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75.

「所以,你就答應了?」

黃昏的北江邊,江風很大,在水面吹起片片金鱗銀鱗,黃與白相間,煞是好看。水上白鳥飛黑鳥飛,翅膀在水上打幾下,又飛開,幾起幾落,身子就遠了,只剩下一個個白點和黑點,只有雲很近,順著江面看過去,幾乎和水一體,天很近,雲很近,落日就在腳下,火紅火紅一團。

方飛趴在護欄上,眼楮搜索著剛才從他腳下的水邊掠過去的一只飛鳥,嘴角帶著笑,問費如雪。

他旁邊一米來遠的地方,費如雪也趴在護欄,眼楮望著遠方。遠方水天一色,遠方黛山隱隱。

「能不答應嗎?」。費如雪柔柔嘆氣,她媽媽就差點要向她下跪了。

方飛也嘆氣,「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媽媽確實煞費苦心。」也叫無所不用其極,三管齊下,一管對準雲家,一管對準他家那只小白條,一管對準眼前這個愁眉苦臉的美女,早在開始,還一管對準了雲錦年,四手抓,不成功便成仁。

「感情的事不是可以籌謀的。」費如雪輕輕搖頭,她始終無法認同媽媽的做法。

「那你還答應?」方飛微微皺眉。

「三個月,她只要求我爭取三個月,如果我不去爭取,她如何死心?我盡力了,她也就不後悔了,她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你打算陽奉陰違?」明知不可籌謀還要去籌謀,那就是做表面功夫了。

「實際上我今天給錦年哥打了電話,不過他電話關機了。」陰違過不了關,還得做點什麼擺擺樣子。

「如雪,你現在對他感情還一如既往嗎?」。方飛眼瞼低垂,藏起臉上復雜的神情。

「一如既往?」費如雪輕輕咀嚼這四個字,頭轉向方飛,一頭發瀑的黑飛在腦後彎出一道弧線,「如果你遇到一直得不到回應的感情,你還會堅持嗎?」。

方飛搖頭一笑,「不會。實際上我從不相信愛情的唯一性。就好比一雙腳,適合的鞋子其實很多,當然,這個觀念並不是感情泛濫的理由。當和那雙鞋子以神聖的儀式組合在一起,那麼,腳與鞋就得相濡以沫。」

他是想追費如雪,但若費如雪總是念念不忘雲錦年,他不會堅持追下去。懂得放棄未嘗不是一種智慧。

費如雪眉目一抬,盡是了然,他說的是愛情的可選擇性和婚姻的不可選擇性,和這樣的男人談戀愛不安全,但和這樣的男人結婚應該是安全的。

「我從小就喜歡他,他和很多人不一樣,溫和正直,大氣坦蕩,是那時大院女孩們心目中的王子。我和如雪十五歲那年,我爸開除了他公司兩名盜竊犯,那兩人懷恨在心,糾集幾個混混將我們綁票,把我和如煙帶到一個山里的小村莊,我們當時又害怕又絕望,這時候,他像天神一樣從天而降,身手不凡,氣場強大,將我們救出去,那時我很迷戀《大話西游》,仿佛看見了現實中的踩著七彩祥雲的英雄。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將喜歡轉為了愛情。後來才知道,如煙早在我之前就愛上了他。只是他一直當我們是小孩子一樣,看我們的眼光從沒有男人看女人的那種神色。我當時就想,這種男人我這一輩子是配不上的,就把這份愛藏在心里吧。可是,在我大學畢業後,突然轉運了,雲家和費家要聯姻,如煙力爭聯姻對象是她,可兩家都選擇了我。我當時喜得啊,一天一夜人處在夢中一樣,呈游魂狀態,直到錦年哥哥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一談。你知道他說什麼嗎?」。費如雪看向方飛,臉上一絲苦笑。

