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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馬狗出事了

這一夜,安瀾不安穩,而凌微,同樣不安穩。

到了馬原的公寓,凌微一進門便問臥室在哪。她累了,好累,真想一頭倒在床上再不起來。

「等會再睡,我給你弄點吃的。看樣子,你一定沒吃晚飯。」馬原說著,不等凌微回答,轉身走進廚房,從里頭拿出了一個多格食盒︰「對不起,馬公館還沒開伙呢,啥也沒有,巧男難做無米之飲,我下去給你買點好吃的。」

還公館呢,不就只是一套兩居室的小套房嗎?

燈光下,凌微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如粉牆般慘白。她虛弱地搖了搖頭︰「我不餓,不想吃。」

「不餓?除非你真的是泥菩薩。」馬原將電視打開,一甩小辮子,命令道︰「給我乖乖地在家等著,我馬上就回來。」

凌微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馬原,她發現,馬原正經起來的時候還是挺男人的。

房門砰地一下關上了,馬原走了。

凌微正拿起搖控器,房門又開了,探進馬原那張很有特色的面孔︰「別亂開門,誰叫都別開。這是一個新建小區,治安不是很好。」

「我又不是小孩,用不著你叮囑。」

「那可不行。萬一被哪只盯上了,你可危險了。你要是遭遇了什麼不測,那我得哭死!」

見馬原的臉上又浮起痞子般的壞笑,凌微抓過一本雜志就扔過去︰「滾你的,你才遭遇不測呢。」

馬原一閃身,嘻嘻一笑,跑了。

凌微在屋內巡視了一遍,然後,倒在沙發上,用搖控器打發著時間,換頻道如翻書一般。

沒什麼好看的,也沒心思看。

她隨手拿起亂扔在沙發上的雜志,一翻,臉便紅透了,「該死的臭流氓,淨看這些婬穢的爛書。」

將雜志悉數扔進了垃圾簍里。

液晶電視里正播著國際新聞,也不知是哪個國家的,畫面很是混亂,石頭菜葉雞蛋亂飛,有人倒地有人叫喊,地面上到處有血跡。

凌微將遙控器一扔,不想看了。哪哪都亂,都煩。

她轉身走進浴室。凌微有潔癖,每天晚上要洗個澡才能就寢,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記得上小學的時候,大冬天,媽媽領她到鄉下的叔公家去作客。因叔公家是在農村,沒有專門的洗澡間,也沒有洗澡設施。農村人沒有勤洗澡的習慣,很多人在一個冬季里都不洗澡的。

這天晚上,凌微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渾身癢癢,好象有所多的蟲子在爬。

半夜的時候,凌微爬了起來,輕手輕腳地去那間簡陋的廚房舀熱水。可後鍋里早就沒熱水了,小凌微無奈,從水缸里舀了一臉盆的涼水擦起了身子。

身子用涼水擦過了,凌微倒是睡著了。可是,後半夜發起高燒來。

叔公一家嚇壞了,連夜上山為她采草藥去。

燒退了,可凌微還是想洗澡,因為,夜里還是睡不著。

無奈,叔公請了村里的拖拉機把凌微送到了鎮上,在鎮上唯一的公共洗浴室洗過澡後,後半夜,凌微睡得好香好香。

……

因擔心馬原就會回來,凌微快快地沖了一個澡。

穿上原來的衣物,凌微走出浴室。抬頭看了一下掛鐘,暈,馬原去買夜宵已去了近一個小時。

這馬狗,想必是親自去做夜宵了。

凌微嘟嚷道。

也許是洗了個熱水澡,凌微這才感到月復中空空的,好象有只小手在撓,在抓。

真餓。

夜深人靜,倍感無聊。凌微走過去,走到窗前。

馬原的這套公寓采光不錯,視野很開闊。而且,後臨別墅前接大馬路,前情後景一覽無余。

馬路中間,好象出什麼事了,幾個人圍著一輛車。

在干什麼呢,這大半夜的?

凌微移開目光,把目光專注地盯在小區的大門處。馬原回來必須得經過那里,他總不能飛進來吧?

死馬狗,還不回來,你想餓死我呀?

饑餓,攪得凌微坐立不安,六神無主,她第一次發現,饑餓也是一個很難對付的敵手!

凌微顧不得為客之道了,先是拉開冰箱,後又打開壁櫥。果然是沒開過伙,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櫥角,倒是有一只僵硬的蟑螂尸體。

回到客廳再看看時間,又過去了十五分鐘。

死馬狗,你到底上哪去了?

