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小姐求見老爺……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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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饒命,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饒命啊老爺,饒命……」
月光閃爍。
楚華容踱步走出院落,入眼的一幕,令她怔住。
只見華容軒院外不遠處,一名小丫鬟被兩名家丁強行壓倒在地。而她身後,還有兩名家丁高舉著長板,一下接一下打落,一下重過一笑。
小丫鬟從一開始的道明緣由,道最後地哭喊饒命,聲漸嘶,力漸竭。小臉冷汗嘩啦啦地流落,汗津津的,仿若從水中撈出的白紙一般,渾身亦是濕漉漉的,身旁隱隱有血水流出,染紅了周邊的草地。
周圍圍了近十人,俱是冷眼旁觀,偶爾交耳私談。
先前的嘈雜聲便是源于此處。
楚華容皺眉,站在院門口,隨意揮手招來一人,問道︰「怎麼回事?」
一個梳著丫鬟髻的小丫鬟上前,朝楚華容福了一禮後,心有余悸地說道︰「回小姐,听說是這名賤婢不知死活,竟連番兩次攔住老爺的去路。」
「老爺氣怒,命人責罰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小丫鬟話音剛落,又是一道響徹天際的慘叫聲。小丫鬟抖了抖身子,對那淒厲的喊叫聲頗為驚悚。
聞言,楚華容眉頭皺得更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淒慘的小丫鬟,細問了一句︰「她是哪個院子的?」
怎麼會到華容軒攔路?
「回小姐,她是三小姐的貼身侍婢……」
小丫鬟及時應聲。
楚婉兒?
楚華容眸色微閃,大體能猜出楚婉兒找楚相的緣由。
思及其中原因,楚華容抬眸朝西看了眼楚婉兒院落的方向,心中委實不解,楚婉兒也不是笨蛋,楚相禁她跨出房門半步,心中想法已然十分明顯。她怎麼就如此偏執?
軒轅禛……楚華容嘴一扯,他到底是哪點值得讓人欣賞了?!
淒厲的喊聲,漸漸停歇。想來是楚相所謂的懲罰結束了。
空氣中,血腥之氣漸濃。楚華容看了眼躺在地上,如死尸般小丫鬟,再環視了眼看圍觀看戲的一干僕從,黛眉皺起,冷聲道︰「把她送回三小姐那。」
「小姐?!」
先前回話的小丫鬟驚聲道。
楚華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愈發不耐煩,「別讓她髒了這院落!」
「哦……哦,是,小姐。」
小丫鬟嚇了一跳,愣愣地應聲。原來,是這樣。她就說,小姐從來不屑與三小姐說話的,怎麼今日竟要幫三小姐侍婢……
楚華容說完,也不再管丫鬟如何想法,更不去看她如何執行,只徑自回了房屋,準備休息。
院外的人散去,整個華容軒重歸寂靜。
夜色安靜。
另一廂,一道驚怒之語從李家府內傳出,震耳欲聾。
「鳳林,誰傷的你?!」
他是皇上耳提面命的文武狀元,亦是御前一品帶刀侍衛,誰敢的如此張狂,將人傷成這副模樣?!
