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15
第一百零九章
拓跋燾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預感,只是當時他沒在意,而這種預感很久以後他才知道——
看著拓跋燾復雜的眼神,茹茉眼楮閃閃發亮,她拼起全身的力氣,撞擊他的胸口,他終于松開了她的頭發,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
茹茉深深吸了口氣,重新捧起酒杯,像是誘惑一般,盯著地上的拓跋燾,「這叫‘蘇合香酒’,每一斗酒以蘇和香丸一兩同煮,極能調五髒,卻月復中諸疾,每冒寒夙,則飲一杯。」
拓跋燾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神情看起來很是疲憊,但眼楮卻亮得向天上的星辰,他皺起眉頭,接過她手中的酒杯,遲疑地打量著
茹茉以為拓跋燾不敢喝,還在懷疑,搶過酒杯,就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大口,多半杯酒下去了,「這酒沒毒,你信了吧?」炫耀的眼神,沒毒,毒不死你呀!
拓跋燾又從茹茉手里搶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推開茹茉,他起身,跌跌拌拌走了幾步,冰冷的眼眸里掠過一道光彩,面上的神色變幻不定,心中的感覺是什麼,自己也說不清,笑起來道;「這酒不辣,還挺好喝的,還有股香氣呢」
「好不好喝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治病,凡是能治病的都是好方子,就怕有的病,不是一張方子就可以治的。」被這個拓跋燾折騰一溜夠了,其實她的意思是說有的病是心病,不是藥啊酒啊就能醫的。現在是什麼狀況?某人不發怒了嗎?哼,不理解,都是變態。接著茹茉理直氣壯地道;「這酒管用不管用,過兩日就知道了,我明日會再讓桃春風把酒送來,沒事,可汗先歇息吧,奴婢告退了。」
說白了,她就是他的階下囚,主僕之分還是要分的,雖然關鍵時刻她老是忘記了,但是真沒料到啊,前腳剛要往出撤,後腳就被那個柔然王拓跋燾叫住,她以為他又想怎麼折騰她呢——誰知道他卻說,「‘蘇合香酒’這名兒真好听!」
二天過去了,茹茉瞅著鏡子里的那張鵝蛋臉,窈窕的身段,卻襯了一身不協調的爛衫,微微皺眉,把那塊皺皺巴巴的面皮黏在左面頰上,嘆了口氣,「不知道蕭衍、範雲、沈約、凝雪他們好不好?不能再耽誤時間了,必須要有所行動才行。」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就在茹茉沉思的時候,桃春風帶了一臉笑容的進來。這人真沒規矩,不知道敲門的?
茹茉轉頭,看著桃春風,慢慢道;「沒想什麼,在想可汗的病情最近有起色了嗎?但看你進來的樣子,似乎是有起色了,對嗎?」
桃春風溫雅地看著茹茉,笑道;「沒想到你人雖長的丑,但還真有點本事,那‘蘇合香酒’還真管用,可汗這兩天的氣色好多了,這個功勞你可躲不掉。」
「我沒想要什麼功勞。」茹茉從兜兜里抽出一個香囊,扔給桃春風道;「這是沉水香、燕口香、蓬萊香、密香、芝蘭香、青桂香等合成的香囊,具有行氣止痛、納氣平喘的功效,給你家可汗戴上,每天聞一聞,再配合著蘇合香酒,效果會更好的。」
「為什麼?」桃春風露出一個窺探的目光,忽然大笑,道;「別告訴我,你是沒有目的的。」
茹茉站了起來,嘴角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在陽光下光彩奪目,向前踱了一步,款款轉身,瞬間桃春風平靜的面容一下子變了,猛地吸氣,卻突然又坐下,眼瞪得很大,過了很久,才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地問道;「好香啊!這是什麼香?我從來沒聞過這麼好聞的香。♀」
「怡心醉。」茹茉一轉臉,目光落到桃春風的身上,她必須試一試了,若這個桃春風是蕭衍的細作,那麼她就可以利用他把消息送出,如果不是,只好另想辦法了。
桃春風肩膀在微微顫抖,緊張地捏起了自己的手,眼里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復雜情緒道;「夫人真會說笑,我就當沒听見了。」
茹茉盯著桃春風眼里的變化,眼楮眨了眨,從袖中抽出一塊絹子,輕輕一抖,一股濃烈而淡的迷人香味又散了開來,「這真的是‘怡心醉’,你拿去給柔然王聞一聞,他定會喜歡的,你听過嗎?怡心醉這款香是能迷惑男人心魄的,不是想讓拓跋燾對你一心一意嗎?」
