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能忽視蘇慕辰身上散發出來的冷硬,他咬了咬牙,舉起錄音筆,「你今天反常就是因為這個?」
听罷,十三的怒火又不免燃燒起來,「難道你覺得這不算什麼?還是,你覺得都是理所當然的?!」
蘇慕辰頓時眉梢染雪,不可置信般,「你相信?」
十三愣了愣,「我阿姨不會騙我的,而且我也確認過了,這就是你爺爺的助理的聲音,我剛才在樓下也听得很清楚,難道……你想告訴我,這是被動過手腳的?這是有人在故意挑撥離間?你不覺得這個很牽強嗎?有誰會知道我們的事情?又怎麼會這樣做?還有,除了你,我只告訴過你一個人……」
蘇慕辰的眸子透出森冷的陰鷙,「在你心里,我就是這樣的麼?」
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根本讓人無法忽略,十三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積壓了一天的憤怒都被打壓了般,「那你解釋,我听著……」
解釋?蘇慕辰挑了挑眉,眸光霎時變得晦澀,若是告訴十三錄音筆背後的真相,依照她的性子,估計以後又會慌張度日,或者會受不住干脆像上次那樣直接向蘇泊挑明,這樣必定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依照他的一貫手段,他必定保不了十三周全!
怔了怔,「沒有必要解釋,而你,不該懷疑!」
十三全然怔住了,一心期盼著能得到解釋的十三,本來想著只要有個解釋,那麼,她就不會再心痛,卻沒有想到,得到一句沒有必要解釋?
她苦笑一聲,抬手用力地抹了抹臉上的濕潤,「是你根本解釋不了吧?」
瞥見她眼眶的液體,蘇慕辰心底頓時一窒,伸出手臂將她的身子撈了過來,十三的側臉貼在他的胸膛,「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解釋,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好麼?」
十三本來就是一直懷著希望,告訴自己那都不是真的,看蘇慕辰的態度,似是有難言之隱般,她心底的怒火漸消,「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以告訴我啊,我也幫你分擔的。你這樣,只會讓我誠惶誠恐,過得不安生。」
感覺著她稍微放下,蘇慕辰冷冽的眸子掠過暖光,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會處理好的,不要擔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不要再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你的惶恐,這只會引起更大的麻煩,好麼?」
十三猛地抬首站直了身子,「這麼說,你還是沒有理由對嗎?我只是需要一個解釋,只要你說的,我都相信你!可是,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分擔,也絕對不會破壞!」
蘇慕辰劍眉急蹙著,在他還沒有查清楚他的目的前,告訴了十三,是對是錯?
他找來所謂的私生女,究竟是何目的?
為什麼,偏偏是十三?
目前關于十三的過去的資料都被人做過手腳,即使沒有,他也根本差不出個所以然。對于這點,蘇慕辰是困惑,痛苦的!
對于那個人的手段,現在的局勢就是敵暗我明,在沒有知己知彼之前,他又怎麼能貿然?萬一對十三造成了傷害……
但是,他極不喜歡十三疏離他的感覺!咬了咬牙,「我現在也還沒有查清楚事情的所有,所以還不能跟你說,你一定要相信我……」
十三苦笑一聲,再抬首,眼眶的液體再也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我懂了!」
「你懂什麼了?」蘇慕辰氣極,這女人的腦袋里裝的都是豆腐渣麼?抬手用力地幫她擦拭著淚水,心底又是一緊。
不全然是十三的問題,是對方的手段實在過于高明!說不定,王麗芳就已經是他的棋子!演了這麼一出,就是為了破壞他和十三。
錄音內容擺在面前,十三誤會也是難免的。
但是想到她竟然相信別人,也不願意相信自己,蘇慕辰的心底甚是不舒服極了!