知曉好友關心自己,樊鳳林勉強笑笑,「一點小傷,不日便能好轉,華揚不必如此憂心。」
話雖如此說,但他嘴角偶爾難忍的抽搐,顯然表明,事實並不如他所說的那樣輕松。
楚華揚驚怒。
欲要洗細問,無奈樊鳳林臉色堅持,全無詳解的打算。見此,楚華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嘆,轉首看向李煦︰「表哥,你這兒的藥……」
話未完,李煦自發點頭接過,「我命人去拿。」
爾後招手喚來一灰衣書童,低聲吩咐了幾句,書童會意跑遠。
不多時,灰衣書童雙手舉著青瓷小瓶而歸。在李煦眸光示意下,交給樊鳳林。
樊鳳林也不廢話,伸手接過。直接當著幾人的面,解去上身衣物,露出精壯的上身。
只見他古銅色的上身,前胸與後背,一條條青紫的鞭痕遍布,縱橫交錯,多得嚇人,幾乎體無完膚,讓人望之生寒。
楚華揚眸光一凝。
李煦臉上的笑意斂去。
樊鳳林旁若無人地擦藥,擦完前胸,後背觸手不及,楚華揚默然上前取過他手中藥水,替他涂抹。
安靜沉默的氣息,圍繞在三人之間。
半晌,李煦若有所思道︰「鳳林,先前你提過,皇上命你監督二皇子行事。」
「不錯,」樊鳳林點頭︰「御書房失竊,盡管失竊物什被四皇子找了回來,皇上依然怒氣不減。」
「御林軍統領及錦衣衛統領兩人、奉命與二皇子同心協作,一同搜查出竊賊。現多日已過,卻一無所獲,二皇子心有焦慮……」
話已至此,樊鳳林適時止聲。
楚華揚替他上藥的手頓住,看著眼前嚴重的青紫鞭痕,怒意一閃而過,口氣生硬道︰「二皇子心有焦慮,便那你出氣?!」
「華揚多慮了。」樊鳳林搖頭︰「不過是切磋一二而已,並非你想得那樣嚴重。二皇子該不是刻意針對。」
聞言,楚華揚手下動作一重,後者疼得吸氣,楚華揚幾不可察的地冷哼,「你當我無知小兒?習武切磋,點到即止。你這一身傷痕,明顯是他人泄憤所致!」
樊鳳林沉默。
李煦亦是憤怒,爾後恨鐵不成鋼道︰「鳳林,你該懂得變通一二。」
雖說二皇子要求切磋,他們無從拒絕,亦不能光明正大地還手。但是切磋過程中,卻能暗中閃躲,避免傷及要害。
而鳳林這一身傷痕,明顯是直面攻擊所留……
知曉好友全然看破,樊鳳林心知再無隱瞞必要,遂坦然相告︰「李煦,你說得容易了。二皇子自小武學天賦極高,其武藝更是精湛。」
「若非我全力以赴,只怕身上傷口便不止如此了。」
他是皇上親提的御前侍衛,效忠皇上。若無意外,不出十年,他將成為皇上跟前紅人之一,亦是皇上親信之一。
而皇上不久前剛撤了二皇子的心月復,二皇子見他不喜,實屬意料之中。
只他未料及,二皇子竟真如傳言所說,說喜便喜,說怒便怒,當著眾人的面,以切磋為由,行泄憤之實。
既知曉二皇子的真正用意,無論他如何忍讓皆是無用。更遑論,他本不是二皇子的對手。
樊鳳林搖頭,立體深邃的五官,顯得十分無奈。
隱約明了樊鳳林所想的楚華揚臉色微暗,卻無法開口幫助一二。一時間,只能專注于手中動作,為他上藥。
房間靜謐,墨香彌漫,藥香漂浮。
李煦斂眉半晌,待楚華揚替樊鳳林上完藥之後,倏然啟語,「抓捕竊賊一事,進展得如何了?」
樊鳳林微默。
楚華揚挑眉。
見此,李煦也不憤怒,解釋道︰「我非想刺探什麼,鳳林不必憂心。」
一片淡香中,李煦白皙清潤的面容,俱是真誠的擔憂︰「我意在于,若竊賊早一日被抓,鳳林便少一日在二皇子身邊,早日回到皇上跟前伺候。」
而回到皇上跟前做事,便以為著日夜留待皇宮。若真如此,二皇子再是不悅,也不會再皇宮里挑釁欺辱,鳳林也可早日月兌離苦海。
聞言,樊鳳林的臉色沉重了下去,立體的上揚眉更是緊蹙,冷硬道︰「無用。」
「為何?」楚華揚先李煦一步開口。
「因為,毫無進展。」
「怎會如此?」李煦怔住,「不說二皇子能謀善斷,便是其他兩位統領,也都是精明能干之流。更有畫師描繪竊賊畫像為線索。諸多優勢匯聚,又時過多日,怎會一無所獲?」
听此一說,樊鳳林眉宇皺得更是緊蹙,無奈道︰「這也是我們想不通的地方。」
「按理說,皇上逮捕的命令下得十分迅速,自事發當晚,出入城門的檢查比之往常的嚴格不少。那竊賊不可能出城。」
「但若說竊賊還在城中……」樊鳳林搖頭,「二皇子已派人在皇城內戶一一搜查,全然無果。便是抓到的幾個相似的男孩,事後也都證明,皆是無辜。」
李煦愣住。既不可能出城,城內又尋找不到,那麼,問題出在了哪里?
