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倩邊哭邊說說到這,安瀾忍不住插嘴問︰「那後面呢?不是你在突然間主動離開我的嗎?听你的意思,好象是我女乃女乃逼走你的。」
「安女乃女乃表面上沒逼我,可是,實際上……」
「說清楚!」
「那天的談話後,女乃女乃再也沒提起讓我離開你的話題。我原以為女乃女乃心軟了,正想把我得了不孕癥的事情告訴你,我卻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出事了。」
「出事了?什麼事?」安瀾一把抓住了葉小倩的手,那只冰涼的小手。
「我……我在回桂林別苑的道上,就在那道石拱門前,我……我被兩個蒙面男人給……給……」說到這,葉小倩捂著臉又大哭了起來。
「什麼?小倩,你說的是真的?」安瀾覺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全捅到了頭頂上!他瞪著血紅的牛眼,凶狠地盯望著葉小倩︰「這怎麼可能呢?就在我家的大門口,你竟然被人凌辱了?小倩,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葉小倩哭得哀哀欲絕︰「小瀾,這……這種事情怎麼能開玩笑?我也不願相信是真的。就是到今天,我也希望那件事不是真的,是我的幻覺,是我的一個夢!可是,它就是真的,真真切切發生在我的身上的呀……」
安瀾的左手,緊緊地攥成了鐵拳,他咬著牙,哼地一聲冷哼,揮拳朝咖啡杯砸去!
瓷杯無聲地裂開了,已冷卻的咖啡流了一地。
葉小倩一把捧起安瀾的手,哭叫道︰「天啊,流血了!」說著,捧起手放在自己的唇邊,吻著流血處,「快,快包扎一下……」
安瀾奪手而過,臉色冷峻,「沒事,我死不了!葉小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這樣的丑事,我、我……我怎麼好意思跟你說呀?」葉小倩的眼里全是淚,眼前的一切都霧茫茫的,一絡長卷發披下來,遮住了她的大半個面孔,越發顯得嬌怯可憐。「對不起,小瀾,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唉!這怎麼會是葉小倩的錯呢?她也不願意被人糟蹋,她也不願意讓人凌辱啊。
「你是因為這件事情而突然離開我的?女乃女乃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女乃女乃知道……」雖然過去了三年多,可當年的那件事情給她的刺激太大,想忘記都難。葉小倩滿臉的恐懼與驚慌︰「那天晚上,我至到半夜才偷偷地回家,我不敢讓人看到我當時的那付慘相。可沒想到,女乃女乃竟然在樓下,當她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有些驚訝,卻什麼也沒問,只是淡淡地說,洗洗就睡到隔壁的客房去吧,別吵醒小瀾了。我強忍著,才沒在女乃女乃面前哭出來。在浴室里洗了半天出來,女乃女乃端著一碗夜宵到客房來,看著我,輕輕地說了一句︰
跟女乃女乃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當時,我太感動了,女乃女乃是那麼強勢的人,是商場的女強人,是安家的頂梁柱,這麼久了,我從來沒看見她給誰端過食物,侍候過誰。可女乃女乃,卻在我異常痛苦的時候給我端來了夜宵,給我關懷,給我溫暖!」
安瀾直直地望著葉小倩,「一感動,你就把那件事情告訴女乃女乃了?」
「是……我心里太苦了,爸媽在外地,這里又沒有親戚朋友……」
「你呀,女乃女乃外表上看,好象很現代很時尚,可她骨子里很封建很傳統。一個傳統守舊的老人,她怎麼能接受一個……那樣的你呢?你當時應該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而不應該告訴女乃女乃呀。」
「我……我告訴女乃女乃,一是出于激動,二是,想試探女乃女乃一下。」
「什麼?試探一下,什麼意思?」
「我潛意思里,總覺得那件事情跟女乃女乃有關。女乃女乃雖然不再提出讓我離開你,但她的內心一定很希望我離開—」
安瀾一下子有些火了,他拉下臉來︰「就算女乃女乃希望你離開我,但我相信,女乃女乃不會出如此下流的計策,女乃女乃不是那麼寡廉鮮恥的人!」
「我也不願相信,可是,事情怎麼會這麼巧?」
「別說了,再說,我要生氣了!」這事,安瀾就算被打死也不信。「女乃女乃听完這件事情的反應是?」
「女乃女乃很同情,安慰了我一通,隨後說,這事若讓你知道,你一定會受不了,一定會離我而去。現在何不爭取主動,自己率先離開?」
「你就答應了?」
「我不答應又能怎麼辦?我也擔心,紙是包不住火的,萬一被你知道,一定會嫌我不干淨的。再加上我還是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那更是嫌上加嫌了。我想過,就算我們勉強地在一起,我們也不會幸福的。既然這樣,我何必再留在你的身邊?」