「我早就告訴過你們,我不稀罕你們家的財產,如果你不願意看到我,我可以跟爺爺說不在這里住,也不會去蘇氏上班,這樣還不夠嗎?我就是一個傻子,怎麼可能會威脅到你?你在我身上花那麼多心思做什麼?殺雞又焉用牛刀呢?」十三一邊說著,一邊哽咽,抬手抹了抹蒼白的臉上的濕潤一片,冷笑著,「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對你們家的財產沒有任何興趣,現在既然跳進來了,我只能安生地過日子,也請你不要再擔心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向房門口走去,手臂卻被猛地抓住,耳邊傳來蘇慕辰磨牙的聲音,「這都是你的心里話?在你眼里,你是我的威脅,所以必須掃掉你這個障礙?」
「難道不是嗎?」她不過是要一個解釋罷了,原本心里還抱著希望的。何曾想到,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終究還是成真了。
腦海里總是不受控制地回憶起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該是多麼甜蜜的事情,她的心一步步在淪陷了,這才發現,原來這只是一個局,就是為了鏟除她這個威脅。
正是越回憶,十三的心就越發涼,「真的好可怕,我以為我自己只是笨,沒有想到根本就是傻!傻傻地還以為……」以為他真的喜歡她,愛她!
蘇慕辰的眸子頓時冒出寒氣來,越發陰鷙,「三天,給我三天時間,如果到時候我還沒有查清楚,也一定會告訴你,我們一起分擔……」
十三甩開他的手臂,苦笑著,「如果要掃除障礙,又何必拖著呢……不過我這個傻瓜是不會懂你們這些高智商的人的心思的……」
說著,她走到門前,就要拉開房門,卻听到身後略帶著痛楚無奈的聲音,「墨十三,你確定要這樣?如果你就這樣走開,以後就不可能回到從前!」
蘇慕辰的眸底空洞得可怕,極力壓抑著內心的絕望和痛楚,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如果十三終究不相信他,他也無話可說,但是兩人的關系就是因為這不信任而將會又裂痕,在他心底埋下。
十三自然也听出來了,她頓住了腳步,不是因為他的狠話,而是因為他話語間透出的絕望悲傷,她的心一下又慌了。
相信他吧!愛上了,天堂抑或是地獄,又如何?
忽地,房門外響起一陣敲擊聲,緊接著,傳來李媽的聲音,「孫少爺,老爺讓你馬上到樓下大廳!」
十三心底一驚,才猛地想起,這是蘇慕辰的房間!之前都是蘇慕辰躍過陽台到她房里的。剛才沉浸在悲傷里,根本沒有想到這次是她過來的!
好險!如果剛才就這樣走了出去,必定跟李媽踫個正著!
蘇慕辰劍眉再度急蹙,李媽的話讓他壓抑許久的怒火一下就蹭起,是要驗收成果了麼?
十三回首看著他,「爺爺……」
她正不知道該怎麼說,門口的李媽又喊道,「孫少爺,你在房里嗎?老爺讓你下去陪他下棋,你在嗎?」
蘇慕辰眯了眯眼,暗自冷笑一聲,箭步越過十三打開房門,後者反射性地躲在門後,他對著李媽應了一聲,「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媽退了下去,十三才敢探出腦袋,眨了眨眼,欲言又止地看了蘇慕辰一眼,後者卻只是淡淡地掃過她蒼白的臉,轉身離開了房間。
十三怔住,就這麼走了?
突然心底越發空洞了……
以往,蘇慕辰用過晚餐後都會在樓下大廳里看財經新聞或者在書房里辦公,他跟蘇泊幾乎無話可說,基本上沒有溝通般,然而,今天晚上,蘇泊竟然讓蘇慕辰陪他去下棋?
十三打開房門探出腦袋,確認了門口沒有人,才閃身走出了蘇慕辰的房間。本來想閃到隔壁自己的房間,但是听到樓下的說話聲,她的腳步頓住了!
他們在說什麼?會有關于她的麼?
蘇慕辰,心底到底隱藏了什麼不能讓她知道的秘密?還是,錄音筆里,都是真的?
