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你去吧。」雲老爺子語氣平靜。
當一個小女孩十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將生命掛在腰帶上時,當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在中東那種恐怖橫行軍火漫天的環境下臥底六年時,當一個二十四歲的女孩被全世界絕頂殺手追殺時,他沒有任何理由阻止他大孫子的行動,也許,他自以為不少的付出,其實不過剛好做了自己那一小份而已。
此刻,這個七旬過半,鋼鐵毅力的老人,突然心生慚愧。
雲錦年猛然看向老爺子,壓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是妥協,這在他們所有談判中絕無僅有。
「爺爺......」雲錦年鎮定的面容終于有了動蕩的波紋。
「去吧,但記住,兩人都要活著回來。」老爺子也有些動容,生死存亡,誰能預料啊,也許他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爺爺,謝謝你。」雲錦年輕舒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他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錦年。」
老爺子蒼老的聲音透著期盼和信任,「一定要活著回來!」
雲錦年回過頭,看見老爺子一雙剛毅的眼楮緊緊盯著自己,濁黃的眼珠放出熱切的光芒。這種熱切,這種期待和盼望,他從八歲的時候就看到了,一直延續到現在。
雲錦年用力點點頭,打開門出去。
雲老爺子的目光撞到厚實的木門,他收回視線,面容嚴肅,嘴角緊抿,頭微低,陷入沉思。
咚咚咚,傳來輕微的敲門聲,又敲了兩聲,然後門打開了,雲老夫人端了一杯茶進來。
「你們祖孫倆聊些什麼了,瞧你那臉色,好久沒這麼嚇人了。」將茶放到桌上,再將煙灰缸里的煙灰倒進垃圾桶。
老爺子的書房一般不要別人收拾,全是雲老夫人和老爺子自己動手。
「你去把雲飛和若蘭叫來,我有事叫他們說。」雲老爺子終于出聲,等他抬起頭,眼神里不再沉思,而是堅決,意味著對某件事已下定決心。
雲老夫人有些驚訝,但她沒有問,去叫了大兒子和大兒媳婦進來。
雲飛施施然而來,寵辱不驚,一派儒雅之態,王若蘭跟在雲飛後面,有些畏手畏腳,她在公公婆婆面前永遠是那付小媳婦模樣,放不開手腳,顯得慌亂。
雲老爺子指指旁邊的椅子,「都坐下吧。」語氣竟然是從來沒有過的溫和,還帶著悅色。
雲飛依言坐下,王若蘭則更不安了,這些年,她已不習慣老爺子突如其來的人情味。
「雲飛,若蘭,這麼些年,難為你們了,尤其是若蘭。」
王若蘭驟然抬頭,眼楮里充滿不置信,這是,這是道歉嗎?頓時,像雲開月明,她眼淚一滿,滴落在腳尖。
「我讓當年讓你們回皇城,又以雲家長子長媳的身份壓制著你們,讓你們過得不舒心,是我的錯,現在,如果你們想回鳳凰,我不會再攔著你們,你們可以去過你們想過的日子,你們永遠是我雲萬川的親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有改變。」
雲老夫人由驚訝轉為沉靜,老爺子突然轉變態度,必定事出有因。但她沒有問,夫妻之道,皆在背後溝通,不在人前詢問,就算這個人前,是她的兒子媳婦。
再則,老頭願意說,必定會告訴她,若不願意說,問也是白問,這麼多年,她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
雲飛和王若蘭對視一眼,雲飛的眼楮里永遠是悠閑和隨意,而王若蘭卻有了驚恐,雙手絞成一團,這是,這是要趕他們走嗎?
王若蘭的表情沒逃過那雙犀利的眼,老爺子暗嘆一聲,努力讓自己變得慈祥又平和,「不要有心理負擔,把你們錮在家里這麼久,也該讓你們回你們原來的地方去看一看走一走了,去吧,若發現外面不如家里好,隨時可以回來,我說過,你們永遠是雲家的人,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雲飛笑了,低頭對王若蘭說,「也好啊,我特別想念鳳凰的水上那竹制的筏子,還有那高高低低的叫賣聲,還想著鳳凰特色的方言,像唱歌一樣,我們去吧。」
王若蘭淚眼朦朧,卻在這一刻晶晶發亮,輕聲問丈夫,「你真的想去?」
「真的。我喜歡那兒。」他最美的時光就是和王若蘭在鳳凰的那幾年,日出花開,日落鳥歸,身邊愛人相伴,眼前碧水青山,心底大世界,自由自在。
王若蘭嘴角一抿,笑容燦爛,突然想起兒子,「錦年的婚事還沒定呢。」她想站在費夫人背後推一把。
「錦年的事由他自己作主。不得再逼他,也不得再煩他,他有大事要做。」雲老爺子才溫和一下的臉又正色起來,他不允許家務事讓錦年分心,最起碼在任務完成之前。輕裝上陣也是制勝的一個必要條件。
「爸爸,我想等錦年和如雪的婚事成了再回鳳凰。」王若蘭挺起膽子爭取,兒媳婦的事在她的心中永遠是大事。
「若蘭,凡事有輕重。這事暫時放一邊。還有,錦年與如雪暫時什麼事也沒有。」
「爸,我們這兩天就回鳳凰,錦年的事就爸媽全權作主吧。」雲飛一笑,拉起王若蘭的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有爸媽把關,錦年媳婦必定是好的。」
王若蘭低眉俯首,不再作聲。
