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莊宗見得汴軍洶洶而來,直驚得面如死灰。他回過頭來,悲聲道︰「房愛卿,寡人待眾臣皇恩浩蕩,料不得眾臣危難關頭盡背寡人而去,此時,寡人倒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李存勖嘆了一口氣,又淒聲道︰「房愛卿,料來寡人今日劫數難逃了!」
「皇上不必悲傷,京中的御林軍雖然投降了汴軍,但宮中尚有眾多大內護衛,且是宮城高大,料來李嗣源賊子是一時攻不進來的!」房良辰柔聲安慰道。
「房愛卿,寡人待房愛卿如何?」唐莊宗皇帝不接房良辰的話頭,只是嘶聲問道。
「皇上何出此言?」房良辰心中大感詫異,愕然道。他輕輕一笑,又道︰「皇上待臣自是恩重如山的了!」
「房愛卿,咱們君臣與其如此坐以待斃,倒不如出城與汴軍拼上一拼,或許能將其擊退亦說不定。」李存勖澀聲道。莊宗皇帝龍顏上擠出一絲笑容來,又柔聲道︰「房愛卿,寡人便封你房愛卿為親軍指揮使兼大內護衛總管,全權指揮宮內親軍與大內護衛,率眾出城,將李嗣源畜生與寡人趕走。房愛卿可願意麼?」
唐莊宗皇帝金口未閉,卻听房良辰口中發出一陣大笑之聲,見得他由背後摘下一把特大的鐵胎弓來,搭上箭,箭頭對了唐莊宗皇帝,冷笑道︰「昏君,讓老子去為你昏君賣命,別做他娘的清秋大夢了!哼哼,老子今日送你昏君上西天,明年的今日,便是昏君你的周年紀念日了!」房良辰一扯弓弦,便要對了唐莊宗皇帝射將過來。
「房愛卿瘋了麼?難道房愛卿也要背叛寡人不成?」唐莊宗龍顏大驚失色,龍體順了城牆連退數步,龍口中發出抖抖之聲。
「昏君,你才瘋了呢!老子與你昏君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老子取你昏君的狗命便是為了報仇雪恨的!」
「房愛卿,寡人待你如同手足,恩寵有加,又何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李存勖大感愕然。
「昏君識得老子是誰麼?」房良辰不答莊宗皇帝的話,只是切齒問道。
「卿家不是房良辰,難道還是他人不成?」唐莊宗皇帝龍心之中更感驚疑。
「哼哼,昏君還記得當年的郭崇韜麼?」房良辰依舊不答李存勖的話,只是持箭扯弓逼近一步。
「房愛卿所言,可是當年因李嗣源賊子與辛苗苗之奸事而受株連,被寡人斬首的太子太傅郭崇韜麼?房愛卿此時提郭崇韜作甚?」唐莊宗苦笑道。
「昏君識得郭崇韜是何人麼?」房良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房愛卿,這倒問得奇了,寡人豈不識得郭崇韜乃李嗣源賊子之師?」
「哼哼,昏君,你只識得他老人家乃太子太傅,卻想不到他老人家乃老子親生之父吧!」
「什麼?郭崇韜是房愛卿之父?不可能,不可能!」唐莊宗皇帝龍心大驚,龍口之中發出急促之聲。李存勖搖了搖龍頭,又急問道︰「卿家姓房,郭崇韜又怎能是卿家之父?」
「昏君,老子本來不叫房良辰,只是為了能接近你昏君,為父報仇,才改成房良辰的。昔日,老子投于景進門下,做了梨園弟子,又有景進推舉,才得以入宮‘侍候’你昏君的。」房良辰冷冷一笑,又譏諷道︰「昏君,老子混入宮中,蒙你昏君不棄,對老子格外看重,倚為心月復,老子才得以時時‘侍奉’于你昏君駕前。哈哈,昏君為老子創造了除你昏君之機,昏君你自己為自己掘了個墳墓,此豈非天意麼?」