「葉小倩啊葉小倩,我們在一起那麼久,可遺憾的是,你至今不了解我的為人。」
「我知道,你心腸軟,出于憐憫與同情也會把我留下。可我不希望那樣,那樣的日子比死還難受。」
「憐憫與同情?我的老天,你就是這樣解讀我對你的感情的?」安瀾欲哭無淚,仰天長嘆︰「我不知道,我該哭還是該笑!幾年的相處,換來了如此的認知!小倩,我由衷地感到悲哀!接下來,女乃女乃便為你安排出國的一切事項?」
「是,女乃女乃給我大筆的錢,還派人替我辦好了出國的護照和簽證,連美國的學校和住處都替我找好了。」
「女乃女乃也算有心。」安瀾忍不住想嘲諷幾句,但緊持底線︰「女乃女乃為你做了這麼多,除了她希望你離開我以外,更多的,應該是憐惜你,關照你,而不是你所理解的那樣,女乃女乃是那件事情的主謀與罪魁禍首!」
「可是,我總覺得那件事情很蹊蹺,什麼人如此膽大,竟敢在你家的大門口對我……。對我施暴?」
「反正不會是女乃女乃,這點,你要明白。」
「現在說這個又有何益?就算是女乃女乃又如何?今天我提起,只是回憶中的一個連接的片段,並不是想指控誰。」
安瀾的心,變得更陰郁,更絕望了。
凌微的事,葉小倩的事,如兩座大山,重重地壓在了安瀾的身上!
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安瀾似乎要抓住救命稻草,大叫道︰「快,拿酒來,拿酒來!」
……
安瀾說完了,神緒依然很激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上官金珠,臉頰飛起兩抹酡紅,眼里亮晶晶的,一付病態的樣子。
上官金珠低下了花白的頭。原以為,安瀾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內情!沒想到,事隔三年,葉小倩回來了,竟然親口告訴安瀾那不堪入耳的一切。
盡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為安瀾好,為安家好。可那樣對待一個有病且遭受了性侵害的女孩,同作為女人,上官金珠還是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有些殘忍。
只是,當時實在是出于無奈。
「小瀾,女乃女乃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安家好。」
「女乃女乃,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巧合,還是您安排的?」說到後面這句,安瀾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摘走一樣,疼的直哆嗦。
上官金珠一下子抬起頭,流露著歉意的目光,變得冷冽而又沉郁︰「小瀾,你懷疑葉小倩遭人凌辱是女乃女乃設計的?」
「我……我只是隨口一問……」安瀾心虛地避開那閃著熊熊火苗的眼楮,低著頭,呢喃著︰「我不相信是女乃女乃所為,真的不信,不信……。」
話是這麼說,可安瀾把話說得毫無底氣。
上官金珠微微一笑,笑容里,全是寒意!「小瀾,假如你真是這麼想的話,那女乃女乃真是太寒心了。沒錯,女乃女乃確實很反對小倩跟你在一起,她要是嫁給了你,意味著你再也當不了爸爸,安家從此斷了香火!可是,我不會出如此下三濫的招術去威逼葉小倩離開!在你的心里,女乃女乃是那樣下作的人嗎?女乃女乃也是女人,不是出于無奈,女乃女乃也下不了那個狠心!」
「對不起,女乃女乃,我……」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在我們家的大門口,竟然會出現那麼膽大妄為的匪徒?他們就那麼不怕死?遺憾的是,三年前,大門口沒有安裝監控探頭。小瀾,葉小倩她,」上官金珠邊說邊察看著安瀾臉上的表情,斟酌地說︰「在現場,她有沒有發現什麼匪徒留下的什麼東西,或是,記下匪徒有什麼特征?」
「女乃女乃,說這些遲了,什麼都遲了!三年前,您為什麼不問,為什麼不問呀?」安瀾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小瀾,女乃女乃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畢竟深愛過葉小倩,看到她如此不堪的結局,你自然痛心,這是人之常情。但女乃女乃要告訴你,你現在不是以前,你的生活里多了一個凌微,你得時時處處地為凌微著想,為她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你可千萬別為了葉小倩而傷了凌微啊。」
女乃女乃提到凌微,安瀾的心,仿佛被尖刀狠狠地刺了一刀一樣,心在滴血!