一時間,樊鳳林與李煦皆是沉默無言。
半晌,思及樊鳳林現今的處境,李煦拋開心中疑慮,憂心道︰「若是這樣,你避開二皇子的事,豈非遙遙無期?」
樊鳳林勉強笑笑。「理該如此。除卻抓到竊賊,抑或是皇上怒意消散,收回成命,否則……」
後文未說明白,其意已不言而明。
李煦默然嘆息,面上一片愛莫能助之色。
楚華揚安靜地听著兩人對話,看看兩位好友冷寂的面容,再看看樊鳳林身上鮮明的傷口,眸中愧意一閃而過。
「鳳林……」
楚華揚喚了一聲,樊鳳林轉頭看他,眸中困惑。
楚華揚張了張口,他是知曉竊賊和為何人的。
若他說出,鳳林便可早一日月兌離苦海。
但……
楚華揚溫潤的眸色幾經變幻,終是選擇了隱瞞,隱去心中歉意,將欲要月兌口而出的事實咽回肚里,轉口尷尬道︰「沒,沒什麼。」
樊鳳林不疑有他。
倒是李煦注意到了楚華揚眼底的歉意,心中狐疑,卻也沒多問。
月明星稀。
涼風透窗而入,帶來一片涼爽。
再一次飲盡杯中茶水,楚華揚起身告辭,告辭之語剛落,楚華揚陡然想起還未提及今日來李家的用意。
心中微曬之後,楚華揚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昨日听人言,四皇子洪福齊天,命不該絕……」
李煦與樊鳳林兩人面面相覷,隨後李煦笑言︰「華揚何時也信這子虛烏有的說辭了?」
洪福齊天,命不該絕?
這該是算命先生的唬人之語。
知曉好友想岔了,楚華揚笑笑,語中帶了絲幾不可察的肯定之意︰「是一位醫者所言。」
「你認識?!」
「你認識?!」
楚華揚話音剛落,李煦與樊鳳林皆是驚訝,異口同聲道。高昂的語調中,說不明是震撼,抑或是欣喜。緊盯著楚華揚的兩雙眼楮,眸光如炬。
楚華揚搖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看得李煦與樊鳳林兩人一頭霧水。
面面相覷間,楚華揚悄然離去。
半晌,李煦率先言及︰「華揚方才所言……」
「華揚鮮少妄言。」
李煦話未完,樊鳳林忽然說了一句。
此語一出,兩人又是沉默。既然楚華揚鮮少妄言,那他方才所言,便十之七八為真。
既然如此……
李煦眉頭微皺,「若是四皇子能起死回生,朝局將面臨更大的動蕩。」
「的確。」
樊鳳林應聲。
刺殺四皇子並致四皇子險些喪命的幾位人選,雖未言破,但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四皇子本就不是良善之輩,若能存活,對下手之人多加報復是一定的。而更重要的是,四皇子自身能力本就不俗,若他致力于報復,再加上有七皇子一旁協助,那麼……
樊鳳林搖頭嘆息,說不出堪憂。
與樊鳳林所想一致的李煦,亦是一聲嘆息。已然不知曉該希望四皇子能夠活命,抑或是希望他就此消逝。
月色明亮。
楚華揚不管兩位好友心中擔憂,完成楚華容的吩咐後,立時打道回相府。
將入府中,踫巧看到一大一小、兩道人影從相府上空掠過,楚華揚眸光一寒,下意識地提氣緊追,御風而行,極速奔波于屋頂之間。
只不若兩道身影委實太過迅速,周圍又是黑暗一片。
僅是追了三條街後,楚華揚便再瞧不到絲毫黑影痕跡。心中驚駭對方速度詭異的同時,又寒著臉極掠回府,直奔華容軒前去。
心中猜測,是否是那黑衣人再次來襲。
而另一廂,輕松甩開楚華揚的兩道身影,默契一笑。
兩道身影齊頭並進,速度極快,所過之處,似是刮起一陣旋風。
勁風中,一道女乃聲女乃氣的身影響起,雖被風刃刮得支離破碎,卻依舊能辨出其中贊賞之意。
「岐飛,能追過三條街,這楚華揚的輕功,也不賴嘛。」
「還過得去。」岐飛接了過去,風中傳出他不以為然的聲音︰「你是沒見過王妃的武功,否則,你會更加震撼。」
