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很簡潔,簡潔到那布局,堪稱一目了然。
楚華容大致掃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奇怪的東西,心中疑惑卻是一絲不減,她一邊往里走,一邊頭也不回地問道︰「軒轅玨,你方才在做什麼?怎麼這麼久才開門?」
軒轅玨目光隨著她移動的身影移動,見她朝書架走去,心中一凜,再听到她的問話,又是赫然。
他抿唇,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書架右下角的書格,盡量用平靜的語氣撒謊︰「是關于四國納貢一事。據探子來悉,今年西漠的貢賦遠不如去年,皇上震怒。欲……」
「停!」
一听是無關緊要的事,楚華容頭疼,直接揮手喊停。即便心中依舊有幾分存疑,但既然軒轅玨不想說,她也會尊重他的**。
軒轅玨松了口氣。
岐凌則是抽著嘴掩好門。心中又是慨嘆又是好笑,一向從容有余的主子,竟也有手忙腳亂的一天……
楚華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明顯是松口氣的軒轅玨,也不點破,張口欲說出此番前來的目的,幽深的鳳眸,卻在房中一處停住了。
這書房的陳設,乍看之下,並不奢華。但若細瞧,卻皆非凡品。精致的雕梁畫棟暫且不提,就說眼前曳地的紗幔,清透柔軟的質地,無一不彰顯著房間的清貴。
便是在此清貴的書房中,便是在這細微之處透露著無比奢華的書房中,卻有一塊粗糙的裹布,讓這書房的清貴,降格了不少。
從那凹凸不平的形狀來看,那裹布之下,該是硬物。
「這是什麼?」
楚華容挑眉,快走了幾步,伸出手,似想掀開一瞧。
軒轅玨腦一懵。猛然發現,他方才過于專注隱藏那幾本書冊,竟忘記了還有這等粗俗之物!
面上好不容易才褪下的熱意,又轟的一下,瞬間急涌而上,燒得他的臉頰發燙、發熱,他急急喚了一聲︰「容兒——」
這一聲落,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到楚華容前面,一下子覆蓋住楚華容的手,將那只已然掀起裹布一角的手,死死壓住。
如斯焦躁的表現……
就連那臉上的紅暈,比與她親熱時,更加艷紅。
楚華容心頭訝異,「軒轅玨,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問話間,她看著裹布下起起伏伏的物體,眸光探究。她動了動右手,覆蓋在它上面的軒轅玨的手,立即壓得更加用力。
拒絕之意甚是明了。
「無,無事。」軒轅玨別開眼,不敢看她。手下的動作,甚是堅持。
楚華容抬眸,定定地看著軒轅玨躲避的神色。
那精致到令她贊嘆不已的容顏,似乎有些羞窘,有些心虛。眸光猶疑,就是不肯對上她的眼。
軒轅玨只覺臉上一片熱浪,心中更似有團名為羞惱的火焰在燃燒,將他的渾身,都燃燒了個通透。
半晌的凝視。
楚華容收回心中好奇,有些無奈道︰「算了算了,不讓看就不看吧。」
「……好。」
這一次,軒轅玨應得倒是干脆。感覺掌下的手欲要撤離,軒轅玨慢慢松開對它的壓制。
她說不看,就不會看。
他相信她不會出爾反爾。
過分好看的手,隨著心頭的想法,漸漸撤離。與之一同撤走的,還有楚華容的手。
軒轅玨松了口氣,這才平和著聲音問道︰「容兒找我,可是急著見南楚太子?」
楚華容點頭。卻沒應聲。
軒轅玨抬眸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她神色依舊好奇,心中一頓。
她是真想知道裹布下的東西……
這樣的認知,讓軒轅玨的眸光,深沉了幾許。只覺方才糗事被遮掩而過的輕松之感,瞬間又離他遠去。
讓她看,她會舒心,可是他……
軒轅玨為難地看了眼那尊瞧不見面目的歡喜佛,抿唇猶豫片刻,方才在楚華容驚訝的眸光中,說道︰「容兒想看,便看吧。」
「你看上去,很不想讓我看。」
楚華容點明事實。
軒轅玨薄薄的唇瓣抿得更緊,「你想看。」
解釋的話語,透露出他的心意。楚華容勾唇一笑,也不多做遲疑,順從自己的好奇心,伸手捻住裹布的一角。
其實,她也並非多想看。
只是軒轅玨的反應,讓她覺得,里面的東西,該是很有趣。否則,依照軒轅玨那淡雅的性子,絕不會臉紅成這樣。
需知曉,在未與軒轅玨更進一步接觸時,她一直以為軒轅玨要麼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要麼就是個深藏不漏的危險人物。
而這兩種,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現如今,軒轅玨的模樣……
楚華容眸光帶笑。
若說她之前對裹布之下的東西,僅有一分好奇,但軒轅玨的反應,足以將這一份好奇心飆至最頂點,萬分好奇。
心中念頭幾經輾轉,楚華容手中的動作,卻是十分迅速。捻住裹布的一角後,刷的一聲,直接扯下那層粗布。