「女乃女乃,凌微她,她……」
上官金珠皺了皺眉︰「她怎麼啦?」
「她跟我在一起的同時,又跟另外一個男人有,」安瀾一咬牙︰「有特殊的關系!」
「特殊的關系?什麼意思?」
安瀾的臉色變成了豬肝色!他窩火地攥緊了右拳,有些責怪女乃女乃的悟透力如此差!「就是曖昧關系!」
「胡說!」上官金珠斷然否決︰「凌丫頭不是那樣的人!你……听誰說的,還是你親眼看見了?」
「那個男人的女朋友找上門來了!說凌微是破壞她婚姻的第三者!」想起當時的情景,安瀾更是火上澆油!「在此之前,我還接到那個男人委托他人的來電。」
上官金珠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對這類事情,她見識的多了。「小瀾你先別急,這事,很可能是一個圈套,一個想破壞你和凌微之間感情的圈套!」
「可那個當車模的女人說的很清楚,說她和她未婚夫的住宅就是在我們家松濤山莊的附近,就是被那片雪松圍住的那棟房子。還說,昨天早上,凌微還曾出現在那棟別墅里,要趕那個女人走呢。」
雪松?
上官金珠並不陌生,因為在芝城,雪松很少見。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相信。」
「我也不願相信,可是—」
「別可是了,既然愛凌微,你就該相信她。」上官金珠正色地說︰,「現在就給我回桂林別苑去,凌丫頭在那里等著你呢。還有,不許在她的面前流露出半分的情緒,更不許和那個葉小倩聯系。要是敢傷凌微的心,我饒不了你!」
「我……女乃女乃,我心里實在是堵得慌啊……」
「我會給你作主的,這事,我會查清楚。」上官金珠揮了揮手︰「你現在回桂林別苑去,我到公司替你坐鎮。」
安瀾還想說什麼,上官金珠已經站起來了,不容分說地往外推安瀾︰「想好如何解釋昨晚沒回家的借口吧,然後回和凌微一起松濤山莊去。你需要好好睡一覺,看你一眼的疲憊。」
女乃女乃的命令不能不遵守,無奈,安瀾將女乃女乃送到公司後又到新都大酒店取了車,然後往桂林別苑而去。
而上官金珠一回到辦公室,馬上拿起話筒打電話。
「喂,是艾姨?」
「是是,老夫人,」艾姨嚇出了一身冷汗,是不是少女乃女乃在路上出什麼事了?她真恨自己,為什麼睡得那麼死,竟連少女乃女乃偷溜出去都渾然不覺。「老夫人,是不是少女乃女乃她—」
上官金珠一愣,心想,這艾姨難道是心有靈犀,知道自己為了凌微之事給她打電話?
上官金珠看了一眼虛掩的房門,壓低了聲音,「艾姨,你現在說話方便嗎?」
寧靜早飯後出去散步了,偌大的別墅就剩艾姨一個人。「方便方便…。」
艾姨更是緊張了。
「艾姨,你老實告訴我,少女乃女乃昨天早上都去哪了?」
啊?老夫人怎麼問起這個了?