「說他身不由已?」方飛實在很好奇。

「也不盡然,他說他不會愛上我,但如果我同意,他答應訂婚,並保證結婚後會對我好,如果我不同意,兩邊的家長那兒,他去解決。」

方飛點頭,像是像雲錦年的做法,不曖昧,不拖沓,只是也太公式化了。

「我同意了,我相信他現在不愛我,以後也會愛上我,我寄希望于將來。」費如雪伸手將吹到嘴邊的頭發挽到一邊去,神色「于是兩家辦了一個小小的訂婚禮,訂婚儀式未完,他人就跑了,因為接到警局重大報案事件。後來我出國學畫,兩年時間,他每月固定時間給我打電話,固定的語氣問候,學習緊張不緊張,生活習慣不習慣,連內容也是固定的。每次接到他電話時,心里一喜,掛掉之後,心里一沉。我的信心一點一點被磨掉,我突然覺得他愛上我的可能很小很小。如煙跟我的性格不一樣,她從小爭強好勝,從不甘落我後,我與錦年哥哥訂婚不但沒有讓她退卻,反而使她對錦年哥哥的感情更加強烈,並提出與我一爭高下,我答應了,只要她能得到他的愛情,我退出又如何。」

「你在答應的時候,就有了退出之心。」方飛一針見血。

「我不知道。」費如雪臉上有一瞬的迷茫,「我希望,我又絕望。舍不得退出,又傷心他不愛我。」

方飛默然,幾年的感情豈是說舍棄就能舍棄的。

「我總感覺他心里有人,一定在默默地愛著某一個人,也許是因為得不到,才選擇與我在一起,有句話不是說,不是愛的那個人,與誰在一起無所謂嗎?」。

方飛心一動,默默地愛著某一個人?小安?他們早就認識?

「我一回國,他就急于跟我分手,我就感覺他找到他愛的那個人了,可後來如煙告訴我,那個女孩跟我一般大,還是鄉下來的。我又不確定了,這麼小的年紀,他們不可能認識,他愛上了不可能等這麼久,在等的過程中不可能與我訂婚。」確實奇怪啊,難道是一見鐘情?

「也許他們一見鐘情。」方飛笑了。有隱情啊,一定有隱情。

費如雪突然對那個女孩充滿好奇,憑什麼在那麼優秀的男人愛上她後,可以從容拿了股份撤退。

方飛更是好奇,那丫頭為什麼要接受股份,她很缺錢嗎?

「要是雲錦年突然回心轉意了,這事就順理成章了。」語氣漫不經心,眼楮卻是不放過費如雪一點表情。

費如雪輕笑出聲,手拍拍護欄,「絕無可能。我湊上去不過是自討沒趣罷了,不過我已經答應了,厚著臉皮也得湊一湊了。」

方飛站直身子,正面朝向費如雪,「三個月之後,我正式追求你。我不會要求你立即忘記雲錦年,但我希望你能重新開始一段感情,如果你覺得你始終放不下雲錦年,我不會強迫你接受我。」面容一改以前的嘻笑,很嚴肅,很正式。

三個月,就讓如雪去考驗雲錦年三個月。不管雲錦年愛不愛她,只要接受她,說明這人不值得小安去愛,早分開早好。如果不接受她,他願意給她一個新的開始。

當一輪紅紅的落日浮在江面時,一江的水由黃和銀色轉成紅色,像一地火紅的玫瑰,清涼地盛開,費如雪看呆了。

真美。也許生命真不該如此絕望。

-----

黃昏下的雲家大院,花圃里一溜兒花並不顯凋謝之勢。嬌艷漸退,呈現柔和。

王若蘭拿著個水壺在院子里澆水,雲飛在一邊欣賞水落到花根上的狀態和王若蘭柔軟的手勢,堪比滿圃花色里的另一朵花,最美最入他心的花。

雲老爺子捏著一根煙斗圍著那根松柏仔細打量,眼神有些懷念。

兩棵松柏是雲錦年十二歲那年植樹節那天種下來的,將近二十年,人也好,樹也好,都茁壯成長,成為可力頂一方的參天大樹了。

厚實的花雕白漆門打開,一輛路虎開進來,停到松柏的一邊,雲錦年從車上下來。王若蘭看看天色,笑了,「錦年今天來得要早一些。」她所有的時間就是侍候花草,侍候老公,兒子不需要侍候,卻一直記得兒子的下班時間。

不止王若蘭發現了,連雲老爺子也發現了,不到點下班,有事?

