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多謝岳公子。」連瑜喜極而泣,差點就要跪下來了,岳茗沖哭笑不得,世上還會有這種姑娘,不知該說她是蠢呢,還是說她天真,太過軟弱又太過輕信他人,真是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呢。
「你叫連瑜,我叫你小瑜兒可好?」
連瑜有點懵,她一臉茫然望著岳茗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自小跟著姐姐風雨飄零,從勾欄瓦舍到京師王府,她見過的男人都是心懷叵測想要欺凌于她的。可是到了蕊園後,她發現,這里的人好像跟外面的都不一樣,第一個對她好的男人是四少爺魚巧奉,第二個便是這個受傷也不喊疼還笑得開懷的岳茗沖。
「唔,四少爺也這樣叫我呢。」她有點羞澀地垂著頭,世間的男人不都是丑陋令人惡心的,至少在她心目中,四少爺和岳公子就是特例,他們不嫌棄她呆傻蠢笨,也不會隨便對她動手動腳她,就連他們露出的笑容,都是純淨無害的,她真是很喜歡他們兩個。
「小瑜兒,你很久沒有見到巧兒了吧?」岳茗沖觀察著連瑜的表情,這個丫頭是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人,提起巧兒的時候,她明顯地露出女兒家的嬌媚和羞怯,只是天生性格較為被動,也不懂得去爭取什麼,加之頭上還壓著那座大山,隨時隨地都會傾塌壓得她死無葬身之地。思及此,岳茗沖真是越來越同情這個小丫頭了。
「嗯,四少爺繁忙,我已經很久沒見著他了,不過他派人給我送來新裁制的冬衣,還說如果我覺得悶想找人說話就去找晴央姐姐,他若是閑下來也可以去找他。」
「其實你也不用單單去找巧兒,若是心里苦悶了,難過了也可以來找我啊,要是你姐姐欺負你,我幫你收拾她,可好?」
連瑜連連擺手,惶恐地朝後望了一眼,輕拍著胸口壓低聲音︰「岳公子小聲點,別讓姐姐听到,這話要是傳進她耳朵里,你又要流血了。」
岳茗沖無所謂地笑道︰「怕什麼呢?她住的院子離這里還有段路程……你來的時候,府上的人都在做什麼?」她實在不放心那些家伙,凡夫俗子也想跟妖邪作對,此刻,她心里忐忑不安。公孫意斬斷了其中一只黑狐精的手臂,勢必要遭到其他狐精的報復,他若是被那些畜生圍困可怎麼得了。
「院子里可安靜了,不過到處都亮著燈,幾位主子也不在園中,想必是出去捉黑狐精了。」連瑜走到門口向外瞧了瞧很快又退回來,「我來的時候還沒有人的,現在甬道里多出好些護衛呢……不好了,我該回去了。」
不等岳茗沖開口,連瑜急匆匆跑出去關上房門,過了不久,忽然房門又被推開,連瑜探著腦袋小聲說︰「岳公子你好好養傷,若是餓了的話就叫我,我給你拿吃的。」
岳茗沖點頭,失笑,這傻丫頭,自己要是能下地又何必大老遠的叫她呢,不過她還是很感激。
待連瑜離開後,岳茗沖提著快要斷掉的雙腿下床,剛剛站穩就又癱軟下去,身子朝前撲去,不必看也知道鼻子又跌破了,她認命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若是哪位好心的進來看見她必然不會坐視不理的。
如此安慰著,困意襲來,睜開眼時,有人推門而入。
「沖哥哥,你怎麼了?」魚巧奉疾步上前,摟住她縴細的腰,把她翻過來抱她上床。
「沒事沒事,我想下床找點吃的,不小心摔了。」
魚巧奉看見她臉上一道血痕,吃了一驚,忙用手帕輕拭她快要凝結的傷口,「還說沒事?你不過是摔倒而已,怎麼臉上的傷,一點也不像是摔出來的。」
「我經常渾身是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沒關系啦,明天就會好的。」她疼得齜牙咧嘴,牙齒縫里發出「 」的聲音來,「巧兒,你們有沒有捉到黑狐精?」
魚巧奉翻了翻眼皮,有點沮喪道︰「我們整晚眼楮都沒眨一下,結果卻連黑狐精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天亮時我們回到蕊園,听說又死了三個女子,真是奇怪了。」
「黑狐精是不是趁著你們離開的時候下手的?」
「沒有啊,最蹊蹺的是竟然有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斷氣,我親眼所見那姑娘衣裳被撕開,剎那間就皮開肉綻,五髒露出。」魚巧奉面色凝重,額角滲出冷汗。
夜里他同二哥兩人潛伏在劉掌櫃家里,劉家姑娘一開始還很正常,忽然間神色古怪,自言自語一個人回到房里,把房門緊緊關起來,還不準任何人進去。後來他們听到房內傳出男歡女愛時的申吟聲,破門而入,卻見似有無形的手把劉姑娘的衣裳被剝開,剎那間,雪白的軀體就被殘忍地劈開,想起那恐怖的場面,他至今心有余悸。
「這麼說的話,那可真麻煩了,黑狐精若是吸取了足夠的精氣,是能夠逃過凡人的眼楮的。」岳茗沖不由得替蕊園的人擔憂起來,黑狐精一開始襲擊沒有抵抗力的普通人,等到它們妖力夠強的時候,只怕是正氣沖天的皇朝四將也拿它們沒有辦法,到時候必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了,那麼,它們首當其沖找的便是——「糟了,糟透了!」