這麼想著,十三躡手躡腳地來到樓梯口,緩緩蹲下,看著樓下的兩個一老一少的男人。李媽不在場,就連蘇泊的助理樸振宇也退下了。
蘇泊面前擺著一旁棋局,抬首看著站在沙發邊的蘇慕辰,笑容可掬地說道,「咱們祖孫倆有多久沒有下過棋了?想來,你的棋藝很不錯,只是這兩年來埋沒了,來,跟爺爺廝殺一盤,看你的棋藝有沒有退步!」
蘇慕辰雙眸微眯,臉色陰沉得緊,全身散發著不可忽略的冷硬,他冷笑一聲,「看來爺爺心情不錯。」說著,他緩緩地走到蘇泊對面坐下,雙眸看著棋盤。
蘇泊爽朗大笑,「公司被你管理得很好,今天在會議上,幾乎每個董事都在說,後生可畏,你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當然高興,自然也就心情好了。」
蘇慕辰眉梢間染上一層風雪,抬手拿起一顆棋子又再重重落下,「那怎麼辦呢,讓你失望了。是不是看現在的局勢,越來越覺得形勢已經難以掌控了,後悔了?」
蘇泊定住身子,雙眼掃向他,認真卻又犀利,「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就是自以為是。」
蘇慕辰冷笑一聲,剛想要反駁,卻無意中抬首看到樓上樓梯口處毛茸茸的腦袋,他心底掠過幾絲不悅,雙眸危險地眯了起來。
樓梯口的十三正認真地听著兩人的對話,雖然听得一頭霧水,但卻仍然努力地豎起耳朵,企圖听到自己可以懂的內容。
卻沒有料到蘇慕辰就這麼看了過來,準確無誤地對上她的雙眸,那眼底有著失望和十三看不出來的情緒,只是,她攸地為此嚇了一跳,握著扶手的小手攸地一滑,重心失力,身體也向下前傾。
「啊……」
十三驚呼一聲,好在腳步跨了一步樓梯穩住了,整個人才沒有摔下去,她驚慌失措地抬眸往下看,才注意到蘇慕辰早已經在听到她驚呼之際彈跳起來,箭步就要跑上來,見到她穩住腳步安然,他才頓住腳步,雙眸又是不悅地眯起。
蘇泊自然也听到了驚呼聲,抬首來回看著十三和蘇慕辰,最後定在十三驚慌的臉上,「怎麼這麼不小心,小李!」
很快,李媽听著他的喚聲小跑了過來。
蘇泊蹙眉說道,「樓上的燈明天讓老張換一下!摔壞了孫小姐,你們擔待不起!」
李媽連忙應是,抬首看到十三,急忙跑上樓挽著她的手臂,「孫小姐,你沒事吧?」
十三搖了搖頭。
蘇慕辰回到大廳中,回到原位,淡淡地吩咐道,「李媽,看來孫小姐是失眠了,給她沖一杯牛女乃,讓她可以安然睡下。」
李媽點頭應是,回頭看著十三,「孫小姐,走吧,你先回房,我去給你沖牛女乃。」
十三吶吶地看了蘇慕辰一眼,只好轉身回房了。
偷听計劃失敗!無比的沮喪。
樓下,蘇泊輕咳一聲,認真地注視著蘇慕辰,似是無意般說道,「念念是個好孩子,雖然現在在工作上經驗不多,但磨練一段時間,必成大器,你覺得呢?」
蘇慕辰眉梢挑了挑,「這就是你選上她的原因麼?」
蘇泊淡笑一聲,「選上她?她是你爸爸的女兒,也是你的妹妹,我自然不能讓她流落在外。」
蘇慕辰冷笑一聲,他做事喜歡干脆!他相信蘇泊亦是如此,但是,在十三這件事情上,蘇泊卻表現得前所未有的婆媽!
都這麼多年了,對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有些事情挑明了說,就不至于那麼累!
「妹妹?」黯沉的眸掠過一絲火氣,卻極力隱忍著,「在我這說不通,所以朝她下手去了?你以為這樣就能達到目的,得到你想要的?」
「你最大的缺點,就是自以為是,這一點,得改!」蘇泊似是听不懂他在說什麼般,淡淡地回道。
蘇慕辰重重地將手中的棋子落下,「將!爺爺,你又輸了!」
蘇泊低首看著棋盤,「哈哈哈,不錯,這麼幾步就打敗了我,棋藝依然高超,沒有讓爺爺失望!」
蘇慕辰冷哼,「知道爺爺為何敗麼?」
蘇泊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哦?為何?」
蘇慕辰緩緩地站了起來,「因為,人心不足蛇吞象。爺爺從小就教導我,做人不能太貪婪,不能急于求成,現在,我將這話原原本本地還給你,希望爺爺謹記好了。」
說完,他轉身走開,直接走上了樓梯。
來到書房,蘇慕辰第一時間打開電腦,他不能再等!如果三天內仍然沒有結果,那麼,十三必定再也不會相信他!
