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你怎麼了?來人啊,來人啊」
薛少玨聞訊慌忙趕來時,秋穗正驚慌的給她擦去嘴角的鮮血,白色的帕子已經完全被染做鮮紅,同小七蒼白的臉如同一個鮮明的對比。
目光所及是她緊緊閉著的眸子,原本淡紅色的唇也漸漸慘白。薛少玨只覺得心口一痛,似乎連呼吸都忘記了。平日里處變不驚的眸子閃爍著前所未有的驚慌。
凌厲的掌風夾雜著怒氣,薛少玨背對著他,全身的內里都貫穿在小七的身體上,未及閃躲,便重重的挨了一掌,薄薄的唇角頓時有鮮血涌出。
「可有法子醫?」
在場的秋穗和凌風無比臉色變白,隱逸山莊的人對于藏芝草並不陌生,小七剛入莊時,曾經給老莊主薛雲天開過一個藥方,里面便有這藏毒草,當時全莊上下為了找藏毒草幾乎翻遍了落霞山。
小七的裙角隱隱落在床榻之上,司空的眼中從傷痛轉為猩紅。絲毫沒有注意到薛少玨此刻的所做作為。
「稟告少主,北堂大夫來了。」
高大的身影面對這小七,他的眼中劃過一絲痛楚,他低聲,有些沙啞
巨大的內力消耗讓薛少玨的面色漸漸蒼白,他緩緩收了內力,沒了支撐,小七直接靠在了她的懷里。
他低聲,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卻帶著不容置喙的霸氣。
他的脊背依舊挺拔,黑亮的發隨風飛舞,偶爾同那抹紫紗匯聚,追逐著,纏繞著,絕美的臉龐微微低著,看不真切,似乎在凝視著床上的女人,而那兩人十指交握的手卻幾乎灼傷了在座所有人的眼。
「戚,說下去」
他踱步,走到小七床邊,眼眸里。那張平日里調皮搗蛋的臉此刻正毫無生機的躺在那里,如同一具木偶。
昨日里留下的司空若非此時也不知去了哪里,望月閣凌亂滿地,卻無暇顧及,三天,短的讓人毛骨悚然。
秋穗端著黑漆漆的藥碗進來時,目光所及,便是從昨晚便一直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到了如今,她才清楚,自家少主對這個小七姑娘真的是愛到了骨子里。看慣了他清冷月兌俗的樣子,當見到如今他眼底毫不掩飾的眷戀,秋穗只覺得心中一酸。她以為小七喝了自己煮的東西,中了毒,薛少玨定然不會放過自己,卻沒想到,他似乎忘記了追查小七被下毒的事情,連問都沒再問,只是一直懷抱著小七,靜謐而安詳。
凌風拔劍,剛要上前,卻被司空一個閃身直接點住了穴道。zVXC。
目光所及,是紅木圓桌上的玲瓏白瓷碗,他端起來,聞了聞,臉色頓時一陣慘白。黑袍之下,格外明顯。
「少主」
薛少玨已然顧不上語無倫次的秋穗,他扶起小七,右掌運功,源源不斷的真氣透過腰肢傳到小七體內。細密的汗珠從二人頭頂慢慢滲出,小七依舊死死的閉著眼,沒有絲毫蘇醒過來的跡象。
「藏芝草」
薛少玨喃喃自語,他的臉色已經回歸平靜,可是眼中卻是蝕骨般的痛處,床上的小七安靜的不像話,平日里,即或是沉睡,也總是纏著被子,可是,此刻,她就這般安安靜靜的躺在這里,曾經靈動的眉眼牢牢地閉在一起,再也不見那股子小狡猾和算計人時的得意洋洋。原來,三天之後,他便真的就失去她了。不同于她常常掛在嘴邊的互不相欠,更不是什麼天涯海角,後會無期。而是真正的陰陽兩隔,再無相見相守。
秋穗低著頭,聲音小的可憐,眼前的沐小七蒼白的不像樣,她鼻頭一酸,不爭氣的落下淚來,平日里和小七玩鬧慣了,可曾想到會是這副樣子。「就是姑娘平日里最喜歡的八寶羹啊。」
「你是何人,如此大膽!」北堂戚上前,腰中軟劍已經瞬間抽出,擋在司空若非面前。
藏毒草,劇毒之物,所食之人基本無藥可醫,三天之後,毒性自血液慢慢侵入心脾,必死無疑。
「稟告少主,這位姑娘中了毒。」
秋穗被點到,驚嚇和內疚讓她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听到這三個字,還是從自己的羹里發現的,秋穗已經完全沒了主意,腳一軟,險些癱坐在地上,幸虧身後的凌風及時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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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
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側臉升騰出一股怒氣,他凌空而去,一掌狠狠的朝著薛少玨劈過去。
「藏芝草遇熱藥效尤其霸道,這姑娘服用了太多,恐怕便只有不到三天的日子了。」
三天?三天!
