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一提到四公子便是一臉的頭疼,「我是管不得他了,唯有他父親自刀子在門口堵他。五公子生性鋼直憨厚,倒是喜歡舞刀弄槍,像極了五夫人的性子。至于咱們六公子可是咱四爺三十有五方才得的寶貝疙瘩,咱府邸個個都捧在手心,呵呵……」
想是這位六公子也是奇葩,雖然三夫人並沒有言明可那促狹的笑意卻不得不令海青警惕。
「此外,府上尚有一位表公子,公爹在兩年前便將其帶回府上,大伙兒卻是難得見上。」三夫人提到這位表公子時時言語間卻是要隱晦模糊許多,海青心里大緊,當即將其歸于不得招惹之列。
話說整個相府也算是壯大,但素來子嗣不旺,這便也是海青能入相府的原因了。
世人都知道相府上至丞相下到他的五個兒子兩個女婿都唯有一個正妻,所以盡管相爺兒子有五個,可是孫子卻僅有六個,孫女更是一個沒有。
唯有的兩個女兒也是嫁了出去,堂堂相府卻尷尬如斯,不得不請仙師算了一卦,具體的內容不得而知,但外頭的風傳卻是連海青這個足不出戶的小丫頭也能背出來的。
大體上是說,相府陽盛陰衰,陰陽失調,這僅有的兩個閨女外嫁更是導致陰陽失調到了極致,所以為了解決現今的窘境只需將外嫁的女兒所生的女娃子再內引回來即可。
丞相大人原是不信的,可一想到自打兩個女兒出嫁之後府上幾個媳婦兒不是流產便是孩子生來早夭,近幾年更是無所出。再加上丞相夫人一旁攛掇,丞相大人最終定下了將兩個外孫女收養的事兒。
好在相府大小姐嫁給安平侯府大爺先後誕下一子二女,眼下更是又有孕在身,一听到母親為了兄長子嗣之事兒煩心,當下便決定將長女送入相府。
此等孝心一時成為美談。
更有甚者,有傳言道此番行事乃是侯府大小姐毛遂自薦,頓時使侯府大小姐聲明高漲,大贊其孝義。
一時間相府與侯府不僅關系大增更似有同氣連枝之勢。
但外人又怎知其中厲害,丞相大人三朝為官,膝下五子卻無一人入仕,子女婚事除卻兩個女兒高嫁,五個兒子娶的卻盡是凡門小戶,甚至于六個孫子也是隨性而致,並無精心培養。以至于,滿朝皆知丞相大人為官為臣可數上品,唯在子孫問題上落了下成。
或許因此,丞相大人倒成了皇帝眼中最為可信之人,否則也斷不會將日後的少帝托付于他。
前世的海青單純膽小不明白其中關系,可不代表她不知道表姐想方設法與那位神秘的表少爺親近之事兒。
只可惜那位表少爺在海青入府一年後便神秘消失了。
想起前世表姐那懊惱的表情,海青很是明白,想必她這位表姐好不容易鑽入相府沖的就是那位少帝吧,雖然在前世記憶里自己這位表姐最終嫁給了廢太子。
要知道皇帝好策略,把所有的榮寵全給了太子,卻在駕崩時徹底廢掉了太子並把皇位留給了少帝。
想當皇後想瘋了的表姐設計少帝不成再計成太子妃,哪里知道皇帝早十幾年前便開始布局,她不過是其中一顆子兒而已,所以到最後表姐費盡心思卻還是沒能成為國母。
看來所謂的大命,終究與皇後命差了千萬里。
想到此處,海青的心里卻是有些幸災樂禍。
三夫人見海青一路埋頭望著腳尖走路,想著她畢竟還是個孩子,雖說口上說不緊張,心里卻,卻在窯樓前停了半刻,安慰道,「此番表小姐只需見過外祖母,公爹和幾位爺是不必見的,倒是府上的公子們表小姐還是得照個面,需得全了兄妹情誼。」
「青兒懂得。」海青輕道。
「此番見婆母表小姐需得行三跪大禮,便是全了表小姐對公爹的孝心。」三夫人又提點道,「至于幾位夫人,表小姐只需行家禮便可。」
後院男子不得輕入,故而需得由各自夫人代授正禮。
即跪拜外祖母便是同時跪拜外祖父,向舅母行禮便是向幾位舅舅見禮,期間不得行差就錯,需得禮全。至于見過幾位公子,確實是幾位公子都配,無夫人可代替。可即便如此,畢竟男女大妨,行禮時不得竊視,需得垂目三分。
海青自是明白其中道理的,可也被三夫人的真心暖語所感動,「多謝舅母提點,青兒醒得。」
「這就好。」三夫人有感海青語氣里的感激之情心里也是一暖,伸手便拉過海青的手,很快便穿廊走間,花廳,期間三夫人已讓丫鬟去了身上的披風,又有婢女燻過雅香,這才親切的地牽著海青的手轉入內里的雅廳。