不對!看十三的樣子,她現在就已經不再相信他了吧?
證據確鑿地擺在眼前,而他不能作出解釋,那麼,她必定會被誤導。
但,蘇慕辰在心底卻固執地認為,十三是該相信他的!無條件地信任!然而,他終究是失望了……
打開電腦上線,就傳來急促的視頻請求,蘇慕辰狐疑地蹙眉,是陌生的IP,侵入系統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墨西哥那邊鑽石交易市場。
狐疑地接受了視頻請求,連接成功後,看到了那雙陰冷般的雙眸,「蘇二少,好久不見了!」
是他!鑽石交易上任不久的教父!蘇慕辰跟他打過一次交道,那次的鑽石交易。那時候因為鑽石含有超標輻射,兩人對峙過,最後蘇慕辰冒險完勝。
此後,蘇慕辰與凌風重新聯系了意大利的鑽石交易市場,所以跟墨西哥那邊幾乎是斷了交易。
但是那個新任教父的眼神,包括他給蘇慕辰帶來的感覺,讓他不舒服極了。又或者,那感覺似曾相識。
後來,蘇慕辰讓言方去做了調查,他也在同時侵入過對方的系統,才查出,對方叫查理斯瑞朗,今年二十九歲,是前任教父的養子,養父退下後,他擔任了新教父一職,相對于前任,他的手段更是狠辣,喜歡在背後做出不明的勾當,就如上次的鑽石交易,超標輻射的鑽石,也根本就是他們一手策劃,想要趁人不備將一軍,獲取更大的利潤。
據調查,他在被領養前,還有個中文名字,但究竟是什麼名字,卻無從查到。根據他的長相,幾乎可以斷定他是東方人!
那麼,這次找上蘇慕辰……
蘇慕辰淡笑著,「說!」語言簡潔,卻透出一抹霸氣凜然。
查理斯瑞朗哈哈哈大笑起來,「蘇二少,果然夠干脆。不過是鄙人突然想起了二少爺,所以就上線會一會你,很榮幸,二少你能接受。」
「然後呢?」他一口一個二少爺,實在讓蘇慕辰心底越發厭惡了,這在無形中提醒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
那個一旦想起便讓他幾乎失控的事實……
「別這麼冷情嘛,在我記憶中,二少可是一個很溫潤的人,怎麼到我這就變了呢?」查理斯瑞朗作出心靈受傷的表情,但他眼底卻沒有半點受到打擊的樣子,反而透著冷光,整張臉看起來,就顯得猙獰。
「哦?」蘇慕辰挑了挑眉,「很抱歉,我的態度是要取決于對什麼人。如果你是想要找人聊天,那麼,你找錯人了,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著,他點上鼠標,欲關掉視頻連接。
查理斯瑞朗也不著急,緩緩吐出一句,「也好,過段時間我要去趟中國,到時一定會上門拜訪二少,到時,我們再……可以效仿古人,秉燭夜談。」
蘇慕辰蹙了蹙眉,抬眼看到那冒著猙獰寒光的眸子,淡笑道,「那我等著你。」
話音未落,他立即掛斷了視頻連接。
查理斯瑞朗給他的感覺,就是濕冷,就如蛇一般,能讓人感到全身不舒服。而這樣的感覺,他塵封的記憶中,也曾經有過……
現在的蘇慕辰一心想要調查出蘇泊的目的所在,滿腦子都是十三,所以,對于其他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想過多理會。
更何況,查理斯瑞朗要來中國了,到時……
關上電腦回到臥室,蘇慕辰習慣性地走到陽台,微微伸出頭,看到隔壁房間漆黑一片,靜悄悄的,她睡了麼?
可能又是一夜無眠吧?那麼,他是該心疼,還是歡喜?
如果十三為此失眠,是不是表示,在她心底,蘇慕辰佔有一席之地呢?
愛情,是不是能讓人變得患得患失,無論男女?