凌微火大了,從包里掏出手機,想也不想地給馬原打電話。

電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起。

「喂,死馬狗,你死哪去了?是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喝上了?再不給我滾回來,我一把火把你的房給點了!」

凌微劈頭蓋腦地罵過去。

電話那頭先是一愣,隨既大叫道︰「你他媽的什麼破女人?你老公出車禍了,你還敢燒房?你老公真是倒霉催的,討到你這樣會咒人的老婆。現在好了,你老公被你詛咒應驗了,他—」

手機馬上就被他人給搶過去了,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喂,你趕緊去人民醫院吧,你老公剛才被車撞了,剛被救護車拉走。」

什麼?

凌微傻眼了,她也不及去糾正他們的誤會,醒過味來便急切地叫道︰「你們沒弄錯吧?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們讓馬原接電話,快讓他接電話。」

那啞聲的男人嘲笑道︰「你真是個傻女人,你老公都被120的車拉走了,他怎麼接電話?」

「那他的手機?」

「拉在地上了,你趕緊過來拿去。」

凌微撲到窗前,依稀間,馬路的中間還有三二個人,只是,車子不見了。

這麼說,剛才看到的,正是馬原出車禍之時的場景。

凌微的心,仿佛補人狠狠地扎了一刀!馬原,是為了給自己買夜宵而被車子撞了的。

上天保佑,千萬別讓馬原出什麼大事啊。

否則,如何面對馬原的家人?

凌微覺得,自己就是個罪魁禍首!都是自己不好,好端端的咒他發生什麼不測。

雖然自己是有口無心。

凌微大衣就沖了出去。

凌微跌跌撞撞地跑下樓。

那三個行人還真盡職,舉著馬原的手機在原地等著。

「喏,你老公的手機。」那個在電話里罵人的男人率先將手機交給了凌微。

旁邊有位中年婦友,她悲天憫人地看了一眼凌微,悲切地指著地面上說︰「你看你看,你老公大概是給你買夜宵吧?餛飩灑了一地,可憐那個食盒也被軋爛了。唉,你趕緊去醫院吧,這會兒不知你老公怎麼樣了呢。」

地面上,除了一大灘血跡,最顯眼的是,那已結凍的一只只餛飩。

凌微的淚,流了下來。

「別在這兒哭了,趕緊去醫院吧,我擔心再晚些,你見不到你老公了。」那男人粗音大嗓,看樣子,是哪個工廠下夜班的工人,穿著一身的工作服。

中年女人推了一把那男人,嗔怪道︰「胡說什麼呀你?就知道胡沁。」又對凌微說︰「大妹子,我幫你攔輛車吧?」

凌微哭著點了點頭。

夜,很黑,黑得如一只黑手掌捂住了大地。風,很大,嗚嗚地翻滾著,像個老人在淒厲地哭泣。

孤身站在手術室門口,凌微感覺不到寒冷感覺不到孤寂。只感受到,空前的迷茫和恐懼。

手術室在長廊的中間,長長的兩端伸向寂夜的黑暗之中。

手術室門上的燈,一直亮著,亮得凌微的心,在不住地怦怦亂跳。

已經進去這麼久了,馬原不會有事吧,不會有事吧?

老天保佑,神佛保佑,保佑馬原不要有大事!

在奔往醫院的路上,凌微一直在祈禱,祈禱馬原只是擦破了一點皮,只是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只是衣服上破了幾個洞。

趕到了醫院,當听護士說馬原已被送進了手術室時,凌微的心,咯 了一下,尤若一片羽毛,飄飄悠悠地往下墜,往懸崖下墜!

但她還是掙扎著,抱著執著的信念,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馬原沒事,馬原很可能只是手或腳骨折了,休息一段時間便好,就好。

可手術室的燈光,卻象一記悶棍,狠狠地擊打了凌微!它很直白地告訴凌微,馬原的傷不會太輕,要不然,怎麼可能在手術室里呆了這麼久,這麼久!