魚巧奉見岳茗沖咬緊牙關,神情緊張,急忙追問︰「沖哥哥有何不妥?」他也听二哥說過那些黑狐精修煉到一個階段之後是會隱身的。
「你二哥斬斷了其中一只黑狐精的的手臂,你道,那些狡猾狠辣的畜生會就此善罷甘休的嗎?」。
聞言,魚巧奉冷汗直流,他們只記得該如何保護雲波城百姓的安危,竟然忘記了黑狐精的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會是二哥,這下可真是慘了,沖哥哥現在跟廢人沒兩樣,而他們又是肉眼凡胎,若是黑狐精再闖進蕊園,他們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行,我得去見公孫意。」
「二哥現在正在休息,沖哥哥還是不要去了,而且……」
岳茗沖見魚巧奉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她心里一急,咬牙暗罵︰「該死的,他還在記仇是不?真沒見過這麼小肚雞腸喜歡斤斤計較的男人,罷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我不管了,隨便你們怎麼辦吧!」
魚巧奉欲言又止,想起二哥的叮嚀,無論如何也不要將岳茗沖牽扯進來,她不懂武功,現如今行動都不能自理,即便是有凶險,也不該是她出頭。二哥對沖哥哥這麼好,可惜沖哥哥卻一點也不明白,兩個人的誤會啊,也不知哪一天才能解開了。
****油壁車急匆匆行駛在官道上,尚是午時,街道兩旁的店鋪卻都陸陸續續關門打烊,「公子,我們已經到了雲波城了。」車夫拉緊韁繩放慢了速度,他早就听說了雲波城是皇朝中除了京師之外最繁華熱鬧的地方,如今看來,卻絲毫不像是听說的那麼簡單。
「往蕊園走。」車廂內傳出年輕公子溫和的聲音,車夫扭頭去朝里面看了一眼,轉過臉,低喃道︰「公子不覺得古怪嗎?是不是我們走錯道了,要不要小人下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你只管向蕊園走就行了。」
馬車慢悠悠朝蕊園的方向行駛,車廂內,方才開口的那位白衣公子掀開窗口布簾向外看了看,疑惑道︰「果然是與我先前見到的不一樣了,表弟,你沒來過雲波城吧?」
他轉向身旁合目養神的青年,那人穿著黑衫,一臉冷峻嚴肅,似是沒有听到這位表哥的問話,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張開眼,黑潭般的雙瞳帶著陰沉冷漠,「你說什麼?」
「……表弟你第一次來雲波城?」
「沒錯。」
白衣青年有點無奈,這位遠房的表弟向來話少,冷峻得連他這個表哥有時候都心生畏懼,或許是因為這位冷面表弟會玄門異術的緣故,他整個人看起來就神秘莫測,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蕭韜對這個表弟並不太了解,只是回老家時父母向他介紹,他才知曉還有一個許多年未見過面的表弟。但這表弟是從何而來,家境狀況等等他都一無所知,表弟自己不說,他也不好追問。總算是親戚,說不定將來熟悉了這樣時常冷場的局面會慢慢改變。
「表弟,你看這雲波城有何異常?」
黑衫男子向外瞟了一眼,十分簡潔地應道︰「妖邪橫行。」
蕭韜點頭,溫聲附和道︰「也不知我們來的是不是時候。」他有點擔憂,回老家探望父母返回京師時必經雲波城,皇朝四將居住于此,他也許久未拜訪,誰知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據說如今的雲波城已是人間煉獄,若非表弟執意要在此處逗留,他必然會像其他百姓一樣落荒而逃,片刻不敢久留。
「公子,到了。」車夫在一旁等候,門口的守衛一看到走下的一白一黑兩位青年,立即跑向內通傳。
「蕭丞相?」駱秋痕先行出來迎接,他有些難以置信,在這人人自危的時刻,蕭韜竟然敢只身來龍潭虎穴。
「駱將軍近來可好?」蕭棠上前拱手笑道,「蕭某途經此地,便順道來蕊園看看各位。」
「多謝蕭丞相關心,只不過近來雲波城為凶險之地,還望蕭丞相速速離開以免受累。」視線越過蕭韜,駱秋痕望見後面那雙臂抱懷一臉陰沉的黑衣青年,此人從頭到腳都像是被無形的陰氣籠罩,看一眼便覺得心口緊鎖,身體不適,神思恍惚。
「這位是崔,我的表弟,他精通玄門異術,我想應該可以幫到各位。」
頓時抓住了救命稻草,雲波城的道人和尚都一夜之間都只剩下一具空皮囊,蕭韜如今帶來此人,真算是天賜奇人了,駱秋痕連忙將兩人請進去。
「黑狐精已修煉到隱沒身形來去自如的地步,各位不覺得要為此負責任嗎?」。崔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地掃視著議事廳的一干人等。
「你,你是何人,竟敢大言不慚!」吳炎眼神朝崔瞟去,只見他身旁似是飄蕩著許多青色光影,頓時心驚肉跳。雖然搞不清楚對方的來頭,但覺此人定非善類,堂堂的丞相竟然同這種陰里陰氣的人有牽連,也不知道有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