*&*
翌日
今天是周末,所以,十三不需要去公司,吃過早飯後,她就跟蘇泊說連城約她今天回鄉下給他爺爺上墳,順便看看過去成長的地方的變化。
蘇泊滿心歡喜,點頭,「好好,連城那孩子,這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是家鄉,還有他爺爺,你們一起回去看看也好,順便,還可以多敘舊。」
十三故作無意地掃了蘇慕辰一眼,後者始終面無表情地吃著早餐,似乎就是空氣,又或者說,他當別人是空氣般。
十三心里涌起酸澀,極力地壓抑著回到樓上房間,換了一套清爽休閑的運動服,一頭秀發綁起,全身散發著青春氣息,給人一種陽光的感覺,燦爛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蘇泊看著,心中甚是歡喜般,「念念真是個漂亮的孩子,連城一定會喜歡你這樣的打扮,好好玩吧!」
十三愣了愣,低首看著自己,听蘇泊的意思,似乎是自己刻意打扮過般。實則上,她只是隨便挑了一件清爽舒適點的而已,她的性格就是不喜歡拘小節,喜歡隨心所欲,而這樣的運動裝剛好適合。
剛想要反駁蘇泊的話,但是她看到蘇慕辰因為蘇泊的話,終于抬眼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時,卻咽下了。
但是她莫名的歡喜感維持不到一秒,蘇慕辰再度低首極為專注地吃著早餐,似乎剛才那個眼神,只是無意。
十三強顏歡笑著跟蘇泊道了一聲,就走出了大門,直到確定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才抬手捶了捶胸口,好酸好痛,冰涼冰涼的。
別想了!
十三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今天要回鄉下,該是很開心才對!
不多久,連城就驅車來了,看到別墅門外的十三,驚訝打趣道,「怎麼在這等著了?是迫不及待,還是不給我機會去你們家喝杯水?」
十三干笑兩聲坐上了副駕駛座上,「我這不是怕你趕時間麼,畢竟路程挺遠的呢。」
昨天夜里,十三的確是毫無睡意,胡思亂想之際,卻接到了連城的電話,邀她今天回鄉下給他爺爺上墳,順便找回一些過去快樂的記憶。
十三盡管心情極度不佳,但是想起鄉下,想起童年,一時忘記了心底的酸澀傷痛,跟連城聊了好一會,放下電話後,終究是抵不住困意,睡著了。
一路上,十三都看著窗外的風景,若有所思,滿腦子都是回想著錄音筆的聲音,要不就是前陣子跟蘇慕辰相處的種種,尤其回想到蘇慕辰昨天晚上說的話,尤其是最後那句狠話,以及他早上的態度。
在以前,在蘇泊面前,兩人都表現得淡如水,盡管如此,蘇慕辰的一個眼神,十三至少也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者是知道他的意思。
然而,看今天早上的蘇慕辰,根本就是當她是透明了。
是她的不信任惹他生氣了?還是計劃被識破,他生氣了?
前者?後者?
多麼希望是前者。但是十三卻告訴自己不要再傻,如果錄音筆背後有隱情,他可以跟她解釋的。
她認為,她和蘇慕辰之間,已經到了沒有秘密,可以分擔分享一切。
那麼,蘇慕辰是沒得解釋,還是他不如十三般認為?
無論是哪種可能,十三都覺得心痛。
「怎麼了?看你悶悶不樂的,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連城早就注意到十三不對勁,握著方向盤的手抽出來伸過去模了模的腦袋,寵溺地問道。
十三回過神,回以苦笑,歪著頭問道,「我的性格?連城哥哥,你了解我多少?」
連城一時愣住,似乎沒有料到十三會突然這麼問,頓了頓,似是在斟酌合適的詞匯般,「在我眼里,你一直是堅強的女孩,很可愛,很率真……還有……」
「堅強?」十三重復著這個並不陌生的詞語,有好幾個人這樣形容過她的,但其實她確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脆弱,遇到困難,她只想逃避,只是不得不去面對罷了。
「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麼了?我昨天晚上就覺得你很不對勁,是不是因為珠寶設計大賽的事情?還是你有……女孩子的心事了?」連城的嘴角微勾,似是循循善誘般,企圖讓十三可以一吐為快。
十三苦笑了笑,她又怎麼能在跟連城說了是蘇家真正的孫女後,又告訴他說,她愛上了蘇慕辰,然後兩人的關系剛正式開始,卻又鬧僵?
