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感覺順著干渴燥熱的喉間緩緩滑進需要滋潤的身體里,似乎有那麼短暫的一瞬,呂皓冥覺得身體里的火似乎被滅了大半。愨鵡曉
可是,僅僅是短暫得仿佛是虛幻的那一瞬間而已,少頃,他的身子又像是被火烤了一般的炙熱難耐。
「熱!好熱!好熱!」難耐的躁動著,呂皓冥想要推開身邊令得自己更加燥熱的淺夏,可是又極度的渴切她柔軟的身子能夠與自己契合,于是不停的抗拒著無法克制的意識,只能一遍一遍的喃喃著「好熱」。
「呂皓冥,你忍忍!再忍忍!就會好的!就會不熱的!」感覺到呂皓冥身上的汗水大量的排泄出來,已經染濕了自己半邊的身子。但淺夏卻沒有松手,依舊讓他靠在自己的懷中。
雖然,她知道只要自己將他平放在地上,陰涼的地面可以將他身體里的炙熱消散一點。但地上太過濕涼,他的感受是好一點了,但寒濕入體,病情卻是又要拖延一些了澩。
所以,哪怕自己也被他身上駭人的熱度燙得開始冒汗,她也不放開他,只想要讓他盡快的恢復知覺,盡快的養好身體,讓他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自己。
岑寶兒拿著洗干淨的衣裳回到洞中的時候,就看見了這樣一副讓人痛苦又說不出感覺的畫面。
一向偉岸挺拔、意氣風發的呂世子此時虛弱的被嬌小的淺夏抱在懷中,一會兒叫熱,一會兒又吵著冷的猶如三歲的孩子般無助呢喃 。
而向來需要被人呵護照顧的淺夏卻沉穩的散發著母性一般的光芒,輕聲安撫著一個大男人。
雖然,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該妒忌,因為淺夏只不過是在救世子而已,可她為何眼中還是泛起了酸澀,腳下的步子也定在了山洞口,再也抬不起腳尖前行一步。
「寶兒!」已經听到聲音的淺夏回頭看了岑寶兒一眼,並輕喚了一聲,卻是暗嘆一聲,情字果然磨人又傷人,卻不便多話。
「嗯!」屏住眼淚,岑寶兒深吸一口氣,又裝作若無其事的走近了他們身邊,並問道,「世子已經醒了嗎?」
「意識還不曾完全清醒,約莫還要多喝幾回湯藥!」藥效似乎漸漸的發揮了作用,淺夏感覺到呂皓冥身上已經不再是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冷熱交替了。他的囈語也漸漸的散去,只是在再次昏睡過去之前,似乎听見他叫了一聲「小夏兒」。
抬眼看了一眼正在火堆旁晾著衣裳的岑寶兒,只見她身子微微一顫,但隨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手上的活計,再次低嘆一聲後將呂皓冥平方在了地上。
站起被沉重的呂皓冥壓得有些略微發麻的雙腿,淺夏輕輕捶了捶,待適應了一些之後道︰「我去找些茅草來鋪在地上,免得呂世子的身子再受涼,影響恢復。」
「你先吃些果子充饑,我與你一起去吧!」岑寶兒已經將三人的外衫全部晾好了,轉手遞了兩個野果子給淺夏道。
「謝謝!」肚子真的是餓壞了,何況她現如今並不是一個人需要吃食,還有月復中的這個小寶貝。當初,她便覺得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此時倒是應驗了自己的擔心。只是,那時是擔心呂微瀾沒有除去,怕她暗中下黑手。今日今時,卻是覺得帶著他讓他受苦了,而心中不舍。
「你——早就認識了呂世子麼?」原是想要開門見山的問岑寶兒是不是喜歡呂皓冥,卻又因著她的身份,淺夏還是婉轉了轉了一種問法。
「是的!我便是呂世子安排王爺身邊的人!」岑寶兒也不避諱,深情的看一眼面色已經不再是一片金紙的呂皓冥,「王妃想要知道我與世子還有王爺、嗯~還有柳貴妾之間的故事嗎?」
「你願意說?」淺夏倒有些意外的咬了一口野果後,看向了她。
「反正我今日不說,他日後醒過來還是會對你和盤托出的!」岑寶兒倒也是個落落大方的人,便毫不隱瞞的將自己與他們之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了淺夏听。
原來,柳拾葉原本的心上人正是花名在外、吊兒郎當、曾經救了她們主僕一回的呂皓冥,只是陰差陽錯之下,她苦等了數年,也不見離京出走的呂皓冥回來,可她卻在虛擲光陰中等來了皇上的選秀。