兩人起身,準備出去,老爺子又發話了,「若蘭你先出去,我跟老大說一句話。」
王若蘭依言出去,體貼地關上門。
「一路小心,有事給我打電話,不管是不是定居鳳凰,暫時不要回皇城。」
雲飛一怔,沉吟片刻,點點頭。
目送兒子出去,雲老夫人收回目光,落到老爺子的臉上,「出什麼事了?」
「錦年接了一項危險任務,就在皇城,我怕波及到他們,先讓他們出去一段時間,此後,他們願意回就回,不願意也隨他們。」錦年與那丫頭在一起過,真擔心那些殺手拿著這段線來威脅,不如讓他們先走。
「為什麼只有老大他們,老二呢?」老夫人很敏銳。
「老二他們也要注意安全,這段時間盡量少應酬。」
「萬川,錦年的任務是不是跟步小安有關?或者要他去營救什麼人?」雲老夫人詢問地看著老爺子。
「那丫頭的事,你們以後都不要插手,順其自然。」前面猜對了,後面猜錯了,不過雲老頭子不去糾正。
「那丫頭那麼強勢倔 還愛錢,你願意錦年娶她進門?」
「不得亂說!」那丫頭若愛錢,在中東臥底六年,早發軍火戰爭財了,若不強勢倔強,怎會有那大氣魄大智慧,「不了解一個人,不要妄下論斷,有時候,不是別人欺騙了我們,是我們自己欺騙了我們啊!」
「老頭子,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雲老夫人驚訝,必定有什麼是她蒙在鼓里的。
「我只能告訴你,那是一個好孩子,配得上錦年。他們自己合不來是他們自己的事,但是不要再以外力去影響他們。」雲老爺子不是不知道她們召見步小安的事,當時他沒有制止,現在他必須制止,一個為正義出生入死的年輕女孩,不應該受到世俗的挑剔,特別這挑剔的還是他雲家的人。
「可是外力已經影響了,他們已經分手了。」老夫人陳述事實。
「就當這是一個考驗,將來在生死關頭,還有更多的考驗,如果這個小小的考驗過不了,以後也沒必要在一起。」雲老爺子冷峻地說,任務的勝利執行,最在團隊信任。彼此沒有信任,做夫妻最後只落得個大難臨頭各自飛。
雲老夫人輕輕嘆口氣,她有她的執著,喬氏的生意需要另一股力量的注入,需要一個殺伐果斷的決策者,力量找到了,需要條件,決策者找到了,直接拒絕。
也罷,她們已經創造了條件,成敗就隨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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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步小安在拘留所滅掉第三批殺手時,她被放出來了。
法院判定雙方為打架斗毆性質,私下賠款了結。網絡上報紙上鬧得沸沸揚揚的警察打人事件,雷聲打雨點小,就這樣落幕了。
刑警大隊,何紅杰看著旁邊那張空蕩蕩的桌子,空蕩蕩的椅子,他異常難過。
妹妹何紅雁得到了一百萬的賠償金,但她被鄧群那一腳踢掉了做母親的權利,從此以後不能懷孕。
當醫生告訴何紅雁結果時,何紅雁當即在病房里發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們騙我,你們都不是好人!」
何紅杰抱住妹妹,大聲喊,冷靜點,冷靜點!
可何紅雁如何冷靜得了,她原本的美夢就是想母憑子貴,逼鄧群娶她,卻不料得到這個結局,她連做媽媽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哥,我要告他,要告倒他!」何紅雁淚流滿面,臉色猙獰,大聲狂喊。
「你告到他把牢底坐穿,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了,紅雁,你已成年,不是小孩子,這事發生,你自己要承擔一半責任。你還沒把鄧群告進去,可鄧家已把小安弄到拘留所好些天了,我們不告了,讓小安出來吧。」
何紅雁猛然坐到床上,捂著被子大哭。她得到一筆錢,可以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但有些美好和幸福是再也回不來了。
何紅雁最終沒有起訴鄧群,她拿到一百萬賠償金,卻終日呆在屋里,郁郁寡歡。張秀秀成天守在她身邊,怕她想不開。
除了這件事,何紅杰難過的是警局對步小安的決定,開除。
理由是警察打人,影響惡劣。
隊長辦公室,趙 亮和高長樂雙雙坐在雲錦年的對面,兩人一人一根煙,沉著臉,對著抽,小小的辦公室像遭遇了一場火災,滿室煙霧。
雲錦年當他們不存在,一手按著鼠標,眼楮專心致致地盯著電腦,一付沉思狀態。
如果他們兩人趴過去看,就能發現雲錦年根本就沒在工作,電腦以幻燈片的形式放著步小安的相片。
「隊長,這太不合理,就算小安有過,她的功抵過還有多!無論是礦山智障案還是超市挾持案還是費仲天的案子,哪一樁少了她!」趙 亮忍不住了,將煙往煙灰缸一按,粗脖子粗臉粗嗓子嚷嚷開了。
「錦年,我也覺得事態沒這麼嚴重。打架斗毆也得看是什麼事情,視雙方傷勢而定,現在,小安有利的情報全部被捂嚴實了,只剩下惡劣影響,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而為之,上面的決定明顯是有問題的,我懷疑鄧家肯定插手干涉了。」高長樂長長吸了口煙,眉頭皺得很緊。
作者有話要說︰大姨媽來了,肚子有點漲又有點痛,而且總出冷汗,不想上網,只想躺床上。還好榜單已完成,明天不更,親們不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