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七章【欠了你的】
草原上的喜樂聲還沒停止,而殺場上早已是硝煙彌漫。《》梁王蕭衍打著東昏侯治國無術、殘暴不仁、妄加殺戮的名號,以「清君側」增加號召力抵伐大軍已再度南下,接連攻下了新野和南陽,前鋒直逼雍州。第二年的三月,蕭衍和沈約、範雲領兵與北魏軍作戰,在雍州西北的鄧城被北魏的幾萬鐵騎兵包圍,糧草和槍械缺乏,一時陷入了圍困之中——
夕陽西下,霞光漫卷,殘陽如血,滴滴猶泣。蕭衍登上城頭,見門樓外的士兵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門樓,卻沒人動手,只听北魏的打頭將軍在扯著嗓子勸降。
沈約看見蕭衍過來,趕緊肅禮,道︰「王爺,經過清點,如今我們的糧草已維持不了幾日了,再這樣拖下去,怕魏軍不來攻城,我們先要餓死在這里了」
「臨戰之際,本王已派左軍司馬張稷護送糧草了。」蕭衍望著門樓外,遲疑問道︰「若突圍能有幾分把握」
「一分把握也沒有。」範雲也走了過來,搶快道︰「魏軍突襲,是意料之外的,我們沒有絲毫的準備,另外左軍司馬張稷又一直遲遲,將士們的士氣已經逐漸低下了,何況九逸又不在王爺左右」
蕭衍突然神色一滯,凝視著範雲、沈約,心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九逸是去找她了,唯有派出九逸,才能把她找回來」
夕陽殘照下,唯有那曾經的記憶如絲絲縷縷的余暉一樣從大腦里傾瀉而出,那時在校——
「茉兒,這里的兵馬集中了驍騎、前鋒、護軍、步兵、健銳六營。」
「我對兵法之類的實在沒研究,咱們大齊的兵馬真是英勇無敵」
「我的兵書拿來,兵書,兵書」茹茉睜開眼,一坐而起,轉頭看到拓跋燾那張冰涼淡漠的臉,努力想張開嘴說點什麼,但著嘴唇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拓跋燾拿起一本兵書,扔給茹茉,「你不想在這氈房里為我生兒育女,你想上戰場」
茹茉恍惚間沒有听到拓跋燾前面那句話,只听到了後面那句話,不甘心放棄機會的說道︰「從目前來看,柔然對北魏的威脅是最大的,如果我們不斷派兵南下騷擾,會對劉宋的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造成極大的破壞,在這樣對峙的局勢下,你有把握滅掉北魏,統一全國嗎」
拓跋燾猶豫了一下,呵呵笑道︰「在這詭譎變換的政局中,哪里都不安全,誰也不能將自己的安危交付在別人的手里,所以你別多想了,說不定我們這里還是最安全的,你只管安安心心當我的王後就好,別的都不要操心了,一個女人,不該參與政事的,打仗是男人做的事,不屬于你。」
茹茉細思良久,搖頭道︰「這些年鮮卑人過著游牧射獵生活,鍛煉了健壯靛魄,剽悍的性格和高超的騎射技藝。軍隊,特別是騎兵,是攻打北魏克敵致勝的重要工具。但是反言之,若北魏與劉宋、夏,北燕、北涼聯手,或者北魏吞並了大齊,那個時候,你又該怎麼辦呢」
拓跋燾聞言皺眉,「你終于講到重點了,你怕的並不是北魏攻打柔然,而是怕北魏攻打大齊對不對那你有沒有想過,只要我放你走,說不定攆先來攻我柔然的不是什麼北魏軍隊,而是大齊的兵馬呢」
茹茉點點頭,卻又搖頭,只嘀咕道︰「不會的,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北魏的地形不好,如果大齊與柔然聯手,滅掉北魏不是問題,那樣我們才會有一線生機。」
拓跋燾輕嘆,滿懷憂心道︰「如今我柔然形勢,是根據力爭通過通使、貢賜、聯姻,緩和與敵對政權間的矛盾,建立友好關系,一旦這樣關系破滅,是個人,都能將我柔然吞並,百年以後,這片土地上還會有我拓跋燾的子孫嗎」
「會的,我答應你,我會保小伏羅一生平安的。」茹茉的話直白無比。
拓跋燾悵然低喃︰「為何你就不願留下來,當我的王後呢我們可以一起看著伏羅長大,我們可以幫他消滅外敵,建立一個太平盛世」
「我必須回去,如果不回去,總有一天,蕭衍會來,滅掉柔然的,我怕,我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茹茉用足夠的理由,說服著自己。
拓跋燾冷冷一笑,「真是口不對心啊,你明明就想趕回去給他送糧草,還說出這麼一大堆理由干嘛女人啊,始終過不了‘情’字一關。」
茹茉抱緊了手里的兵書,鬢角間汗珠盈盈,流淚道︰「我不能看著他有事,不能,不能,不能若你不給我糧草,我就是逃也要逃回去」