凌微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

手術室的門,開了。

匆匆走出來一位護士,看她胸牌上的注明,是護士長。她的衣襟上沾著血跡,眼里流露出一縷焦灼。

凌微忙迎上前︰「護士長,馬原他怎麼樣?沒什麼大事吧?」

護士長看了凌微一眼,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不知是什麼意思。

「護士長,你告訴我好嗎?病人到底怎麼樣了?」

護士長一路小跑,邊跑邊說︰「對不起,我沒時間跟你多解釋,手術正在進行中。備用血漿不夠了,我得趕緊去取血漿。」

「請問,馬原是什麼血型?」

護士長急喘吁吁,有些不悅地說︰「你家人的血型你竟然不知道?真是的。」

護士長想當然地認為,大半夜守在手術室門外的,除了親人家人,還會是誰?

「我……我真的不知道……」

「A型。」

凌微緊追幾步一把拉住護士長的手臂︰「抽我的,我就是A型。」

「不必,血庫里有A型血漿。」

凌微拉住不信︰「不,一定要抽我的。護士長,求你了,用我的血,求你抽我的血!」

「這又何必呢,血庫里又不是沒有。」

凌微的眼里溢滿了淚水,哽咽地說︰「他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我一定要為他做點什麼,否則,我這輩子都無法釋懷。護士長,請你體諒體諒我的心情好嗎?求你了。」

護士長拗不過,再說,她看見凌微滿臉的淚水也不忍心再拒絕。

「好吧,你跟我來,先驗一下血。」

幾分鐘後,凌微殷紅的鮮血,緩緩地流入了馬原的體內。

被抽走了四百CC鮮血的凌微,臉色蒼白,手腳發軟,無力地癱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

那個護士長好心地走出來,泡了一杯糖水遞給凌微︰「喝點糖水吧?唉,我說讓你少抽點少抽點,你偏要抽四百CC。頭暈了吧?要不,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沒關系的,我休息一會就好,謝謝你,護士長。」

護士長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皺了皺眉︰「病人傷的這麼重,你家里就你一個人來呀?你們的父母呢?」

護士長的話提醒了凌微。

對呀,得通知馬原的爸媽吧?可是,凌微又擔心馬家爸媽有了幾分年紀,會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馬家父母要是倒下了,那自己的罪會更重。

「肯定得讓你們的父母知道啊,這麼大的一件事,你的小肩膀如何扛得住?听我的,趕緊通知你們的父母過來。」

說完,護士長推門進去。

凌微思忖再三,決定依護士長說的,通知馬原的爸媽。

打開馬原的手機,調了半天,才調出兩個手機號碼,一個注明是馬老頭子,另一個叫馬老太太。

凌微撥出去馬老太太的手機號碼。

鈴聲才響了兩下,對方就接了起來,嘀里答拉地說了一大堆︰「你個死孩子,這個時候也不回家,就知道在外面瘋野。大半夜的打什麼電話,還不趕緊給我回來?我可告訴你,你爸在家呢,你小心點吧,別又挨你老頭的罵。」

聲音很輕,卻很柔和,很溺愛。

一個母親的情懷泄露無遺。

凌微默默地听完,然後含淚說道︰「阿姨,我不是馬原。馬原受傷了,請您和馬書記來一趟醫院好嗎?在……。在人民醫院。您放心,馬原沒什麼大事,只是蹭破點皮。對,對,摔倒了。傷勢不重,真的不重。」

凌微只能這麼說,而且,她的心里就是這樣期盼的。

也就是半個小時左右吧,馬原的爸媽趕了過來。

凌微從未見過馬原的父母,但是,一眼就能認出來,馬原和他的媽媽很相像。而馬原的父親常在本地新聞中出現,是張熟面孔。

「馬付書記,阿姨,你們來了?」

凌微趕緊站起來迎上前。

「你是?」馬原的父樣馬行雲,個子高大結實,皮膚黝黑,一頭極短的寸發。五官很分明,尤其是他的那雙眼楮很犀利,似乎一眼就能洞穿對方的心事。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凌微,伸出手︰「小姐貴姓?是你送我兒子到醫院的?」

凌微有些心虛地握了一下父母官的大手,低低地應了一句︰「我姓凌,凌雲壯志的凌,是馬原的朋友。」

馬原的媽媽卻顧不上寒喧,撲過去扒在手術室的房門上,急得直拍門︰「小原,小原!你在里面嗎?你好吧,你答應一聲媽媽呀……」

「秦芳,別攪亂大夫的救治,」馬行去嚴厲地咳嗽了一聲,又和藹可親地問凌微︰「凌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告訴我嗎?」

凌微膽怯地望了一眼馬行雲,又望了一下極力抑止著哭泣的馬夫人,蚊般地說了一聲︰「馬原他……他是為了我才出的車禍。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到他的公寓去的,我更不該答應他去買夜宵……馬付書記,對不起,對不起……」