不過,艾姨還是松了一口氣,少女乃女乃沒出事就好。她笑著說︰「昨天早上呀,我陪著少女乃女乃去那個雪松別墅了,嘿嘿,雪松別墅,是我取的名。」
「去那干什麼?」
「少女乃女乃說,那棟別墅是她名下的,當時,還有個不要臉的女孩和少女乃女乃吵起來呢,硬說那別墅是那個老男人送給她的結婚禮物。」
不要臉的女孩,老男人?這什麼跟什麼呀?
「真是亂套!」上官金珠撂了電話,心里更是一團亂麻。但有一點可以證實,凌微昨天早上確實去了那個所謂的雪松別墅,安瀾沒亂說。
看來,首當其沖的,就是要查清那棟別墅的產權竟究歸于誰。
上官金珠給公司的法律顧問打了一個電話。
……
安瀾將車駛進石拱門的時候,他真想駕車撞過去,將石拱門撞個粉碎!
在此之前,他很喜歡這道別具風味的石拱門,平時散步或步行上下班的時候,總喜歡在石拱門前滯留一會,模模冰涼的大石壁,扯扯從門頂上漫延垂下的綠色牽藤,眺望著不遠處的那條泛著瀲灩之波的小河,回望著那一片片竹林和桂花林,他覺得,這道石拱門就是一頭連接幸福一頭連接甜蜜的扭帶!
而今天,他恨透了這道門!恨它冰冷無情,任那麼悲慘的事情在它眼皮底下發生,任那麼可憐的女孩在它面前哭泣哀求,它竟然不動聲色,無動于衷!
安瀾的眼里充滿了怒火,面前的一切都變得影影綽綽,再加上進石拱門時車子沒有減速反而提擋,車子如發瘋的野馬往前面沖了過去!
!
一聲巨響,車子撞上了左側的那棵有百年歷史的古榕樹!
車子的保險杠頓時被撞歪了,車蓋被撞飛!
幸好,安全囊及時打開,保護安瀾的身體沒有往前沖。
安瀾被嚇清醒了,他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艱難地推開了變了形的車門。
發現,那棵茂盛的古榕樹,樹干的中央被撞進去一個大洞!地面上,落了一地的榕葉。
這里的動靜驚動了桂樹林後面的人們。
沒過幾分鐘,幾個人從那棟古典的別墅里跑出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凌微。
火炮嫂跑在最前面,邊跑邊喊︰「少爺,少爺,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凌微不敢跑,但走得很快,惹得胖乎乎的宋媽在身後邊追邊叫︰「少女乃女乃,你慢點,慢點啊。」
好不容易趕到石拱門前,凌微差點要暈過去了。
她朝傻站在榕樹前的安瀾撲過去︰「安,你沒事吧,沒事吧?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凌微緊緊地抓住安瀾的雙臂,上下打量,前後打量。
火炮嫂已將現場查看了一個遍,嘆著氣說︰「好好的一輛車,毀了,還有這棵老榕,看樣子也受傷不輕……」
安瀾渾身上下沒有受傷,凌微放心了,笑著嗔怪火炮嫂︰「人沒事就好,我們就要謝天謝地了,車毀樹傷有什麼關系?」
「少女乃女乃說的沒錯,我們少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安瀾依然如木樁一般地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似乎跟他無關。
「安,沒事了,走,我們回家吧?」凌微挽起安瀾的手臂。
安瀾下意識想掙月兌,可想到女乃女乃的話,他順從地跟著往前走,慘白的臉上浮起一縷勉強的笑容︰「把你嚇壞了吧?」
「可不?我以為這里發生爆炸了呢。」凌微朝建築的方向示意︰「趕緊回家讓你媽媽看看,剛才這一聲巨響,可把你媽媽嚇壞了。她听說爆炸的方向在石拱門這里,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身子不停地亂顫,我以為伯母要暈倒了呢。」
安瀾冰冷的心里流過一絲暖流。在媽媽生病住院之前,安瀾對媽媽一直抱有成見,一直不願與她接近,從心底里看不起媽媽,輕視媽媽。可媽媽病後,安瀾突然感到一陣的恐慌,他擔心媽媽會撒手而去,擔心自己從此要成為沒有媽媽的孩子!那股厭惡與輕蔑,在不自覺中被莫名的恐懼所代替!長時間凝結的恩怨,就在那一刻冰消瓦解,安瀾的心里,洋溢著一股赤子之情,一股平常孩子都具有的戀母情愫!