拓跋燾擰眉不語,好一會兒,方喝道︰「來人,準備糧草,護送王後出柔然,去中原。」接著隱忍一笑,他看向她,「從你給我‘蘇合香酒’開始,我就欠了你的,這下好了,終于可以還了!」
鄧城一戰中,蕭衍先是命範雲領兵圍住雍州,誅殺了鄧城都尉刺史,而後又兵分三路,一路由沈約環衛城內,一路交由平北將軍王廣之統領,押集大批官員囚犯,擒拿看管;另一路則由寧朔將軍裴叔業率領三千名前鋒軍與二千名健銳軍會合。
裴叔業率領五千大軍,駐扎城門外的軍營里,待到蕭衍命令下達,大隊人馬準備入城時,卻不料已被北魏軍隊圍個水泄不通了。但裴叔業很快與蕭衍達成了協議,準備率兵提早撤離。有了主心骨以後,齊軍發起恨來,倒有一股彪悍之氣,他們用一鼓作氣的陣勢殺敗了不少魏軍。
金甲騎兵群里,他總是與眾不同的——冠子上的寶石流光溢彩,挺拔俊秀的身形,騎在馬上更是透著錚錚朗朗,凜然高華清貴之氣。
金甲雄軍,利劍寶旗,白袍銀甲,五龍朝陽冠,這樣的軍隊,這樣的主將,只如那鋼鐵洪流般席卷而來,沖走一切擋在他們面前的障礙。
蕭衍一面命傳令兵約束軍紀,一面給將士們打氣︰「敵兵的後陣已經崩潰,只要我們趁勢進攻,一定能將魏軍的頭領拿下。」
話音一落,將士們瞬間變成一支不驚不懼的精銳,魏軍的主將,眼前著自己的士兵如山般的倒下,連忙揮手,讓兵士們向外圍疏開,想與後方合會,豈料這時裴叔業與王廣之里應外合,一時間齊軍魏軍混戰不休,沖鋒與敗兵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蕭衍在一百名親兵的簇擁下,由沈約、範雲陪著,暫住在城內的府衙里。月光下流淌出一股異樣的肅殺冰冷,他手握兵符,倍添自信一笑道︰「騎兵在今夜務必撤回,命傳令兵收縮陣腳,至于王廣之嘛,就讓他在城外接應好了。」
沈約冷靜下來,惶然道︰「王爺如此鋌而走險,就不怕敵軍突襲嗎」
範雲不禁面露微笑,勝券在握道︰「不怕,我之前已率一隊驍騎從側面出城,包抄了敵軍的後營。」
「現在魏軍混亂,兩軍的兵馬會繼續僵持下去,如果白天里沖鋒陷陣,黑夜里剿殺殘兵,那不僅勝算不大,也太過拖延,所以既然魏帝趕來與咱們爭這個城池,倒不如咱們來個請君入甕。」蕭衍補充完,直接下令︰「放話出去,告訴魏軍主將,內有首領,外有圍兵,若他肯投降,本王倒可饒他一命。」
範雲展眉贊道︰「好,王爺這是要把魏軍主將逼急,讓他聚集兵馬攻城,一到那時咱們早已撤出城外,來它個關門打狗,痛快,痛快啊!」
「不妥。」沈約不放心道︰「魏軍現下雖被咱們的兵馬纏住,但也拖延不了多少時候,我派出到子回來說,城外的魏軍騎兵已做好孤注一擲的強攻了,能支撐到此時,說明他們的關口也難破,這樣難保咱們出城時,不被圍攻,臣是無所謂,就怕王爺萬金之軀,倘若有個閃失,如何讓我向我那妹子交代」
範雲面部不禁抽搐了一下,失色道︰「不會的,王爺有九逸保護,定是萬無一失的。」
蕭衍微微一嘆,室內即刻寂靜。沈約按耐不住,踏前一步,忍不住道︰「人都死了,王爺又何須為茹茉哀嘆,如今大事當前,王爺切勿分心才好,相信我那妹子的在天之靈,也會保佑王爺得償所願的。」
「她沒有死!」
「她死了,我那干妹子茹茉死了,她死在了王爺親自給她準備的金絲楠木的棺材里。」
「本王說她沒死就沒死。」
「沒死怎麼這麼久都沒有音訊她能去哪里」
「有人說,看見她了」
自從小產後,茹茉的身體就一直不好,來到柔然後不僅大病了一場,還動不動就昏倒,體質簡直弱到了極點。這天她覺得身上舒爽些了,在氈房里又待的有些悶了,便屬意出去走走。
草原上的空氣總是比中原好上不少的,茹茉剛席地而坐,便看見一穿騎馬裝打扮的女子,迎面而來。
茹茉側頭睨了眼身邊艷光四射的女子,對來人微微笑開了,「王妃的這身騎馬裝五色並拼,不可殫形,詳而視之,奪人目精,其乃盛飾也」
「哦王後認得我」
「听小伏羅提起過,他的母妃很喜歡穿騎馬裝,而在這草原上敢這樣穿著的幾乎沒有,所以我猜想你一定是閭左王妃了。」茹茉得體地笑著,還請閭左王妃坐了下來。
閭左王妃打量著茹茉,雙目隱約掠過一絲夾雜不清的笑意,淡淡道︰「汗王自繼位以來一直遲遲沒有冊立王後,自從我生下伏羅後,他對伏羅是極其帝愛,他說眾多的孩子中,只有伏羅是最像他的,我本以為這王後的位子是非我閭左莫屬的,想不到你來了,你這個中原的女子,一下子捕獲了我們汗王的心,讓他這麼神速的冊立你為王後我一直很好奇你,今日一見,我不得不承認是你聰明有余,可卻樣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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