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絡繹不絕地滾落了下來。

馬行雲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了一眼凌微,不作聲。

而馬夫人聞言,一下子撲到凌微的身上,拼命地搖著凌微嬌弱的身子,哭著喊︰「你是誰呀,你干嘛要去我兒子的公寓,你干嘛還要支使他去給你買夜宵呀?你是從哪鑽出來的妖女,把我的兒子害成這樣,你賠我的兒子,賠我的兒子!」

「秦芳,你冷靜一點!事情還沒弄清楚,你亂叫嚷什麼?這是醫院,不是你的家!」馬行雲像喝斥下屬一樣,喝斥著妻子。

秦芳怯生生地偷看了馬行雲一眼,松開了抓撓的手,卻恨恨地瞪了凌微一眼。

外面的吵鬧自然引起了手術里頭的注意。

護士長走了出來︰「小聲點,別吵。」又微蹙著眉頭對秦芳說︰「你這樣對你的女兒就不對了,剛才,是你的女兒給你的兒子輸了四百CC的血。你看她的面孔跟抹上白粉似的,這是還沒緩過勁來。你們還是先照顧好你們的女兒吧,你們的兒子還沒這麼快出來呢。」

說著,就要進去。

秦芳一把抓住護士長的手︰「大夫、大夫,我兒子怎麼樣了,他到底傷在哪啊……」

「右大腿粉碎性骨折,顱內有大量的淤血。」

「啊!」秦芳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我的天哪,這怎麼好呀,腿斷了,小原會不會從此成了個跛子呀……小原還沒結婚哪,成跛子了有哪個女孩會嫁他呀……。」

「你有完沒完?給我住嘴!」馬行雲的眼里雖然閃過了一絲疼惜,可臉上的表情很冷竣,很嚴肅︰「馬原出車禍,跟你有很大的關系!平時把他寵得無法無天,這麼大的人了,沒有一點正經事干,成天東游西逛的不著家。他要是一個行為有約束力的人,何至于半夜還游蕩在外面?我看哪,他活該,應該給他一次血的教訓!」

「你……行雲,你是小原的爸爸,怎麼能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對丈夫,秦芳歷來很畏懼,她不敢和馬行雲對著干,就沖凌微而來!「你到底是誰?你跟我家小原是什麼關系?我看你就不是個好東西,生就一付狐狸精的模樣!一個女孩子家,大半夜的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能干什麼好事?你自己不要臉也就算了,還害得我兒子遭這麼大的罪!姓凌的,我兒子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你也別想活!」

「越說越不像話了!」馬行雲回過頭,厲聲地叫道︰「小方,麻煩你把馬原的媽媽送回家去!」

站在不遠處的司機應聲而動。

丈夫的命令不遵守不行,秦芳哭著離開了。一路走,一路哭,一路罵。

凌微驚悚地低著頭。

馬行雲歉意地說︰「對不起,凌小姐,請你別跟我妻子計較。她這個人沒什麼文化,不懂得教育孩子,你看,她把馬原教成了什麼了,純是一個混世魔王!」

「馬付書記,是我不好,不是因為我,馬原不會出車禍的,秦阿姨生氣也是情理之中。馬原也不是壞人,他很仗義的,只是行為方式有些異類,」凌微抬起頭,含淚笑道︰「應該說秦阿姨教子有方,我听馬原說,他的哥哥很有出息,是個很有名氣的電氣工程師。」

「凌小姐很善解人意。听你說話,跟馬原以前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女孩太不一樣了。」馬行雲微微地闔首︰「凌小姐,我還要謝謝你呢,你給馬原輸了那麼多的血。怎麼樣,身體還吃得消嗎?」

「這是我唯一能為馬原做的。馬付書記,您放心,我年輕身體好,四百CC不算什麼。」

「你坐下,休息休息。」

「馬付書記,您也坐。」

馬行雲率先坐下,側過身子︰「凌小姐,你跟我兒子是朋友?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呀?」