于是,在選秀的過程中,她千方百計的想要讓自己落選,卻不知憑她的容貌和學識,就算是故意韜光養晦也難逃明眼人的法眼,所以,她還是被選中了。
只不過,陰差陽錯的是,皇上選她卻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想要把最好的女人留給自己最寶貝的三兒子晉卿王爺。
成親當夜,柳拾葉冒著成親頭天便有可能被休的危險,不,她也許就是等著晉卿王爺發怒而將她休離回家,讓她重回自由身,當場向蕭卿墨表明了自己心中已有他人,不願意與蕭卿墨同房的意思。
當時,一旁的岑寶兒當真是嚇得不輕,以為她家小姐一定是被燒壞了頭了,這沖動的一番舉動,說不定連腦袋就要不保了。
可是,事情就是那樣的出人意料,那個威名在外,被傳說冷漠無情的晉卿王爺不但不惱,反而笑得開懷,令的她一度以為這位晉卿王爺是不是腦子不大正常。
但事實證明,王爺的腦子很正常,只是也對柳拾葉不上心而已。于是,新婚當夜,兩個新人竟然就這樣在私底下定了契約,柳拾葉繼續扮演她貴妾身份,但兩人卻不會行夫妻之實。
而岑寶兒她自己,亦是在很早以前就悄悄的對呂皓冥芳心暗許了。
只是,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卑賤的地位,因而只敢將那一份念想深深的藏在心底。
而忽然有一天,也就是在蕭卿墨大婚後不久的一個夜晚,呂皓冥忽然造訪說有事拜托。岑寶兒當時心中激動得心肝兒亂蹦,雖然大致的猜想他可能是為了自己的妹妹嫁進王府,需要人幫忙著照應才來找的自己,但依舊心花怒發,為能夠為暗戀的人出一份力而滿心歡喜。
哪知,他確實是要她幫忙,也確實是希望她照應,但幫忙照應的人卻不是他自己的親妹妹,而是身為正妃的商淺夏。
當下,她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暗戀成了泡影,與王爺契定的口頭協議也終將成為一團浮雲。因為,就算是王爺實現了諾言,待所謂的時機成熟之後,將她們主僕二人放出王府,她家小姐的戀情也終將得不到圓滿。
而她,這個身份卑微的丫鬟,頂著最低下的侍妾身份,更加的不可能得到那個男人的青睞,一腔熱情最終付之東流。
可是,為了他,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內心酸楚的答應了,只因想要在他面前表現自己卑微的愛戀。
雖然,在這個看似柔弱,但卻堅強的王妃面前,她並沒有幫上太多的忙,甚至她還私心的促成了王妃與王爺之間的關系,只希望世子可以完全從王妃的魔咒中清醒過來。
她不是希望他從此以後轉變了看著自己,只希望他不要再為無法得到的情感而傷神傷心。
這一次,她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便在前幾日佯病閉門不見人,暗中卻偷偷的跟來了羅源,卻沒想到真的見到他遇了險。
「你竟是會武功的嗎?」雖然自己在被點了穴之後什麼都不知道,但淺夏料想一個女子膽敢孤身上山,總也是有些武藝防身的。
「也不算是會武功,只是年幼時隨著江湖賣藝的爺爺學過幾招花拳繡腿和一些生存的伎倆,平時會暗中耍耍以強身。後來爺爺去世,我賣身葬親人,便被柳家買做了丫鬟。還算是幸運的一進柳府,便做了小姐的貼身丫鬟!」岑寶兒自嘲的笑了笑,卻是有些奇怪對于自己說的這些,淺夏的反應並不大,「王妃娘娘是不是覺得我有些自不量力呢?」
「愛情的面前沒有誰對誰錯,更沒有該不該喜歡和自不量力之說。」淺夏卻是淡淡的一笑道,「或許,你覺得你的身份卑微配不上意氣風發的他,可有時候緣分的事情就是那樣的變幻莫測!」
就像她自己一樣,頂著重生想要將蕭卿墨拒之門外的堅定信念,最終卻還是與他糾纏不清。索幸不再是孽緣,只是這條感情之路還是曲折了一些,讓人唏噓不已罷了。
「謝謝你!」感激的對著淺夏笑了笑,岑寶兒雖知道自己是絕不可能親近得了呂皓冥的,但還是覺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原本在王府並沒有太多交集的兩人,此時為了這份患難與共的難能可貴的友情而暢聊了許多。