唐莊宗聞得此言,心中陡然醒悟,他頓了頓龍足,嘶聲道︰「房愛卿,哦,不,如此說來,郭愛卿便是郭太傅之子郭從諫了!」李存勖長嘆一聲,又悔恨不及地道︰「唉,郭愛卿,當年,郭太傅遭難,雖是因李嗣源賊子之事所起,但孤家亦是有不容推卸的罪責的!只是孤家眼下後悔已晚矣!」
「李存勖,別他娘的‘老虎掛佛珠——假裝善人’了,老子不信你那一套!哼哼,昏君,你的兒子與你的妃子快活,與老子的父親何干,你卻害了他老人家的性命?難道你的母親與他人通奸,也怪你祖父管教不嚴麼?」郭從諫向地上唾了一口,大聲喝罵道。
「郭從諫,你辱罵君父,便不怕五雷擊頂麼?」李存勖怒氣直沖頂梁,以龍爪指了郭從諫,大喝道。
「李存勖,別他娘的‘對著鏡子行禮——自恭自’了!昏君你如此胡作非為,多行不義,上蒼還會佑護你昏君麼?」郭從諫冷笑道。郭從諫口中說話,身子又欺進一步。
李存勖龍心一慌,大叫道︰「眾侍衛,快來救駕!」李存勖呼了良久,亦不見有人應聲,更不見有人走上前來。莊宗皇帝龍心大感詫異,向了身旁瞧將過去,卻見宮廷侍衛一個個地溜下城去,城牆之上,便只有郭從諫與自己對峙著。莊宗皇帝龍心大急,高聲喚道︰「侍衛莫走,救寡人一救!」
眾侍衛听得皇上吆喝聲,足下加勁,去得更快了。
唐莊宗眼睜睜地瞧著眾侍衛離去,心中不由暗嘆一聲。李存勖轉過龍頭來,龍面之上,堆滿笑容,啟龍口,吐玉言︰「郭愛卿今日若是能放寡人一馬,日後,寡人當與郭愛卿平分疆土!」
「李存勖,你平生最愛做戲,怎的今日還在做戲?昏君,你還有日後麼?」郭從諫冷笑道。郭從諫扯了扯弓弦,又沉聲道︰「戲子兒心如蛇蠍,狠如豺狼,老子今日若是留你戲子兒一命,只怕老子今後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忽見唐莊宗皇帝龍體猛然躍起,退後幾步,拔出腰間的龍泉劍來,以劍尖指了郭從諫,龍口之中發出大笑之聲︰「郭從諫,孤家對你好話說盡,又以一國之君之身分向你賠禮道歉,你竟然不肯放過孤家!好,既然如此,孤家便與你斗上一斗,看你倒有三頭六臂麼?」
哪料得此時那郭從諫口中竟然發出「哈哈」的大笑聲,躬身道︰「皇上,臣哪里是甚麼郭從諫,又哪里識得郭崇韜?臣與皇上開此玩笑,只是想讓皇上吸取教訓,讓皇上識得日後凡事都要三思而行。」房良辰口中說話,手中的弓箭卻已然放了下來。
唐莊宗龍心之中松了一口氣,龍口中「噓」了聲,收劍于鞘,以龍爪拭了拭龍面上的冷汗,苦笑道︰「郭愛卿,哦,不,房愛卿嚇煞孤家了!唉,什麼時候了,房愛卿還有如此興致?日後,此等玩笑萬萬開不得!」李存勖話音才落,陡覺肌膚一寒,面門與胸、月復之上一陣巨痛襲來,龍口之中不覺慘叫出聲。見得莊宗皇帝龍體一晃,摔倒于城牆之上。看時,卻見李存勖萬金之軀之上平添三個透明的窟窿。李存勖倒身于城牆之上,氣息僅存一絲,卻掙扎著張開龍口,發出斷斷續續之聲︰「孤家愛戲如命,專寵伶人,料不得、料不得卻毀于、毀于伶人、伶人、伶人之手,為、為、為天下、天下……增添……了……笑料……」「料」字才出唇,再也發聲不得。
郭從諫收起弓箭,以足踢了踢唐莊宗皇帝的龍尸,仰天大笑道︰「李存勖,爾枉稱一代梟雄,一世英明,沒想到今日會上了老子的大當了吧?哈哈,老子不是郭從諫,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