「我跟馬原有緣,回國沒幾天便認識了他。」想起認識的情景,凌微不約地笑了笑,說︰「我們是不打不相識,鬧過一場誤會後才成了朋友。」

凌微不想多說,馬行雲也適可而止。他轉移了話題︰「你從國外回來?這麼說,你是海歸或是外裔華人?」

「我算是外裔華人吧,不過,我取得澳大利亞綠卡的時間不長,三年還不到。」

「哦,回國是投資還是探親哪?」

「回國投資。」

「哦,這充分說明你父親富了不忘祖國。對你們父女倆的這種愛國之情,我表示誠摯的敬意。」

「馬付書記過獎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凌微抬頭望了望緊閉的門,憂心忡忡地說︰「不知馬原怎麼樣了,我真的好擔心。」

「不用擔心,那小子是屬貓的,有九條命。從小到大,他闖的禍不少,可每次都能安然度過。」馬行雲安慰道。

凌微卻從馬行雲的臉上看到一絲擔憂和焦慮。

可憐天下父母心。

馬原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听到醫生說,馬原可以探視了,凌微第一個跑進了病房。

馬原的媽媽和一大幫親兄弟朋好友也一起涌了進去,惹得值班護士拼命攔阻︰「對不起,病人剛清醒,需要安靜,大家輪流來。先讓近親屬進來,其他的人明天再來吧。」

馬原的媽媽秦芳指著凌微,氣恨恨地說︰「那個女人不是我家的什麼人,你讓她出去!」

護士看了凌微一眼,遲遲疑疑地說︰「那不是病人的妹妹嗎?怎麼不是近親屬呢?人家還給病人輸了四百CC血呢,又在手術室外面守了一夜,不是近親屬會這麼做嗎?」

「我說不是就是不是!你馬上把那個掃把星給我趕出去!要不然,哼,」秦芳冷著臉說︰「我會到你們的院長面前去投訴你的。」

護士知道病人的來頭很大,據說是大市付書記的兒子。而對秦芳的身份,她並不了解。但職業的操守,讓護士忍下氣來,仍是溫婉地說︰「阿姨您別生氣,那位小姐一會兒我就讓她出去。」

「不行,現在就讓她出去,我看見她就冒火!」說著,秦芳沖到病房前,拽起凌微就往外推︰「出去!你這個掃把星,要不是你,我兒子會落到這個下場?」

身後的人皆不知馬原受傷的真實原因,一個個將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凌微的身上。

凌微正彎著腰將果籃里的水果拿出來,馬原媽媽的態度,讓她很難堪,也很委屈,但她能理解一個當母親的心。

凌微淡淡地笑了笑,輕聲地說︰「秦阿姨,我馬上走,馬上走。」

馬原盡管像個雪人似地躺在病床上,可失血的臉上仍然掛著壞壞的笑容,顫巍巍地伸出那只掛著吊針的手,拉住凌微的衣袖︰「不行,你不能走。你要是敢走,我馬上就會暈過去。」

說著,便翻起了眼皮,眼眶內剩下的,全是眼白。

「好,我不走,不走。」

馬原又沖著母親說︰「老媽,你知不知道,我的身體里流著凌微小姐的鮮血?你把她趕走,就是等于把我趕走。你罵她是掃把星,那我也是掃把星。」

秦芳的身邊只有這麼個小兒子,盡管不爭氣,可依然溺愛得沒有天理。從小到大,馬原說要東西,她不敢給西東。在秦芳的心里,小兒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整片天空。

「好好,我的小冤家,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秦芳無力地嘆了一口氣,在床沿坐下,握著馬原的手,兩眼,直勾勾地盯在兒子的臉上,心疼地問︰「兒子,你疼嗎?難受嗎?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去。」

馬原的注意力卻在凌微的身上,他敷衍地應答了兩句,轉臉就對凌微說︰「你真傻,血庫里明明有血漿,干嗎要讓她們抽你的?你這付小身板能有多少血?」

又取笑道︰「等我好了,我還你八百CC。」

「胡說什麼你?」看到馬原雖然虛弱,精神卻好,懸著的心放下大半,「你為了我受了這麼重的傷,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秦芳輕哼了一聲,一臉的寒霜。

「誰說為了你?我是因為自己餓了才出去買夜宵的。天底下,還沒有哪個女人能值得偶親自去為她買夜宵的。」

凌微的臉紅了,心里卻挺感動,她知道,馬原這是在為她開月兌。

護士又站出來驅趕︰「大家出去吧,病人需要靜養。」

「你好好養著,我明天再來看你。」凌微準備離開。

馬原眼巴巴地望著凌微,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口吻說︰「能再陪我一會兒嗎?就一會。」