「小主子也會輕功?」
「不曉得。」岐飛嘴一扯,腳尖輕點,整個人如利箭一般,飛速前行,幾番跳躍之後,昶王府近在眼前。
光明正大地入了王府,岐飛這才在鬼手好奇的眸光中,續言道︰「當日王妃是在主子眼前消失的,若非空氣中的波動,主子或可能不察。我與我哥,就更別提了。」
「真的?」鬼手的眼眸,瞬間亮若星辰。
「我騙你干嘛。」
若非楚家貴女便是那個「男孩」,他又怎會對她另眼相待?更不會誠心接納她為王妃。相信主子也是如此。
一路疾奔,岐飛與鬼手兩人,臉上竟是一絲汗漬也無。
爾後,岐飛掠過這一話題,對著鬼手比了六根手指,鬼手愣了一下,嘟著唇不回復。
見此,岐飛咧嘴得意。
無聲攀比間,兩人隨意喚了名僕從,得知自家主子尚未就寢,便了然,直奔書房而去。
書房燈火明亮。
岐飛與鬼手迫不及待地叩門。急促的砰砰聲,顯示了叩門人急切的心思。
就不見蹤影的岐凌皺眉,在軒轅玨點頭應允下,上前開門。
門一開,岐飛與鬼手便歡月兌闖入。
「岐飛,不得莽撞!」岐凌低聲斥了一句。
岐飛看了他一眼,嬉笑道︰「哥,放心,主子不會怪罪的。」
他帶來的,絕對是好消息。
一番嘻嘻哈哈的態度,岐凌更是皺眉,怎耐後者已然不管他,幾步跨至書案前,在軒轅玨開口問話之前,先是一本正經地解釋︰「主子,今晚屬下與小城不是無故離開的。」
軒轅玨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
岐飛本也不奢望自家主子能給什麼反應,稍稍解釋後,便褪去不苟言笑的偽裝,咧著嘴開懷道︰「主子,屬下是查王妃的喜好去了。」
軒轅玨精致的眉眼微動,從古書中抬頭,看向岐飛。
見此,岐飛嘴巴咧得更開,他就知道,主子對這個會感興趣的。心中得意,岐飛的聲音,也跟著飄飄然起來︰「王妃最喜歡把玩的,是翡翠玉佩。」
投其所好,才能抱得佳人歸。
怡紅別院里,紅玉跟紅華兩人,可沒少跟他說起。
軒轅玨眸色微閃,瞬間明悟岐飛的用意,清淡的眸光轉柔︰「還有呢?」
「還有就是,王妃喜歡戴翡翠碧玉釧。」
「綾羅綢緞方面,王妃春日醉心織金錦,夏日偏愛滾雪細紗,秋日喜歡湖碧軟煙羅裙,冬日篤愛妝花玉錦衣。」
一共六點,而岐飛每說一點,軒轅玨就暗中記下。思忖著日後相處時,便該如此投其所好。
岐飛話音未落,一旁急于炫耀的鬼手,就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計算著︰「小主子喜歡胭脂花。」
軒轅玨點頭,胭脂花,今日在她房間里見到。
壓下一根手指,鬼手繼續說,「喜歡吃鳳凰趴窩。」
軒轅玨嗯了一聲。
鬼手再壓下一根手指,補充道︰「還喜歡吃琉璃珠璣。」
軒轅玨記下。深若黑夜長空的鳳眸,淺淺歡愉若隱若現,靜靜地看著鬼手,等待他接下去的信息。
鬼手默默盯著自己只壓下三根手指頭的手掌,在算算岐飛的信息數量,不甘地咬唇,差了三個!
岐飛得意地笑。
見此,軒轅玨知曉鬼手已然話盡,收回落在鬼手身上的視線,看向岐凌,吩咐道︰「岐凌,參照岐飛和小城方才所言,所有物事都置備幾分。」
岐凌應聲。
一旁的岐飛還在得意。
其中緣由,除卻幫了自家主子一事,更有勝了鬼手一頭的喜悅在里頭。看得鬼手牙癢癢地,好勝心一起,鬼手憤憤地添了一句。
「小主子還喜歡四皇……嘎!」
話音未落,氣氛瞬間僵滯。
鬼手陡然卡聲,一時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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