其間,她們自然亦同心協力的守護還在高燒夢囈不斷的呂皓冥。只是,一為避嫌,二也為給岑寶兒一些機會,淺夏有時候便會以自己的身子不適而將例如給呂皓冥擦拭汗濕的身子,為他換衣、喂藥、涂抹金瘡藥等事情交給岑寶兒去做。
寂靜的山洞中要不是也能感受到外面天黑日出的變化,淺夏都快要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了。好在,又一個日頭升起的時候,呂皓冥總算月兌離了危險,清醒了過來。
彼時,淺夏正從溪邊又拔了些鴨跖草回來,還沒進山洞,便听見了里面傳來的咆哮聲。只是,因為山洞有回聲,大聲吼叫的話在外面听起來不過就是些嗡嗡之聲。她站在外面听不真切,但還是听出了是呂皓冥的音調。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趕緊撥開草叢鑽了進去,淺夏焦急的問著。她所擔心的是,會不會是呂皓冥在醒來時,忽然發現自己受傷嚴重的手臂殘廢了,才會大聲嚷嚷。
「夏兒!」一見淺夏安然的出現在面前,呂皓冥才止住了激動的情緒,看著背著洞口的微光有些看不清臉上表情的她,「你沒事吧?」
「我沒事!」淺夏仔細的看了一眼呂皓冥,只見他雙手皆能擺動,雖然人正坐在地上,但這幾天的觀察下來是知道他受傷最嚴重的就是在上半身,特別是敵人為了阻止他亂劍傷人,所有凶狠的刀劍都是往他的兩條手臂上招呼的。
那既然手臂沒出什麼問題,雙腳自然也沒問題了。
只是,岑寶兒卻是背對著自己微微聳動著雙肩,即便沒有听見啜泣聲,卻也不難看出她一定是受了什麼委屈在流淚。
「你對寶兒怎麼了?」而不用猜想,罪魁禍首就一定是這個已經醒來的男人了。淺夏淡淡的問著,人也已經蹲下了身。
這個男人的精力當真是好得沒話講,才醒來就能惹哭一個人。
「我……」呂皓冥語塞,悻悻的低垂下了頭。
「王妃,世子沒有對我怎麼樣,我只是被風沙迷了眼而已!」岑寶兒卻不忍呂皓冥被責怪,飛快的抬起了頭,想要給淺夏一個沒事的微笑,卻不想嘴角剛一上揚,眼中控制不住的淚水就滑向了臉頰。她只有一邊無措的慌亂的擦著眼淚,一邊笑道,「你看,那沙子還沒弄出來,一見風便又流淚了!」
默默的看一眼已經別過了臉去的呂皓冥,淺夏並沒有拆穿岑寶兒這麼顯而易見的謊言,只柔聲道︰「那你去小溪邊用水沖沖吧,興許會好受些!」
「好!」迅速的站起身,岑寶兒忙不迭的掩面沖了出去。
淺夏看著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了,這才轉而面對著呂皓冥,關切的問了一句︰「你身上還在發熱嗎?身子是不是確定已經好受多了?」
「嗯!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見淺夏似乎沒有那個意思責怪自己罵哭了岑寶兒,呂皓冥心中縱然有些忐忑,但還是認真的回了話。
「哦!恢復了就好!也不枉寶兒拼死將你我救進這個山洞,又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你這麼些日子。」淺夏還是淡淡的說著,只是將已經不派用場的鴨跖草扔在了一邊。
聞言,呂皓冥的臉微微一燙,漲紅了起來。
他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淺夏這句話的意思。她雖然沒有明著質問他為何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大聲咆哮,卻在暗中讓他羞愧自己的恩將仇報。
「我、我是擔心你出去會遇上、遇上了什麼危險,所以……」囁嚅的想要解釋,可又覺得這個解釋那樣的蒼白無力。
「就算有危險,也不是彼時的我與她可以完全規避的,不然只能在這山洞中等死麼?」淺夏的語調依舊很平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是多麼的不平靜。
因為,呂皓冥醒來,就表明她想要知道的真相和一切曲折就在面前了。更表明,她已經可以盡快的回到蕭卿墨的身邊,看看他是否安好。
可是,這時候,她卻要努力的壓抑自己激動的心情,因為呂皓冥只是醒來了,只是月兌離危險,卻不代表他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了。