安瀾甩開凌微的手,朝前跑去。他看見媽媽坐在輪椅里,由芳妮推著,正朝這個方向而來。
「媽媽,媽媽!」
葛瑞英老遠就伸出手,「孩子,你沒事吧,沒事吧?」
「媽,我沒事,沒事,你放心,我好好的……」
安瀾跑到跟前,俯子,緊緊地摟住葛瑞英,「媽,別擔心,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葛瑞英迅速地瞟了一眼石拱門,然後急切地說︰「走,我們快回家去。」
安瀾推著輪椅往前走。他突然覺得,能推著媽媽行走在這青山綠水之中也是一種難言的幸福!
「媽,等你身體好些,我陪你去海南玩玩吧?你不是一直想去海南嗎?」
「好,兒子。只要有你在身邊,去哪我都喜歡,去哪都是人間天堂。」兒子失而復得,葛瑞英的心里,除了快樂就是幸福,這個時候的她,記不起自己的生活里還有一位讓她很不開心的強勢婆婆,還有一位名存實亡的和尚老公。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兒子,只有安瀾!
「到時,我帶著我的兒子陪你一塊去,咱們祖孫三代,其樂融融,那日子,有多美就有多美。所以,媽,你要好好的听醫生的話,堅持服藥,堅持鍛煉,爭取早日康復。」
葛瑞英仰起頭,直勾勾地望著兒子這張俊逸清雅的面孔,喃喃地問︰「兒子,你真心想和凌小姐結婚?」
安沌艱難地點了點頭,強笑道︰「媽,你不喜歡微微當你的兒媳婦嗎?她懷上了你的孫子,我當然要跟她結婚啦。」
「假如她沒懷孕,你是不是就不一定跟她結婚?」
安瀾沒想到媽媽竟然會這麼問。他很為難,因為,這個問題他還來不及想。
「媽,你說什麼呢。」安瀾只能這麼籠統地回答。
「孩子,婚姻是一個人的終身大事,婚姻,既能成就一個人,也能毀了一個人,你千萬得謹慎,千萬別走了媽媽的老路。」
媽媽的不幸與痛苦,安瀾是瞧在眼里的。也疼在心里。
「媽,你放心,不會的,我和微微會過的很幸福的。」
別看葛瑞英是個沒有社會經驗的家庭婦女,可作為一個母親,她的目光同樣很銳利,她從兒子躲閃的眼光及含糊其辭的話語里,看出兒子對這樁婚姻的心虛與膽怯。
葛瑞英更是擔心了。
她正想說話,凌微趕了上來。
……
回松濤山莊的路上,凌微終于有心思想起別的事情來。
「安,昨天你上哪去了?晚上不回家,手機又打不通。」
安瀾似乎在很專心地開車,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我去郊區工地了。」
「去工地為什麼不能回家?就算忙,回不了家,你也得給我打個電話呀,害我擔了一夜的心。」凌微嗔怪道。本來,對安瀾的突然失蹤,她真有些生氣,可當她看到那輛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車子後,她心中的那股氣,在剎那間散去。
這個時候的嗔怪,沒有生氣的味道,只是一個小嬌妻在心上人面前的發嗲撒嬌。
「對不起,手機……手機沒電了,再加上工地里出了一點小事,一忙就把這事給忘了。」
「我猜也是手機沒電了,你個壞蛋,」凌微嬌俏地打了一下安瀾,故意歪曲︰「你心里就是沒有我,要不然,你的手機沒電,工地沒有座機呀,你的那些手下沒有手機呀?」
「胡說什麼呢?」安瀾很想扯起笑容笑笑,但笑容就象被凍僵似的。他趕緊轉移話題︰「微微,你大清早的跑到桂林別苑去干什麼?天氣這麼冷,路又這麼滑。」
「還不是不放心你?」凌微嫵媚地斜睨了安瀾一眼,嘟著小嘴︰「你心疼了?那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了?」