「秋穗,你剛剛說他吃了什麼羹?」
北堂戚皺眉,「少主,你知道的,這藏毒草毒性極強。更何況,」
門外陡然傳來一陣打斗聲,只見司空若非闖了進來,腰間的佩劍隱隱還有鮮血留下下。
「少主,這姑娘剛剛可是吃了什麼東西?」
男人如同沒听見秋穗的話,眼眸只是專注的盯著懷里的小七,一夜未眠,他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狼狽。
空氣中泛起濃重的血腥,屋里的擺設因為兩股內力的沖撞盡數碎開,小七的眉毛微不可擦的皺了皺。
外間是凌風的聲音,薛少玨放下瓷碗,
這是沐小七用來給薛雲天以毒攻毒的藥。卻沒想到,眼前竟然被有心人摻在了小七的羹里。
「少主」北堂戚張口,心中交織著悲痛和驚訝,悲痛小七年紀輕輕,桑了性命,更驚訝薛少玨竟然會如此把這姑娘放在心上,不惜毀了自己的功力,更不在乎被內里反噬。剛剛若不是司空若非突然出現,打斷了薛少玨,北堂戚竟不敢想象,現在的薛少玨會怎樣。
北堂戚自小在隱逸山莊長大,一身的醫術全是自學成才,雖然和鬼醫有些差距,但是,江湖上還是有些名號的。他走上前,榻上的姑娘面生的緊,想必就是莊里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個異域女人,若是平日里,他定是要好好嘲笑嘲笑薛少玨,可是,眼瞧著薛美人面色不善,眼神冰涼,心下了然,這姑娘恐怕非比尋常,立馬開始診脈。
秋穗,北堂戚,連帶著凌風退了出去。望月閣一片狼狽,只有床榻那一隅,紫紗白衣,飄逸若仙。
薛少玨起身,小心的把小七抱上床榻,蒼白的臉頰毫無一絲血色。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望月閣時,小七依偎在薛少玨的懷里,緊閉著的眉眼蒼白而無助。他的指似有似無的拂過她冰涼的臉頰,如同在撫模珍寶,眼眸里是深深的纏綿和眷戀。
「呯」秋穗手里的白瓷碗直直的摔了下去,碎片散落一地,她呆呆望著薛少玨高大的背影和隱約可見的紫色衣角,一時之間似乎連話都說不出了。
「怎麼回事?」冰涼的聲音是無法掩飾的驚慌。
他一把把昏迷的小七抱在懷里,冰涼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女人緊閉的眼。
司空被薛少玨強大的內里震了出去,堪堪的扶住牆面,胸口傳來刺痛。
已及緊全。北堂戚睜大了眼,眼前的薛少玨完全沒了平日里的理智,按照他這個方式,不要多久,不光自己的內力會盡數耗盡,單是強大的能量反噬定然會讓他的心脈俱損。他想阻止,卻因為刺眼的光亮無法向前。
「少主,北堂大夫給姑娘開的藥已經煎好了,要不要趁熱給姑娘喝下去?」
他的眼中是慢慢的痛楚和艱難,只見他艱難的閉上眼,半響,榻邊隱隱傳來光亮,他屏息提氣,運功,似乎揮發了所有的功力直接灌注到小七體內。飄逸的珠簾因為巨大的內力而叮咚作響,劇烈的強光從床邊升騰。
薛少玨輕咳,嘴角是一片鮮紅,他坐在她榻邊,細長的指握住小七冰涼的手,十指交握,眉眼輕柔。似乎是看見了什麼珍寶,不忍打擾,更不能忽視。白衣之上是斑斑血跡如同朵朵紅蓮。
如此強大的壓力,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北堂戚,額角仍舊不由自主的有些汗來。
「除了司空若非,都出去吧。」
只見來人身穿暗黑斜紋錦袍,劍眉英挺,面容俊美,看上去和薛少玨年齡相當。
「薛少玨,你阻止我帶走他,結果呢,你就是這樣照顧他的嗎?」
望月閣一時安靜地連掉下一根針的聲音都听得見。細長的指附上小七的脈搏,半響,北堂戚臉色忽然暗沉,他執起她的另一只手,又仔細切了,這才淡淡開口。
秋穗已經嚇得語無倫次,大大的眼楮不斷地涌出淚水
「讓他進來。」
「不,不可能!」
薛少玨的臉色愈來愈暗,「什麼毒?」三個字,咬牙切齒一般,吐出來。
薛少玨的面色冰涼,眼眸帶著一絲狠辣,視線落在癱軟的秋穗身上,小丫頭立時連哭都沒了力氣。
「剛剛明明還好好的,姑娘沐浴時說餓了,我去做了羹,然後姑娘躺在軟椅上,然後她的嘴角,血,好多血,少莊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秋穗連忙上前「是的,姑娘剛剛吃了八寶羹。」
她的嘴角隱隱還有血漬,長長的睫毛投在眼角一層微光,薛少玨的手漸漸攥緊
「少主,北堂大夫說,老莊主病情惡化,恐怕」
凌風急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顧不得禮節,聲音透著焦急和沙啞。
薛少玨的脊背一震,面上終于有了些表情。他輕手放下懷中的小七,仔細蓋了被子,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