底下物什……
寂靜。
死寂。
楚華容瞪眼。
軒轅玨垂頭斂眸,「你想看,便讓你看。」
清越的語氣,甚是無辜。若是細听,還有些奇異的纏綿之意。楚華容卻是無暇細听辨認。
她看看桌上的東西,再看看身側安靜的軒轅玨,嘴一抽,咬牙切齒道︰「你若真想讓我看,就別毀尸滅跡,把它碾成粉末!」
說話間,楚華容抬手抹了把桌上的粉末。
白色的粉末中,參雜了些許金粉,些許紅粉,些許綠粉。在這一堆粉末中,兩條完完整整的纓絡流蘇十分顯眼。
捻了捻指尖的粉末,楚華容挑眉,猜出粉末的原來形狀︰「鍍金瓷器?」
「嗯。」
軒轅玨自覺心虛,幾不可察地應聲。
楚華容彈指揮去指尖粉末,斜睨了軒轅玨一眼,對他妥協也只妥協一半的做法,十分無語。
「想讓我看,就讓我看完整的。這樣半遮半掩的,沒意思!」
軒轅玨抿唇,不置可否。
隱在月牙袖下的手,慢條斯理地收回無形發散的內力。狹長深幽的鳳眸,看著那不成形狀的粉末,笑意淺淺。
既能滿足她的好奇,又能免去他的尷尬。
僅有這樣,才能兩全其美。
如是想著,軒轅玨輕輕一笑,就想揭過這一令人窘迫的插曲,開口就想要步入正題。
只不若,禍不單行。
「這是?」
楚華容再次出口。繞過桌案,盯著那筆酣墨飽的漂亮書法,嘖嘖稱奇︰「親吻,撫模,情……情……」
情字後面的自,被一朵黑雲覆蓋住一般。只隱隱閃現出一個言字的偏旁。
但,勿需清楚地知道那被遮掩的字是什麼,楚華容亦能從它上方的幾個詞語,大抵猜出這詞,也該是旖旎春閨之語。
楚華容鳳眸微睜,奇異地看著軒轅玨,不可思議道︰「軒轅玨,你平時就看這個?」
她以為,純情如他,清貴如他,看的書,必然無出經史子集之外,寫的字,意境也必然渾厚高古,意態跌宕。
而今……
楚華容對軒轅玨的印象,瞬間天翻地覆。那盯著軒轅玨的眸光,更是炯炯有神。
軒轅玨也沒想到他竟還留著這字,愣了又愣。回望著楚華容的鳳眸里的顏色,比之楚華容的,更加精彩,更加不可思議。
仿佛那些話,其實是楚華容寫的一般。
久久的對視。
默然無語。
尷尬。
尷尬。
守在門外的岐凌,大抵能從房中兩人的對話,猜出些什麼。這一認知,瞬間讓岐凌感受不到皓空中濃熱如火的高陽,只覺一片昏天地暗了。
完,完蛋了。
軒轅玨的身體,除了僵滯,還是僵滯,那僵硬的程度,簡直成了一根木頭一般。
這一番反應,看得楚華容皺眉。
幽邃的鳳眸微閃,低頭看著那被被碾成一團粉末的瓷器,再看看那旖旎之詞,再看看那直接橫陳在宣紙上的狼毫……最後,那鳳眸定格在軒轅玨僵硬的臉上,若有所思。
宣紙上墨跡未干。
這說明軒轅玨之前還拿著筆寫下這些詞……有那奇怪的瓷器當頭,這些詞,該不是無故出現的……
親吻……
撫模……
兩詞詞性更多時候,偏向動詞。而偏向動詞時,若放在軒轅玨身上,便有種詭異的教導的意味在里頭。
等等,教導。
楚華容抓住心中閃現的字眼,眼底的不可思議漸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一種……
楚華容木著臉,輕咳一聲︰「其實找南元清學蠱毒的事,也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就先緩緩吧,嗯,緩緩。我先出去了……。」
軒轅玨沒反應。
楚華容也沒奢望他能反應過來。
門吱呀一聲,推開。
軒轅玨還是沒回頭,也沒留人,更沒力氣解釋。那手足無措的模樣,就像個懵懂的小孩。
楚華容強自鎮定地走出了房門,死死抿唇,面無表情地朝恭敬問候的岐凌點了下頭,隨後,在岐凌恭敬的注目下,大步離開。
走出院子,跨出院門,走過重重回廊,跨過座座小橋,待與軒轅玨的書房隔了數十丈遠,楚華容才擇了個近處的亭榭,走上前去,徑自從亭中石桌上的茶壺中,倒了些尚溫的茶水,一口飲盡。
然後……
然後……
然後……
「哈,哈哈,哈哈哈——」
精致的八角亭榭傳出一陣爆笑——
楚華容摔掉手中的瓷杯,將死死克制了一路的沖動,全部釋放出來,捧月復大笑。笑得太過放肆,連眼淚都彪出來了,紅唇牽起的弧度,大的不能再大。
肆意暢快的笑聲,直直驚跑了不少池中昂貴的錦鯉。
軒轅玨——噗嗤,哈,哈哈——
咳,咳咳。
楚華容笑得太過放肆,冷不防中途笑岔了氣。稍稍緩過來後,又是噗嗤大笑。
軒轅玨——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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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會粉不穩定,某姜蹲角落畫圈圈去……
這樣的狀況,大概還會持續幾天,繼續畫圈圈……
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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