「我以後會注意的。」
安瀾一本正經地說。
凌微看了一眼安瀾,覺得安瀾的態度有些冷淡,有些怪異。但她想當然地認為,剛才的那一撞,安瀾一定嚇得不輕,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
凌微開了個玩笑,模了模安瀾的頭,笑著說︰「模模毛,嚇不著。好了,安,你的魂回來了。」
安瀾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有些不悅︰「別亂動,我開著車呢。」
凌微收回了手,咬了咬唇,有些尷尬,但沒有生氣,她能理解安瀾的心情。
凌微一時不敢亂說話,她害怕會讓安瀾更不高興。
而安瀾,面對一臉無邪表情的凌微,心里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火來!
凌微還真能裝啊,裝得這麼親熱,這麼動情,這麼無間!她在外面不是有野男人嗎?她為什麼還能如此的平靜,跟任何事沒發生過一樣?
心里有火,安瀾的情態自然不會太好,也就更不想說話了。
一對曾經恩愛逾常的情侶,因為各懷心事,一時間都變成了啞巴。
在經過那片雪松的時候,安瀾終于忍不住了,冷冷地說︰「我看你似乎很喜歡雪松的樣子,怎麼樣,我們在松濤山莊也種上一片?」
凌微扭過頭,臉上一片冰冷。她不明白安瀾為什麼這麼說,咬著牙回了一句︰「誰說我喜歡這個破樹?我告訴過你嗎?」
「我看你不停地盯著那片雪松看,車子過去了許久還回頭看,所以我以為你喜歡呢,」安瀾無法讓自己恢復到平時的那付狀態,心里仿佛扎著一根刺,不拔出來不行!「破樹?那是一片在我們這里很難見到的雪松啊,它怎麼成了破樹了?」
「我說破樹就是破樹!」說著,凌微闔上雙眸,不願再開口。
安瀾偷看了凌微一眼,心里更不舒服,他發現凌微好象很激動,雖然安靜地斜倚在座位上,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可她的那兩排長長的眼睫在不停地抖顫著!
凌微的眼睫毛是泄露凌微內心世界的窗口!安瀾發現,凌微不高興或生氣的時候,她的眼睫毛會跳舞!
「微微,你和雪松之間,難道有故事?」
凌微不答,但眼睫毛抖動得更厲害了。
「還是跟雪松後面的那棟別墅有故事?」
安瀾實在無法忍住了,他拔出心里的那根刺,朝凌微刺去!此刻的安瀾,他就想把凌微扎得血淋淋的,凌微痛苦了,他才會感到一絲莫名其妙的寬慰!
因為愛,因為心里的那份深厚的愛,所以,漾起的醋會如此的酸,騰起的嫉恨會如此的強烈!
凌微一愣,睜開眼楮,她微蹙起眉尖,扭身望著安瀾︰「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隨口那麼一說。」
「不是吧?」凌微尖銳地說︰「你話里有話!」
「你太敏感了,」安瀾扯了扯唇孤,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凌厲︰「難道,你真和那棟別墅有故事?」
凌微的腦子飛快地運轉著。在第一時間,她想到了艾姨。昨天艾姨陪著自己來過那棟令人憎恨的別墅,艾姨很可能將當時的情況跟安瀾匯報過了。
凌微極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淡淡地說︰「故事沒有,但有一些關系。」
安瀾馬上問︰「什麼關系?」
「雪松後的那棟別墅,戶主是我!」
啊!安瀾仿若被狠擊了一悶棍!凌微竟然承認她就是那棟別墅的戶主!這麼說來,那個男人並沒有造謠!