真的有事,雲錦年與父母打個招呼,走到老爺子身邊,「爺爺,我跟你說個事,咱們去屋里吧。」

說個事?就是通知了。

雲老爺子不動聲色,隨雲錦年進了大屋,又進了書房。

「說吧,什麼事?」

「我要去參加一項特殊任務。」雲錦年沉聲說道,語氣有不容置疑的堅定。

雲老爺子若有所思,「很危險?」

當誘餌,坐等殺手,有可能是世界頂級殺手,當然危險。雲錦年沉默,他相信老爺子能聞出特殊兩個字的血腥味來。

「是陶歌按排的?」

「是我申請的。」

「錦年,我當初把你調離特種部隊就是就是想讓你離開這樣的特殊任務,不是我雲萬川自私,而是你已經死里逃生好多回。該做的已經做了,現在的崗位風險也樣大,責任也大,實在不需要你再去執行另外的特殊任務,刑警隊少了你,他陶歌損失就大了。」

老爺子皺皺眉,他當然能聞出特殊兩字的血腥味,所以語氣有些不悅,以錦年目前的成績看來,放在刑警隊比放在特警隊重要得多。

雲錦年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他已經為特殊任務付出過很多,現在雖然沒繼續特殊任務,但所做的意義一樣重大。總體意思就是,特殊任務就算了,守好自己的崗位才是正經。

「爺爺,你要不要問問什麼任務?」雲錦年沒有沿著老爺子的思路走,轉了一個方向。

雲老爺子有些詫異,什麼任務?這是他能問的?這是能說的?

「這項任務是,保護步小安。」

「什麼!?」

「這項任務是,保護步小安。」雲錦年沉穩地重復了一次。

「步小安身份不簡單吧?她到你刑警隊也是躲難?」早就懷疑那丫頭有問題,無可挑剔的資料,超強的身手,從容的談吐,無不說明有問題。

「她是國際刑警,在中東臥底六年。國際計劃達成後,她被掛上殺手懸賞榜,名列第一。」

雲老爺子眼中精光一閃,無法淡定了。國際刑警,中東臥底,懸賞榜第一,無論哪一條足夠證明她的不平凡。他一生閱人無數,竟然栽在她手中,走眼走得如此離譜!

「報紙網絡那些消息是故意暴露的?」姜是老的辣,一想,全部通透。

「她不想藏著了。」

「自當誘餌,這丫頭膽識確實不錯。」雲老爺子不得不佩服,突地想起另一個問題,「她今年二十四歲,臥底六年,那她當國際刑警時只有,十八歲?」

「她十五歲就當臥底了,揪出當年大毒梟杜金貴。」雲錦年又丟下一枚炸彈。

雲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將手中的煙斗放進嘴里長長吸一口,才發現煙早熄了,他將煙斗在煙灰缸上磕了磕,又停止了動作,「你不是來征求我的意見的,對吧?」

雲錦年穩穩點頭,他意已決,眼下不過是知會一聲。

「我想,必要的時候,你會拿命換她一命吧?」聲音沒有起伏,听不出情緒。

不過雲錦年已不在意這些,他緩緩點頭,「她的命勝于我。」沒有她,當年在意大利那個叫梅勒丁的小鎮,他必死無疑。

「你去吧。」雲老爺子語氣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目前很流行虐白蓮花,我原本想隨大流將費如雪寫成白蓮花,可發現還沒寫成就把自己給虐到了,所以就成了這樣,費如雪不是白蓮花,是她自己。

特別鳴謝︰

11218335扔了一顆地雷

多謝。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