海青只覺得渾身一陣暖意,被披風裹著的身子有些發熱,鼻息間盡是馨香,尚過神來,卻是已有小丫頭自動除去了她那猶如丑小鴨般的外披。
許是前後反差之大,這時候的海青竟使得三夫人有一時的微怔,雙眸一亮,片刻後卻是笑道,「竟是芙蓉出水,怎一個美字了得?」
海青被贊得耳根發熱,嬌道,「舅母就會笑話青兒。」
「是否笑話,表小姐到時候自個兒看著便是。」三夫人滿目欣賞。
這頭話兒剛落,那頭香木珠簾已是被一只帶著瑪瑙戒指的芙蓉素手撩開,「三夫人可是準備妥當,老夫人及幾位夫人公子可是等候多時了。」
海青的視線被三夫人阻擋,一時只听得來人聲音溫厚如暖玉,很是令人舒服。
「姑姑且先回過老夫人,媳婦隨後就到。」三夫人雖是溫言笑道很是親切的樣子,海青卻明顯听到了其語氣中的敬意。
「如此,奴婢便去回過老夫人。」隨著珠簾灑落之聲,海青的鼻子里依舊殘留著一陣清幽暖香,竟跟那姑姑的聲音一般令人舒服。
「表小姐可是不知道,咱這位老夫人身邊的敏姑姑一句話可抵得上哥兒們十天半個月的在老夫人面前磨的了。」三夫人眼帶笑意,手卻拉住了海青的手,緊了緊,想是存了提點的意味在里頭。「待會兒表小姐全了禮數,便是府上的八小姐了,咱們府上不興規規矩矩那套,表小姐隨意些才好。就是那侯府表小姐每次過府,也是溫言暖語哄得婆母樂呵呵的,大伙兒也是樂見的。」
「是。」海青微微頷首。
三夫人見時辰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話,只著人為海青稍做打理,便引著海青穿過花廳與暖閣,由旁廳側門轉入明堂,此時眾人已在明堂內置的合樂樓正廳里其樂融融。
合樂樓並非樓,只是接入地氣,冬日甚是暖和,內里格局復制內院的重樓,將上下層次格局擺到同一平面上來,倒是比較符合老夫人的生活習慣,省得爬上爬下。
合樂樓對于有著前世記憶的海青來說已然不是什麼稀奇之地,她甚至都能清晰記得正廳地面上鋪著的地毯花紋,抬首正坐扶手上的紋路以及兩排側坐的數目包括側坐與側坐之間木幾的質地。
三夫人拉著海青于正廳外附的香舍落坐等候,敏姑姑安排的丫鬟已端上芙蓉禮菊梔子水供兩位淨手,更奉上素清薄香淡鹽水于海青和三夫人漱口。
海青只是伸出雙手,寵辱不驚得任由丫鬟上前褪去首飾並攏起雙袖,這才眼示端著芙蓉金盆的丫鬟上前,雙手熟入皂角水溫揉一番,再以水過淨,最後更是噴上梔子露輕拍入手背這才將手搭于座扶上由丫鬟挫甲,接著更是有丫鬟伺候著先以淡鹽水漱口,再在口中含著暖薄荷水數息並吐掉,如此三次之後再喝入蜜水潤喉,頓覺得滿嘴芬芳,而抬手間亦是香氣撲鼻,剎是好聞。
前世老套的路子此番海青做來依舊很是純熟,只是眼楮里滿是丫鬟們躥動身影的海青卻覺得有些恍惚,口里雖甜著可這心里卻實實在在地發苦。
敏姑姑早在丫鬟們紛涌而入的時候就已然透過屏風將視線落在了海青身上。許是見得海青一舉一動頗有大家風範,小小年紀卻不怯場,實屬難得,敏姑姑心里也是生起一絲好感。
一番折騰過後,待得丫鬟退下,三夫人方才開口,眉頭微蹙,低道,」許久不見得如此行事,今日倒是好生嚴謹。」
海青心里暗笑,嘴上卻道,「舅母性子隨和是好的,可府上規矩亂不得。」
三夫人也覺自己失言,聯想到此前丫鬟端上三盆淨手水時,海青的淡然自若,處理得當,心里也是高看海青三分的。
這時,卻有丫鬟端來百味潤手香盒以及疊彩重影唇蜜盤以供兩位挑選,海青淡笑著容三夫人先行擇取之後方才挑選了一款溫香潤手膏以及蘭色點唇水蜜。
三夫人看著海青閉目由丫鬟點唇抹手,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樣,心里也是輕快了幾分,心想自己怎得如此緊張,倒是連個小丫頭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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