「沒事,我只是沒有睡好而已。我睡一會,到你叫我哦!」說著,她頭微微一歪,靠在門窗上,為免連城擔心疑惑,她故作夸張地爽朗一笑,「很快就可以看到陽城了,我好期待!希望待會睜開眼就能看到!」
連城又豈能沒有看出她的強顏歡笑,心底掠過幾絲不明所以的情愫,頓覺得心底沉了沉,卻又露出溫潤的笑容,「好,睡吧。」
車子加速行駛在高速路上,很快就到了陽城的某個村鎮,也就是十三在跟父親搬到錦城前,所住的地區。
十三其實一直沒有睡,只是閉上眼楮假寐而已,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她猛地睜開眼楮,看到似曾相識的街道,歡呼一聲,「連城哥哥,我們到了!這里是清坪街,我還記得呢!」
連城笑了笑,「你在這等會,我去買些拜祭的東西。」說著,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而十三又豈會听話,也跟著打開車門下了車,環顧著街道周圍,變化不是沒有,畢竟那麼多年過去了。
若不是看到鎮政府門口的那顆大樹,十三簡直要認不出來了。
相對起十二年前的街道,現在明顯地熱鬧很多,街道旁的商鋪用著紅布打著廣告,門前的音響播放到最大音量,說著听起來並不清晰的廣告詞。
大街上的人來來往往,但卻沒有一張是熟悉的面孔,似乎也找不到那種淳樸的氣質。十三苦笑著,是心里作用麼?
連城在附近的商鋪買了拜祭上墳用的東西回來了,「走吧,我想先去墓地看爺爺,待會再回家看看,好嗎?」
十三點了點頭,郁結的心情總算是緩解了些。
來到墓地,十三跟著連城祭拜了他的爺爺,在連爺爺生前,他當十三是自家孫女般疼愛,只是到了後來,連城上了初中住宿在學校,十三也很少去連城家里,跟連爺爺也就比較少見面接觸了。
直到後來,听聞連爺爺去世的消息,十三才悔不當初!連城當初在學校住宿,連爺爺一個人在家,該是很孤單吧?兒子遭遇不幸,兒媳婦轉眼就丟下孩子離開了,而連城長大了,必須在縣城上學。
十三後悔莫及,無數次想過回陽城看看連爺爺,給他墳前清掃一番的。但是不知怎麼的,墨建國雖然是在這個地方呆了十年,但是卻似乎一點都沒有感到眷戀般。
因為這個,他也不許十三再回來看一眼。十三疑惑地追問過幾次,可是他都沒有正面回答過,十三听得出他不是不喜歡陽城,而是陽城,有著他不喜的回憶吧?
那麼,回憶,也就是父女倆相依為命的回憶了!
十三一直覺得那回憶是最珍貴的!
連城跪在連爺爺墳前,表情肅穆地看著墓碑,十三退到了一邊,她想。連城應該有很多話要跟爺爺說吧。這些年來,他一個人在外打拼,也是很苦的吧?
十三的心頓時又變得憂桑起來,曾幾何時,她變得多愁善感了呢?
堅強,猥瑣,才是她的代名詞的!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連城才站了起來,開始動手清理著墓碑前的草,十三也急忙走了過去,兩人一起,很快就將墓碑前清理干淨了。
連城依然一臉肅穆表情帝在墓碑前站了一會,眼底有著深深的思念,看著十三挺揪心的。
過了一會,連城才回過頭看著她,「走吧,我們回家看看。」
「好!」
于是,兩人驅車回到了曾經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生活的小村落。只是早已經面目全非,曾經的小樓房都已經被拆遷,建起了商業大廈,完全看不到過去的影子。
十三站在一顆大樹前,怔怔地,「連城哥哥……梧桐樹,沒有了,沒有了……」那是承載著她和連城最多快樂記憶的梧桐樹。
曾經,她極喜歡爬上去玩耍,然後讓連城慌張地出去找她,沮喪地回來時,她才偷偷地從樹上下來,嚇他一跳,然後才告訴他,她一直在這里沒有離開。
剛開始,連城並不知道她躲在樹上,甚是無比疑惑,但卻又對她無可奈何。那時候,是十三最得意的時候。
兩人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高樓,連城笑著說道,「我記得,好像就在那個位置,每當到禮拜五,你都在那等著我,爺爺總是說你的脖子越來越長了。」
十三憶起那個時候,不由得笑出聲來,「是啊,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天天的盼望就是等著你回家,還老是跟爸爸說,為什麼你才比我大不了幾歲,卻那麼早上初中了,還怨爺爺讓你那麼早就開始上學,搞得我都跟不上你的腳步,哈哈哈……」
