夫的理由嗎?

他握住她的肩膀,似承諾、似誓言,認真說道︰「不會的,你的幸福絕不是水中月、鏡中花,你的淚水不會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他的眼神過度認真,看得她心一動,幾乎要淪陷。

縮了縮肩膀,她定了定心,拉出一臉的夸張笑意說︰「我當然不會,那是把全副心力寄望在男人身上的女子才會做的事。說吧,你不是有三件事要告訴我?除了如意齋之外,還有什麼?」

她滌避讓蕭瑛有些失落,他輕輕一嘆,順著她的意轉移話題。「那一百萬兩中我取五成買田、買地、買鋪、買莊子之外,大部分投入海外事業,至于賬冊,李琨會找時間帶來讓你過目。所以現在咱們不只是朋友,還是共同合伙事業的伙伴。」

她笑了笑,不吱聲,那是他的銀子,想怎麼使,是他的事。

「第二件事。記不記得那個當街強搶民女的惡霸?」

「記得。不會是他背景太雄厚,咱們惹錯人了吧?」

「想什麼吶?誰的背景能厚得過你家果果。」他手一戳,又點上她的眉心,他不喜歡她蹙眉的表情。

「說的也是。」賀心秧笑笑,平了眉心川字。

蕭瑛接話,「他的爹爹是王尚書,我和他之間,交情還算不錯。」

「惡霸竟然有那樣顯赫的爹?那天回去癢上七個日夜,真夠他受的。」

「這樣就夠?你太善良,倘若那日沒人出面,那丫頭的一輩子就毀了。」

「所以,你又暗地動手了?」

「我是那種人嗎?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我怎會勞動自己的雙手。」

他的狐狸眼一挑,眯起眼楮一笑,那份熟悉,讓賀心秧打心底愉快起來。

「你怎麼做?」她湊近他,滿臉的期盼。

「設個計謀,讓那個惡霸的爹發現他娘與總管勾勾搭搭的事兒。」

「他們是真的勾勾搭搭,還是被你下了套?」

「你對我真的很沒有信心,上次賴我下藥,這回又是,我怎麼可能為了救一個女孩的名節,卻去毀掉一個女人的名聲,當然是他們確實有染,我不過是幫幫成天只知關心朝事、忽略家事的王尚書發現事實罷了。」他氣結。

「對不起嘛,我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快說,然後呢?」

賀心秧的道歉很敷衍,真正的目的是急著听取下文,蕭瑛自然明白,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寵她,此事自然淡淡揭過。

等等……習慣?他習慣寵她?那麼他們之間除了關系非比尋常外,他對她……笑容揚起,蕭瑛心情莫名其妙的歡愉起來。

「我在王尚書面前不小心說漏了嘴,說起他兒子當街強搶民女的事,然後稍加提醒幾句說,因為那個惡霸長得與兄弟、父親都不像,所以沒想到他是尚書府的人,當日冒犯,還請王尚書見諒。」

「你真陰險,王尚書肯定要懷疑惡霸是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當然,听說回府後,王尚書狠狠打了兒子二十板,越看越覺得他不像自己生的,不待見之余,將他關在屋里,命人看守,下個月就要打發他到北方從軍。」

「哇,惹到你,是他人生最大的不幸。」

蕭瑛抿唇一笑,心想︰錯了,他不是惹到我,是惹到你。他敢色迷迷的看著她,沒挖去他一雙眼珠子,已是饒了他。

不過惹到賀心秧的,不只是王尚書的不肖兒子,還有那個江婉君,因此江家一堆以前沒用上的罪狀,現在又被翻了出來,江寇欽官位被奪,家產被抄,一家均貶為庶民,日後她想再上如意齋囂張,可沒機會了。

「這是第二件事,第三件呢?」

「我送了蕭擎和蕭瑀的衣服來,還帶來一名工匠。」

固執!都說了他們是賀小願、賀小望,他非要喊蕭擎、蕭瑀,還晴時多雲偶陣雨呢。但……隨他吧,反正她主意已定,他也沒多少機會可以喊了。

「他們的衣服已經夠多了,干嘛還做?」

「就當是補償吧,補償他們出生的時候我不在、牙牙學語的時候我不在、學爬學走的時候我不在……我不知道別的父親對于這種事會怎麼想,但我充滿歉疚感。」

「那是沒辦法的事啊,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摔進谷底。」

「講到這個,還要對你說聲抱歉。」

「抱歉什麼?」

「我沒有找到武林秘籍,也沒有學到一身武林絕學。」

賀心秧笑開,側眼望他,「那只是我的滿篇胡言亂語。」

「可是你卻靠著這篇胡言亂語,堅信我會回來,你受苦了。」他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

看著他誠摯的表情、俊俏風流的眉眼,賀心秧有些恍神。真好看呵,世間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人天生是主角,有人一生下來就注定是炮灰。

她搖頭,淒然一笑。不堅信行嗎?不信的話,要如何熬過那個漫漫長冬,熬過孤寂冷清的心碎深夜?忍不住回想起那時那種不知道得熬到何時方是盡頭的恐慌。

「那點苦算什麼?我又不是在糖罐里養大的,撞破膝蓋就要哭上半天,我這種粗生賤養的人,就算被砍個十刀八刀,也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聲唱歌。」

他笑了,這個驕傲的女生,明明難熬、明明辛苦,卻還要裝出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強勢。「有時候,我覺得你真驕傲。」

「我娘教的,面對驕傲的人不要謙虛,面對謙虛的人不要驕傲,如果你覺得我驕傲,也許你該反省反省自己。」

她的反應惹得他哈哈大笑。好吧,他承認,自己真的很驕傲。「下回,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聲唱歌,找我一起吧,別忘記,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有嗎?什麼時候起,他自動將自己從普通朋友升等為最好的朋友?經濟艙升等到商務艙還得經過一番程序呢。算了,還是不計較,因為……再和他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了。

「你帶工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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