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從項翎的商業會館出來.顧不得漆黑如墨的天色.莫逸風馬不停蹄地趕往莫旗工廠.
車子飛馳在市郊的公路上.這個時間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車輛.昏黃的路燈也照不亮暗沉的天地.遠一點的地方都籠罩在一片漆黑里.
莫逸風坐在後座上.心中幾乎焦慮成狂.心間好像有粗糙的鹽粒仿佛流動.磨礪的痛感中帶著瑟瑟的激痛.
今天平息了工廠的混亂後他料到背後的主使不會這麼輕易就善罷甘休.所以才命令所有人在入夜後必須里面工廠.他的人埋伏在離工廠幾里之外的民宅里等候命令.只是他沒有想到他這個命令卻給SET的人提供了方便.讓他們得以趁機對衛映雪下手.
她是因為擔心自己才會在深夜獨身到工廠來.卻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被人埋伏.
又一次.因為自己的自負而害了她.
在意大利那次也是這樣.他深信布魯諾教父不會對自己下手而沒有帶任何手下就單身赴約.最後卻連累她和自己一起滾落山崖.而她為了讓受傷麻木的身體能迅速行動竟然把樹枝生生扎進了身體.這一幕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因為他太過自信于自己的判斷.卻害得她一次次為自己身赴險境.
第二次.莫逸風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自責和追悔.第一次是在他因為盲目輕信叛徒而害死了大哥的時候.
他緊緊地攥緊了拳頭.
大哥已經不在了.這一次、這一次.他一定不能讓她有事.
他絕不能容忍自己重要的人再一次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而離開.
不.哪怕她受到了任何一點傷害.那也是自己的錯.
汽車行駛在無邊的黑暗中.俊逸的男人緊抿薄唇.眼中閃過堅毅的光.
車子到達莫旗工廠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了.郊外的公路邊空無一人.夜風嗚咽著掃過低矮的磚瓦房和更遠處無邊的曠野.帶起無數枯葉打著旋繞過視線.莫逸風徑自下了車大步走向工廠的大門.
「少爺.」司機有些無措.畢竟現在莫逸風的身邊只有他和一個保衛.就這樣去工廠如果遇到什麼意外可能根本無法保護少爺的安全.
莫逸風恍若未聞.腳下的步伐邁得既大且急.旁邊的平房在他身上投下重重影子.隨著他的前進糾纏成妖異的形狀.這死寂的天地間群魔亂舞.
司機和保衛對視一眼.紛紛跟上了莫逸風的腳步.
莫逸風快步走到了工廠門口.大門上還掛著沉重的大鎖.他微微蹙起眉頭.從懷里掏出手槍對著鎖連開數槍.
連聲的槍響在寂靜的深夜里面分外刺耳.回聲傳出去老遠.听來有有異樣的淒厲.
莫逸風一口氣打光了所有的子彈.鐵鎖被子彈打得完全變了形.他上去使力一把扯了下來.伸手推開了門.
他想象著幾個小時前消瘦的女人就是獨自一個人站在這里.看著空無一人只有鬼影撞撞的大院.然後堅定地走了進去.
工廠大院里面空無一人.枯黃的草睫被夜風吹得彎折.正對面空蕩蕩的大樓里面一片漆黑.像是大張的野獸的嘴.
莫逸風四處看了看.像是有所感應似的轉身往左邊的廠房走去.
廠房的鐵門並沒有上鎖.莫逸風伸手拉開門.在沉重刺耳的摩擦聲中跨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加工車間.空氣渾濁.流水線的工作台和水泥地面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粉末.地面上沒有腳印.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
看來不是這里.莫逸風轉身欲走.卻莫名地頓住了腳步.
不知道為什麼.他站在這里就不想移動腳步.空氣中渾濁窒息的粉塵中似乎混合著一絲淡淡的幽香.那香氣如此熟悉.昨夜還徜徉于他的枕邊.
莫逸風蹲來.不顧地面的髒亂.伸手把腳下的粉末抹去了一塊.忽然指尖像是被蚊子叮咬了一口.輕微的**後刺痛彌漫開來.
他蹙起眉頭.手指在剛才的那個方向仔細的模過.半晌捏起了一片青色的刀片.
這刀極薄.而且沒有柄.藏在這里很難被發現.
這是衛映雪的小刀.
顯然那些人後來打掃過戰場.抹去了所有留下的痕跡.然而這小刀因為本身極其輕薄竟然沒有被發現.
莫逸風站起身來.大步走出去.司機和保衛還站在門口.以為他還要檢視其他地方.急忙跟上他的腳步.
莫逸風卻徑直走向大門.淡聲道.「回去.」
他明白自己已經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衛映雪把從不離身的小刀都留下了.就是她已經沒有辦法逃月兌了.
關鍵是.她是要提醒他小心.還是說明她自身已經凶多吉少了.
如果是後者.那麼……
這個想法僅僅是在心頭閃過.就有如無數這樣的刀子狠狠扎進心里.
莫逸風狠狠皺緊了眉頭.驀地揚手狠狠一拳擂在工廠門柱上.
黑暗中一聲爆響如平地驚雷.嚇得後面跟著的兩個人都是一陣哆嗦.不明白一向冷靜自持的少主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
門柱與大門連接地方的鐵早就生銹了.紅褐色的金屬在莫逸風的指骨間割開深深的傷口.血滴到了枯草上.莫逸風卻仿若未覺.一步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高大的身影背光看去無限偉岸.又帶著黑暗也無法侵蝕的暗沉.
他模出手機打電話給杰克.
「我要知道SET今晚所有的行動.」莫逸風的聲音低沉幽澀.「另外.調查所有已經回國的三十六鷹成員.第一時間把資料給我.」
他月兌下外套擦去手上的白色粉末.隨手把髒了的外套丟在路邊.他的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襯衣.凌晨的風呼嘯著卷起他襯衣的袖口、下擺.無盡的涼意包裹了他.他邁向前的步子卻絲毫不亂.好像無論什麼東西也改變不了他的前進的路.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又撥通了項翎的電話.
「告訴我她在哪里.條件你來開.」莫逸風的眼楮比子夜天幕還要幽沉.聲音好像來自極寒之巔.「對.任何條件都可以.」
听筒那邊傳來男人的聲音.莫逸風沉默了好一會.低啞真聲音道.「好.」
他的右手死死地把衛映雪的小刀攥在掌心.薄而鋒利的刀片深深嵌入他的手掌.有鮮紅的血從緊閉的指縫間流出.跟指骨上半凝固的血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