凌微為難地看著護士。

秦芳忙說︰「兒子,媽媽留下陪你,媽媽陪你。」

「不,我想讓凌小姐陪我。」也許是擔心媽媽尷尬,馬原又加了一句︰「我這個大帥哥身邊,總得有個把大美女陪著吧?否則太跌份了。老媽,你這個資深美女就回去陪老帥哥吧?我听說老馬帥哥在家呢。」

秦芳噗嗤一下樂了,輕輕地拍了一下兒子的那條好腿,嗔怪道︰「傷成這樣了還貧。」

「哎喲喲,老美女謀害小帥哥了!」馬原咋咋乎乎起來。

凌微抿嘴笑。這個馬原還真逗,傷得這麼重還有心開玩笑逗悶子。

隨著與馬原接觸的次數多了,凌微發現,馬原身上的優點還是挺多的。馬原留給人的印象會如此不盡人意,純粹是因為他故意用痞子般的言行將他身上的閃光點給掩飾掉。撥開那層遮掩物可以發現,馬原還是個挺討人喜歡的人。

凌微將秦芳送至門口。

秦芳看了一眼凌微,又悄悄地看了一眼馬原,壓低聲音說︰「我不希望你留下,假如你不想難堪,我希望你馬上走。不過,你給我悄悄的走,不要在我和我兒子之間制造矛盾。」

凌微垂下頭,極力避開秦芳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低聲而堅決地說︰「馬夫人,假如馬原需要,我是不會離開醫院的。您放心,我只是陪陪他,至于你們之間,我是不會摻和的。」

「你!」秦芳一頓腳,腦怒地說︰「你是不是非要看到我發火啊?」

「對不起,您就是發火我也不會走的,除非馬原叫我走。」

秦芳要罵人了。

病床上的馬原及時救駕︰「凌小姐,麻煩你把枕頭給我拿掉一個。」

哦。

秦芳氣恨恨地走了。

老媽一走,馬原馬上來了精神,憐愛地望著凌微︰「你的臉色不好看,凌小姐,回去休息吧。」

凌微抹了一把臉,疲憊地笑了笑︰「我不累,」又說︰「你不是要我陪著你嗎?」

「怎麼可能不累?昨晚一夜沒睡,又給我輸了那麼多的血,不累才怪。」馬原側過臉,蒼白憔悴的臉上印滿了滿足的笑容︰「你已經陪過了,回去吧。」

「我真的不累。」

馬原痞痞地笑了笑︰「你不累也得回家吧?消失了一天一夜了,那姓安的小子怕是發了瘋似地在找你吧?」

「愛找不找。」想起安瀾,凌微滿肚子的火,要不是安瀾不信任自己,自己怎麼會從桂林別苑跑出來,又怎麼會坐上馬原的車?更不會隨著馬原到他的公寓。沒到馬原的公寓,馬原也就不會出去給自己買夜宵,也就不會發生車禍!

所以,這一切都得怪安瀾!