「我……」不用听淺夏和岑寶兒的解釋,呂皓冥也知道在那麼危機的時刻,岑寶兒一個只學過花拳繡腿的女子能夠從一干凶神惡煞手中救下他們,已經是多麼的艱難和不容易。而自己一醒來,因為沒見著小夏兒,便對著想要解釋說明的岑寶兒一頓亂吼,確實是理虧的很。
可是,他是真的擔心夏兒會不會出事。
雖然,無數天的朦朦朧朧之中,渾渾噩噩的他隱隱能覺得小夏兒就在身邊,她沒有出事,也沒有受傷,可是一睜開眼看不見她的恐慌還是令他失控了起來,才會對著岑寶兒一通劈頭蓋臉的怒吼責罵。
「還有其余地方覺得不適嗎?」知道他有心想要道歉,但淺夏覺得該接受道歉的不是她而是岑寶兒,便打斷了他的欲言又止,先關心著他的身體。
「除了傷口,其余的都無礙了!」幸好都只是些皮外傷,那些賊人只是在他身上胡亂的揮刀揮劍的亂砍,沒有受到內傷,恢復起來應該會很快。
「那就好!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出去看看寶兒!」
「外面危險,還是等她自己回來吧!」終究還是最不放心她,呂皓冥阻止的道。
「這山里應該沒有危險了!只是,別處的危險,我會在你養傷的這段時日內,慢慢的听你詳細說明。」淺夏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呂皓冥說道,犀利而冷靜的眼神,生生將一個大男人看得心虛的低下了頭去。
「那——好!」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而他自然是在蕭卿墨臨危授命時已經做好了迎接將一切事情,向著淺夏和盤托出的那一個關鍵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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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呂皓冥養好了傷之後,三人便繞過另一片山頭小心翼翼的向著營地而去,卻只見營地上早已經是一片空白,桌椅全撤,像蒙古包一般的氈房也一個不剩。
原來圈馬的馬廄處只遺留了一些枯草和還沒運走的馬糞。
「看來他們都回了行宮了吧!」沒有一個人影,岑寶兒如此猜想著。
「那咱們快去行宮!」擔心著蕭卿墨,淺夏迫不及待的轉身就要走。
暗嘆一聲,呂皓冥卻一把拉住淺夏的手腕道︰「不用去了,人馬應該已經回了京城了!」
在山中,日頭東升西落已經不止十日,狩獵又忽遭變故,本就準備返回京城的行程應該會被更提前了。
「不會的,卿他還受著傷,他們不可能就這樣帶著一個病人返回京城的!他們一定還在行宮,一定還在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淺夏連連搖著頭,不願意相信他們就此回京,因為這將是兩種最可怕的後果。
一個就是,蕭卿墨中了毒箭又吸入了毒氣已經、已經沒命了,所以皇上才要急著回京為蕭卿墨辦後事。
還有一個,就算是蕭卿墨沒有生命之虞,但一定也是不容樂觀,不然,他不會放任自己還不知所蹤就答應回京的。
所以、所以,她寧願他是忘記了要派人來找自己,但他人實則還在行宮里完好無損的養著傷。
「王妃娘娘,您別激動!」一把抱住從呂皓冥不敢重握的手中掙月兌開來的淺夏,岑寶兒神色微黯的勸道,「依我看,如今形勢未明,咱們也不知道行宮里是否還有人,或者說,是不是還有敵人留下的暗樁等著您自投羅網。咱們貿然過去,恐會落入了埋伏。」
「岑姑娘說得對,現下咱們還是小心為上!」心頭泛著苦澀,但呂皓冥已經認命的知道淺夏的心中只有蕭卿墨一人,何況蕭卿墨的安危也是他在意的,「岑姑娘你先帶著王妃去你下榻的客棧,一路上小心注意些,我先去行宮打探,再進城與你們會合!」
「我要與你一道!」等待的滋味不好受,何況,她已經等了太久了。這十數日下來,完全沒有蕭卿墨的消息的感覺非常的不好,就好像身體的某一個地方缺少了許多的東西一般,空虛、落寞又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