桃春風有些動容,望著茹茉手中的絹子,目光突然起了變化,「這個真的能迷惑男人的心魄嗎?以前我本不信的,但剛剛聞了,此物真乃奇香啊!」
茹茉笑了笑,嘴角一勾,試道;「你知道我是誰了嗎?」如果這個桃春風是蕭衍那邊的人,剛剛又聞到了怡心醉,還管她叫「夫人」,定然會知道她便是冷茹茉。
「小民怎麼會知道夫人的大名呢」桃春風伸出手,止住茹茉的話,冷笑一聲,「夫人想听個故事嗎?」
「好。」茹茉微微一笑,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暗道;「看來這個桃春風是不想承認了,難道他是拓跋燾的人?對,他眼中的情意騙不了人的,他每次看拓跋燾時,都是那樣的情意流露。」
桃春風閉目片刻,才緩緩道;「您听過西漢時期竇漪房的故事嗎?竇漪房一開始被呂雉派去代國,後來輔佐代王劉恆當上了皇帝,成為了皇後。」
茹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嘴邊扯出一絲微笑道;「你沒講到重點?」
「重點已在夫人的心里了。」桃春風笑得很溫和也很釋然。
茹茉看著桃春風,目光透出一種決然,道;「你不是竇漪房,你是桃春風,你是名男子,你喜歡上了你不該喜歡的人,真的不後悔嗎?」
「我是漠北人,我不屬于中原,春風辜負夫人的一番心意了,但我絕不後悔。」桃春風一臉的堅決,然後大笑了起來,那種無法形容的魅惑笑容簡直讓人不能抵御,隨著笑聲慢慢沉下去,他緩緩道;「夫人你會知道可汗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他並不像外表那樣冷酷。」
「好,我會慢慢知道的,這塊絹子就賞給你了,是用怡心醉浸泡過的,香味非常的持久」茹茉面色一肅,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暗暗思忖——桃春風剛剛說的故事,她如何會不知,西漢的竇漪房是呂太後派去代國最得意的細作之一,後來叛變了,聯合著代王劉恆一起干掉了呂太後,如果桃春風也想效仿前人一次,那麼這個人將會是個大麻煩!
茹茉正要午睡時,房門被敲響。她一下想起來,拓跋燾剛剛答應,會有人在睡前來給她送些換洗衣物。
起身將房門打開,門外站著的,是一個胡人侍衛,接過胡人侍衛手里的衣裳,茹茉笑吟吟地關好房門,但這笑容里有點夾雜著不懷好意及別有用心似的。
換上拓跋燾送來的衣裳後,茹茉從針線盒里抄起一把剪刀,順著自己的那件破衫「 嚓 嚓」,幾剪刀下去後,只見那件爛衫被剪出了幾個圖案來——
茹茉這一覺,一直睡到木屋中陽光折射進來的時候才起來,換了身干淨的衣裳,推開房門走出木屋,眼前豁然一亮。
看著普照的陽光,情不自禁地擺開雙臂半仰起頭來,閉上眼楮,靜靜享受著潑灑了滿身的明媚陽光。
站在木屋前,打量著籠罩在蒙蒙金光中的丑女,拓跋燾驀地眉心一緊,快步走到茹茉身前,語調清冷地對她說道;「丑女也學得會享受嗎?不管給你穿上什麼,都這麼的難看」
茹茉對拓跋燾突然跟她說話並沒有感到意外也沒有嚇一跳,只是聲音淡而無波地道;「多謝可汗的‘衣裳’,穿著很合身。」
拓跋燾眉梢微揚,冷冷笑道;「不用謝,你的‘蘇合香酒’很管用,那幾件衣裳不算什麼,就只當我們扯平了。」
「能再幫我一個忙嗎?」茹茉睜開眼,認真無比地說道;「我昨日身上穿的那件爛衫,可不可以幫我扔掉?」
拓跋燾不禁微微一怔,「你的要求,不止如此吧?」
「暫時沒有別的了!」茹茉莞爾一笑,看著拓跋燾一臉深思的樣子,繼續說道;「我勸可汗一句,老是這麼疑慮,對身體可沒好處,我不過就是個丑女,又被禁足在這木屋里,還能干什麼?」
拓跋燾輕眨了下眼,斂下眸中一閃而過的詭異光芒,聲音不帶任何起伏的平平道;「你听過‘蠕蠕’嗎?‘柔然’名號始于車鹿會之自稱。而‘蠕蠕’之名則是本汗認為柔然智力低下,敗多勝少,所以嘲諷他們是不會思考的蟲子。」
茹茉心下一動,笑道;「我不這麼看,柔然可以‘茹茹’作為自稱或姓氏。‘柔然’一詞,有認為是‘聰明、賢明’之意,或認為含有‘禮義、法則’之義。」
拓跋燾的眼神立刻變得幽深起來,臉上溢滿特別的喜色,遲遲道;「你是本汗見過最不一般的人。」
「是嗎?」茹茉將目光轉向拓跋燾,意味難辨地悠然道;「那就請可汗趕緊把我那身爛衫扔到,那是從沼氣池那邊穿過來的,我怕沾染上了什麼病,可就麻煩了。」
「本汗希望你能活的久一點。」拓跋燾唇角露出極為溫和的笑容,似是提醒,似是警惕,雙手一拍地吩咐道;「春風,把這丑女的衣裳拿出來,扔掉。」他把「扔掉」兩個字咬得極重,似乎扔的不是衣裳,是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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