昨夜一氣之下,凌微把兩只手機都關了。

「凌小姐,看你的表現,是不是跟安小子鬧矛盾了?鬧矛盾好,你們一鬧矛盾我就有可趁之機了。」

凌微斜了馬原一眼,舉起小粉拳威脅道︰「要不是看你受了傷,我決饒不了你。」

馬原虛張聲勢地往邊上一躲,卻真的觸到了傷處,不約哎喲了一聲︰「啊,疼死我了!」

凌微趕緊附子,焦急地問︰「哪疼那疼?」

其實真疼,可馬原表現的很輕松,嘻笑著說︰「騙你的啦,想引起你憐惜。」

「討厭。」

「凌小姐,你還是回家休息去吧。剛才不讓你走,是我不想讓我媽留下。我媽是個叨叨嘴,我受不了她。現在我媽回去了,警報消除,你可以回去了。」

「我還有這個作用啊?」凌微反身坐了下來,替馬原掖了掖被角︰「我真的不累。別說話了,閉上眼楮睡會。」

馬原用一種極其眷戀的眼神看了一眼凌微,張了張嘴︰「我真的有些困了。」

話音剛落不久,他便輕輕地扯起了均勻的鼾聲。

小護士湊近看了看儀器,輕聲地說︰「流了那麼多的血,自然體虛。小姐,這里有我們呢,你也回去歇著去。」

見馬原暈沉沉地睡著了,凌微吁出一口氣,從小方凳上站了起來︰「那好,我回去睡會,晚上再過來。」

凌微一出病房門,馬原便一下睜開了眼,朝小護士眨了眨眼。

「你剛才不是睡著了嗎?」小護士驚詫。

馬原虛弱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笑著說︰「我要是不睡著,她能走嗎?」

「你們真有意思。」

卻說凌微剛拐過長廊便頂頭與一個人撞上了。

「姐,怎麼是你呀?你到醫院干什麼?身體不舒服嗎?」

凌微如吞了一只蒼蠅一般惡心,她勉強讓自己保持往日的冷靜,淡淡地說︰「我來看個朋友。」

「是嗎?」戴玉和經過身邊的護士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全身心面對凌微。臉上,除了爬起一股神秘感外,還有一縷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姐,你怎麼把手機給關了?你知不知道,哥都急壞了。說是去找你,昨晚一夜沒回家。姨婆也急壞了,忙著往公司和松濤山莊打電話。可兩邊的人都說沒見到他,也不知哥上哪去了。」

戴玉還在喋喋不休地往下說,凌微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有事先走了,再見」

轉身就走。

戴玉也不強留,望著凌微窈窕的背影,心里的疑問越來越大︰凌微到住院部干什麼?難道,是來看慕白羽的?

如此一想,戴玉的嫉火便竄了出來!

好啊,凌微還真會找時間,趁自己不在便跑來看慕白羽。

戴玉急急地跑向病房。

猛地推開病房,

豪華病房內,只有慕白羽一個病人。

慕白羽已好多了,此刻正半倚在病床上。而那個護工正在削隻果。

「她來干什麼?」

慕白羽抬起眼楮,厭惡從他的眼底里閃過。「誰來干什麼?」

「凌微!」

「她?她什麼時候來過?莫名其妙!你是不是剛睡醒,還沒從夢里醒過來?」

「姓凌的真的沒來過?」

「她要是能來就好了。」慕白羽說完,便低下頭看材料不作聲了。

這幾天慕白羽的腿傷在漸漸的復原,可脾氣越來越壞。潭城的工地已停工,而芝城度假區的工程也面臨著資金的短缺,欠中行的款項和經林付行長牽頭借來的錢也到期,幾頭一逼,慕白羽想自殺的心都有。

戴玉懶得跟慕白羽多說,哼了一聲,身子一扭就離開病房。

凌微到住院部來干什麼?

這是戴玉最關心的。

她跑到護士護理站問︰「小朱,剛才那個女人來這里干什麼?」

戴玉問的是剛才打招呼的那個圓臉小護士。

「她呀?是護理昨晚送進來的一個病號的。那女的還真有意思,明明血庫里有血漿,可她偏要給病號輸血,還一口氣輸了四百CC呢。」

什麼?

「那病號叫什麼呀,住在哪間病房?得了什麼病,是男還是女呀?」

小護士正忙著,有些不耐煩︰「是個出車禍的男人,在816室。」

奇怪了,凌微竟然會為一個車禍傷者輸血?她不是懷著孩子嗎?這麼說,那個受傷之人與凌微的關系不簡單哪。

戴玉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扭頭就跑。

到了816室,戴玉發現,這病房的環境和設施比慕白羽的那一間還要講究還要奢華。

透過玻璃窗,戴玉看到偌大的病房內只有一張病床。病床上躺著一位病人,那人側著臉,戴玉無法看清那人的臉。

窗前有個穿著護工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窗前,好象在澆花。

這個病人到底是誰呀?

戴玉想了想,便一下推門進去,邊往里走邊說︰「老公,對不起,今天醫院小超市里的櫻桃賣完了,咱們明天再吃吧?」

病床上的人慢慢地扭過頭來,蹙著眉頭看著戴玉。

那護工也趕緊走過來︰「小姐,你找誰呀?」

戴玉已從那塊掛在床側的牌子上看清楚了,病人叫馬原。

她裝得非常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跑錯了房間。打擾了。」

「沒關系,這幾間病房一模一樣,剛才我也差點走錯。」護工和氣地說。

戴玉重新又回到護理站。

慕白羽住了這麼久的醫院,戴玉跟這里的幾位小護士都混熟了。

她逮住一個護士︰「小莊,816室的病人是不是很有錢哪,他竟然住那麼高級的病房。」

「他呀,不是有錢,但有勢。听說病人的父親是個當官的,原來在芝城當市長,現在調到地區當副書記了。」

原來,是官二代。

凌微什麼時候認識了一個官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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