安瀾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很自然地攥成了拳頭,他猛地朝方向盤擊了一掌,瞪大眼楮問︰「你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不知道?」
本來,凌微不想把楚雨濃的事情扯進來,她擔心安瀾會誤解,會生氣,更會反對!她想等楚雨濃之事了結後再告訴他。
楚雨濃已是強弩之末,很快就要完蛋了,所以,凌微在一些細節上忘乎所以,沒加注意,卻不成想,安瀾突然發現了這棟別墅!
情知再也隱瞞不下去了,凌微小心翼翼地說︰「不是我買的,安,你別生氣,听我慢慢的跟你說。」
「不用說了,不就是一個有錢的男人送給你的求愛禮物嗎? ,我的未婚妻還真有魅力,那棟別墅,少說也值它個五六百萬吧?光那一大片草坪與雪松就值不少錢。」
「安,你別這麼陰陽怪氣好嗎?這事,不像你想象的那樣。」
「你覺得,我會怎麼想象?我什麼也沒想啊。」
「安,你能安靜地听我解釋嗎?」
「我不想听帶色的故事,本人沒那個愛好。」
這下,凌微真的生氣了,她拍了一下車窗,狠聲喝道︰「停車!」
安瀾不停,反而加快車速,冷笑道︰「怎麼,想回雪松別墅去,或者去見那個男人?那可不行,你懷著我的孩子,你必須跟我回家!」
「不可理喻!」凌微氣得渾身直打顫,哆嗦著蒼白的唇說︰「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不講道理的人!」
見凌微氣得直哆嗦,安瀾又有些心疼,他勉強笑道︰「別生氣了,我跟你開玩笑呢。」
哼!
回到松濤山莊,凌微徑直上了兩樓,進入臥室,砰地一下關上了門並且反鎖上。
寧靜聞聲過來,卻見安瀾站在門口發愣。
「小瀾,你別跟微微計較,孕婦呀,就是愛生氣愛使小性子,」寧靜笑著勸慰道︰「微微一定是因為你昨晚沒回家,一直沒消息而生氣了吧?以後呀,你在這些事情上多注意些,讓著微微一些。」
「寧姨,我知道了。」
「來,到客房去休息會,我幫你整理一下。」寧靜率先朝西面的那個房間走去。
安瀾確實感到很累。
寧靜鋪好了床,將窗簾拉好,正想離開,安瀾攔住︰「寧姨,能陪我說說話嗎?」
「假如你不累,我也想和你說說話。」
「我不累,寧姨。」
寧靜在那張藤條椅上坐下,笑吟吟地望著一臉苦澀的安瀾︰「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呀?」
「心事倒沒有,」安瀾順勢在床沿坐下,垂著頭︰「我想問寧姨一件事情。」
「問吧,什麼事?」
「微微對您很親,什麼話都會跟您說。我想問問,寧姨知不知道,微微的名下有一棟別墅?那別墅就在這附近。」
「微微買了別墅?我沒听說呀。」
「哦。」
安瀾的神色有些懨懨的。
寧靜以為安瀾累了,便站起來說︰「你好好休息休息,微微那里有我呢。」
「寧姨,等一下。」
寧靜站住,詢問的目光落在了安瀾那張變了顏色的臉上。她覺得,安瀾的心里一定有事,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瀾,是不是微微讓你生氣了?你看在她辛苦懷孕的份上別跟她計較吧。」
「我沒跟她計較,可是—」安瀾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往下說。
寧靜接過話去︰「我正想跟你說呢,微微的個性你是了解的,平時蹦蹦跳跳,忙進忙出,沒一刻的安靜,如今,猛然間讓她如木佛般地被供養著,一步不能多走,連吃的喝的都得按著菜單來。我知道,這是你和大家對微微的照顧和呵護。可是,微微是個好動的人,這個樣子如困獸般呆住,實在是太為難她了。所以,她的脾氣變得有些急躁也是情理之中,請你諒解她一些,好嗎小瀾?」
安瀾咬了咬牙,一頓腳,憋出了幾句對安靜而言無異是重型炮彈!「寧姨,微微在外面有沒有異性的朋友?我的意思是指那種關系比較密切的異性朋友。」
寧靜愣住了。她這才發現,安瀾如此一付惱怒無措的表情,是因為這件事!