「小時候,你就是我的小跟班,那麼,現在呢?」說著,連城回過頭無比認真地看著十三,似是非要得到個正面答案不罷休般。
正沉浸在回憶中的十三,愣是被他眼底的認真給嚇住了,「連城哥哥你……」
「十三,我以為你會明白的。」連城依舊一臉的認真表情,「你在車上的時候問我了解你多少,你的優點我可以說出很多,但是缺點,我能立即想到的,就是你太粗心,其他事情上我不了解,但是……換句話說,就是心思不夠細膩,你覺得呢?」
十三全然怔住,一臉的呆滯,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我……」她該說啥?正苦逼之際,她抬眼看著人來人往,「咦,那個好像梁阿姨啊!」
說著,她箭步跑了過去,抓住那個人的手臂,激動地喊道,「梁阿姨!」
那人狐疑著,反射性地甩開了十三的手,警備地看著她,「這孩子,誰啊你?」說著,她就要掙月兌開十三離開。
本來十三只是想借此逃避連城的問題,無意看到一個酷似以前鄰居的的人,走近一看,沒想到果然是!而且就連聲音都沒有變!
「梁阿姨,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十三啊!」十三不由得激動起來,再度抓住她的手臂猛搖,轉頭看著連城,「連城哥哥,是梁阿姨啊!」
連城也感到震驚,走了過去,對方听到連城的名字才認真地看著兩人,「連城啊?十三……真的是你們啊?」
十三猛地點頭,「對啊,我們想著回來看看,沒有想到還會遇到你呢。這里變了好多,變得我都接受不了,還是以前的小樓房,我們挨在一起相互照應,多好啊!」
梁阿姨嘆了一口氣,「時代在發展,在進步,這剛開始是接受不了,但是現在我倒是習慣了。」
梁阿姨邀請十三和連城去她家小坐,她的兒女都在國外,只有她一個人在家,她告訴十三兩人,近幾年陽城的變化。
聊著聊著,就聊到十三小時候的趣事,「我還記得,你那時候就是連城的小跟班,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你還是小跟班啊?怎麼樣,你們是不是結婚了?」
一句話問得十三頓時漲紅了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梁阿姨,指著她和連城倆個人,「你說我們?哈哈哈……我們也才見面沒有多久,之前也是斷了聯系的,最近剛見了面,就約著回來看看來著。」
說著,十三還不忘干笑幾聲,尷尬地看了眼連城。
連城嘴角掠過幾絲苦笑,「十三可能心有所屬,所以不願意再做我的小跟班了!」
梁阿姨來回地看著兩人。似是看出什麼端倪般,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怎麼,十三長大了,就知道害羞了?小時候可沒有哦!」
似是覺得劑量不夠大,又添了一句,「小時候你可是哭著鼻涕說長大了要嫁給連城哥哥的喲,想反悔啊?!」
如果有地洞,十三恨不得鑽進去!她開始後悔認出梁阿姨了!嗚嗚嗚……不帶這樣的!她剛剛還在怨老天是不是要她的桃花一次性給開了,給她找麻煩呢。
原來,找麻煩的是梁阿姨……
不過,憶起小時候的糗事,十三還是覺得很開心!但是如今,轉移話題是王道啊!
「梁阿姨,下次我讓我爸爸回來看看大家,一起回顧一下以前的生活,那一定是很幸福的事情哦!」
梁阿姨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轉移,狐疑地蹙眉道,「你爸爸?不是說,他是你姨丈嗎?我真沒有想到啊,他對你那麼好,跟親生女兒一般,難得啊,你現在可要好好孝順他才好,人總是要懂得感恩的。」
十三心底咯 一下,鳳眉蹙起,試探性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畢竟錦城離陽城隔了十萬八千里呢,再說,他們已經離開陽城那麼多年了。
「我也听說的啊,沒有想到你是錦城龍頭企業蘇家的孩子,想來,你們的苦日子也該到頭了……」梁阿姨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看到十三的臉色漸變得蒼白。
一旁的連城也覺得狐疑,他的想法跟十三一樣,只是相對于她的慌張,他倒是淡定許多,「十三,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