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灣小學的前身是蛤蟆灣聯中。十幾年前，因為生源銳減，周圍二十多個村莊的小學合並到這里，而這里原有的初中部則合並到了十里開外的苗家窪。在得到燕高勝老板的資助前，這里到處殘垣破壁，幾排堪稱危房的教室窗破門爛，冬天無煤取暖，平時連喝點開水都很困難。自從燕老板第一次送來了一筆巨款之後，這里的面貌才得到很大改觀。如今，燕老板每年都要資助十幾萬，而對一個只有一百多號學生十幾位教師的小學校來說，可謂「杯薪車水，狼少肉多」。柳校長來到這里任職，不用到處化緣，不用為一筆小小招待費和些許維修款而愁眉苦臉；有錢花，應該是他來到後的第一個額外收獲，他結識了新歡張蘭芬只能排在後邊。至于他跟燕老板的公子燕小飛所言「我一來就听說了，燕老板如何如何」，的確是實事求是的真心話。
「小飛呀，咱爺倆還是很有緣分的啊——不是這次學習班，我早回家休息了；你若晚回來幾天，我這次也見不上你了。緣分這個東西，很奇妙，別看看不見模不著，可我們都能感受的到，並始終在左右著我們的生活。」柳校長繼續高談闊論。
「是的，是的，能認識您柳校長，是我這次回來的最大收獲。」燕小飛還是一個在讀的高中生，竟然也學得如此世故和油滑。
「听翠翠說，你明年的目標是清華北大。好，我就喜歡有理想的年輕人。那怕暫時還沒那個實力，只要志存高遠，就一定能夠改變現狀。」柳校長繼續侃侃而談。
「表叔，人家小飛可是他們全校的尖子。」
「好，好呀，這就不僅僅是個理想問題，而且是一個對前途如何選擇的問題。我尤其喜歡既有能力又有理想的年輕人。——翠翠，小飛可是值得你好好學習的榜樣呀。」柳校長樂于教導人的職業病在不知不覺中又舊病復發了。
「翠翠很優秀，語文可以做我的老師，只是有點瘸巴腿。」燕小飛說到這里，突然意識到柳校長眼下才是貨真價實的瘸巴腿，便趕忙又作了補充︰「她的數學要是再加把勁，明年肯定大功告成。」
「是啊，學習就怕偏科，就是你說的瘸巴腿。我們當老師的一個重要職責，就是防止自己的學生出現瘸巴腿，盡量消滅瘸巴腿，讓瘸巴腿越少越好。學生嘛，就應該全面發展。——翠翠，明年可就看你的啦，表叔我可就等著喝你的喜酒啦。」
「我一學文史就興奮，一踫數學就頭疼，也不知咋回事兒。」翠翠如實道來。「我老是琢磨，可能我腦子里的數學細胞先天不足。」
「啥子先天不足，你淨在這里胡思亂想，瞎琢磨。你最初是數學基礎太差，現在是心理強化問題。可惜我抽不出時間來，不然我就好好地給你做做心理訓練。」
柳校長說到這里，並沒有住嘴，而是繼續天文地理，海闊天空，吐沫星子亂飛。
若在往常，燕小飛肯定早就听得不勝其煩，可他現在卻如聞天籟，听得津津有味。其實他從心里十分感激柳校長，是他給提供了他和牛翠翠在一起的機會。他現在對牛翠翠那是越來越喜歡——只要瞅上她一眼，渾身就像來了電，就會通體爽快，精神頓時格外飽滿。在他看來，如果把她和遠在哈爾濱的吳莎莎都比作花兒，那她無疑就是大自然中一朵帶著露珠飄著馨香的鮮花，而吳莎莎充其量是一支落了一層灰塵的塑料花。他聆听著柳校長口吐蓮花的同時，沒有耽擱時不時地把牛翠翠身上的美色收入眼底；有時怕過于貪婪被柳校長瞧出破綻，那就只好用余光瞟上一眼。
見來的時間已不短了，等柳校長恰好稍一喘息的時候，燕小飛急忙提醒牛翠翠，他倆該回去了。
「你倆都不要慌，上午我就跟開飯店的魏老板打了招呼，讓他準備幾個特色菜，咱在一塊好好喝幾盅。」柳校長娓娓道來。「你在那大城市里啥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回到這窮鄉僻壤，就得吃點特色。老魏有絕活，咱今天就讓他好好露一手。」
「我女乃女乃和嬸嬸還都等著我呢，就不麻煩您了。」燕小飛說著站了起來。