寧靜凝視著安瀾,直截了當地問︰「你懷疑微微有不正當的男女關系?」
很生氣,真的很生氣!在寧靜的心目中,凌微就是她的親生女兒,對她,跟對楚楚不分伯仲!自家女兒的清白被人置疑,當母親的,首當其沖是最不能接受,最生氣的!
「我……寧姨,您說的太嚴重了。」
「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我只是把話說得通俗些!」
安瀾垂著頭,沉思了半天,才紫脹著臉說︰「寧姨,昨天,我……。我接到了一個電話,後來,有個女孩又跑到公司找我……」
「發生什麼事了?」
盡管寧靜不知道凌微的真實身份,可安瀾早已經把寧靜當成親岳母了。他像一位受委屈的女婿,在丈母娘面前泄露出他在外人面前難言的隱情!
寧靜听完,不覺勃然大怒,拍了拍大腿,神情很是激動︰「簡直是胡說八道!我們的微微怎麼可能給人家當小三?她是那樣志高氣傲的女孩,一般的男人能輕易放進眼底里?再說了,她跟你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又怎麼會背著你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還接受別人的東西?微微出身大家,什麼沒見過,她的眼皮子會那麼淺,會為了一棟別墅把自己的名聲和尊嚴都賠送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寧靜是位談吐言行很斯文很守舊的中年女人,她最鄙視的,就是那種在大街上狂呼亂叫,拍大腿,手勢翻飛,唾沫亂濺的潑婦!她沒想到,今天,自己也跟她們有的一拼了。
安瀾驚詫地看了寧靜一眼,隨即將頭低下,越來越低,就差垂到腳底下了,他如蟻般地說︰「我……我也不相信,可是,在回到這里的路上,微微她承認,那棟別墅是她的……」
「別墅是微微的,但不能就此證明她跟別的男人有染吧?不能證明那棟別墅是別的男人送的吧?微微不是缺錢的人,她要是想買一二棟別墅,這難不住她吧?」
安瀾承認寧靜說得沒錯,可他無法釋懷,心里的疑團,越滾越大,充斥了他的整個心胸,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小瀾,這事必須馬上弄清楚,否則,一定會影響你和微微的感情。」
「怎麼……怎麼才能弄清楚?」安瀾處在很無措的境地,他很想把事情弄清楚,可又很害怕,萬一凌微在外頭有人的事情被坐實。
「很簡單,你直接去問微微。小瀾哪,你應該相信微微,馬上就要成為夫妻了,夫妻之間有事可不能這樣藏著掖著的。」
安瀾表示懷疑,假如真跟那個男人有關系,凌微會跟自己說真話嗎?
寧靜去推安瀾︰「這麼大的事情擱在心里,我相信你也沒辦法休息。走,現在就去找微微,讓她把別墅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
安瀾站住不動。
「你不去?那好,我去問微微。」
安靜轉身就走。
安瀾一把拉住,臉色發青,又不好意思看寧靜,低聲地說了一句︰「我自己去吧。」
安瀾有些後悔,悔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寧靜。他知道寧靜是真心喜歡凌微的,也知道,寧靜不會做出對凌微不利的事情來。可是,家丑不可外揚,凌微若是知道寧靜也知情了,她一定會生氣,會窩火的。
「寧姨,我求您一件事。」
「說求字就遠了,你說吧,什麼事。」
「您別跟微微說,說……說您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好嗎?」
寧靜笑了笑︰「好,我就裝作不知道。不過,你得處理好這件事哦,千萬別讓微微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