「你坐下，你給我坐下。你女乃女乃，你嬸嬸，還有翠翠她媽，都在今天我宴請的範圍。我走路不方便，你們就委屈一下，咱就不到老魏那里去了，讓他把菜給送過來。我這就打發人專門去請你女乃女乃她們。」柳校長眉飛色舞，好像他這里是首都的國賓館一樣，沒頭沒臉的一般人物來蹭頓飯吃，想都別想。「噢——還是這樣比較妥當一下，你告訴我你嬸嬸的手機號碼——她應該有手機吧——提前給她打聲招呼，讓她們有個思想準備。」
燕小飛見事已如此，便不讓柳校長再繼續裝憨賣呆，他直接掏出手機給嬸嬸張蘭芬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的張蘭芬一听挺高興，滿口答應著，表示一定按時赴宴，並表示盡量動員牛滿花一塊前來。
牛翠翠緊隨其後，也給她媽媽打了電話。
「時間還早，我這里有現成的拍子，你倆可以去前邊打會乒乓球，活動活動。」柳校長看了看牛翠翠，又用手指了指南牆根里的一只小廚子。
牛翠翠起身走過去，模起放在櫥子里面的球拍和乒乓球，和燕小飛一塊走了出去。
「我這表叔咋樣？」離開柳校長的宿舍足夠遠了，牛翠翠悄悄地問燕小飛。
「什麼咋樣，巧舌如簧！」
「這可是貶義詞。」
「我當褒義詞用！」
他倆說笑著很快來到學校里唯一的一副乒乓球台子跟前。案子是水泥板的；中間的兩邊，一邊放著一塊完整的紅磚頭，而另一邊放著半塊黑磚；兩塊磚頭上面橫放著一根有點彎曲的細竹竿，權當球網啦。
能跟美女對陣廝殺，燕小飛當然很來精神。兩人立時就「乒乒乓乓」打了起來。但僅僅過了幾次招，燕小飛就意識到，今天遇到對手啦。
「稍停，有點內急。」燕小飛說完，把手里的球和拍子往案子一放，就朝南邊的廁所跑去。
「懶驢上套，不拉就尿。」牛翠翠站在原地，朝遠去的燕小飛吆喝道。
等燕小飛方便完一回來，牛翠翠也不好意思地說︰「嘿嘿，我也有點情況。」說完，她也跑向了南邊的廁所。
等牛翠翠一回來，燕小飛不無揶揄地說︰「今天的懶驢可真不少呀。」
「嘿嘿，你不是懶驢，你是表現出色的勤快驢，行了吧？」
「我，我怎麼就說不過你。算啦，‘好男不跟女斗’，繼續開戰。」
幸虧現場沒有一個觀眾，不然這個從大城市來到鄉下的年輕人，丟人可真是丟到家了。他不僅快速而準確地撿起自己這邊掉在地上的球，還十分賣力地去搶著撿掉在對方那邊的球，並且幾次兩個人為撿一個球而險些撞到一塊。「撞到一塊」或許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效果，可他這個殷勤獻得也有點太過火，讓牛翠翠本人都看不下去了。
「從現在開始，個人撿個人的球，不許越界。」牛翠翠忍無可忍，終于斷然下了命令。
「我撿自有我撿的道理——我這邊的，因為我沒接好，所以應該我撿。打到你那邊，是我沒打好，因此也應該我撿。」
燕小飛嘟嚕的這一些，一般人還真是很難听明白，可牛翠翠卻听得明明白白。
「好好好，就算你說的有道理。不嫌累你就撿吧，反正沒人領你的情。」
隨後兩人比賽正式開始，五局三勝定輸贏。
頓時，燕小飛弧圈球一個連著一個，攻守兼備，毫不含糊，龍騰虎躍，而牛翠翠直板快攻，攻勢凌厲，防守嚴密，鳳凰展翅。兩位小將你來我往，兵來將擋，玉球飛動，難解難分，不一會兩個人都大汗淋灕了。燕小飛贏了第一局之後，漸漸既無招架之功，更無還手之力，但總算咬牙堅持了下來。
打完第四局，比賽終于結束。
「小飛，你不地道，故意放水。」牛翠翠站在台子邊，靠在案子上，一只手拿著手絹擦著汗，另一只手拿著拍子當蒲扇往臉上扇著風，嘴里說道。
「你別抬舉我啦，還故意放水，我連吃女乃水的勁都使出來了。對手下敗將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不覺得太殘忍啊。」燕小飛坐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大口喘著氣，不客氣地回敬道。
就在這時候，張蘭芬和牛翠翠的媽媽鄭芝蘭有說有笑地趕過來了。一看兩個孩子，大熱的天，累得氣喘吁吁，渾身是汗，滿臉通紅，都心疼不已，急忙讓他倆趕快回家喝點水，洗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