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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里有那麼多的人,為什麼還要去廚房?」易雲天送我進了房間。

「只是做餐飯而已,還好他們都不嫌棄。」想著他們剛剛在餐桌上吃得那麼有味,我不覺笑了。

「以前不是不喜歡下廚做飯嗎?」

「你不是他們是我的家人嗎?為家人做餐飯有什麼關系?在邊關時,每天看著小尋夢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親手做的飯菜,感覺上幸福極了,也沒什麼不喜歡了。」我靠著桌子坐了下來,實話,做了那麼多的菜後,確實有些辛苦,自己反而吃不下什麼。

「錚錚。」他在我身旁坐下。

「錚錚?」我喃喃重復著。

「我還是喜歡叫你錚錚,仿佛這樣叫著,你就回到了我的身邊。」他語調低沉,開始扳過我的臉,與我對視著。

那厚實的手掌傳來的溫熱讓我心慌,那有如昨夜月光般迷幻的眼眸讓我意亂,慌亂中,我的手伸到了桌上模起茶壺就往口中送,卻被嗆得喉嚨發痛。

他輕拍著我的後背,低語著,「我要拿你怎麼辦?」

我不安地低下了頭,卻瞥見他起身離開了我的視線。是生氣了,還是難過了?走了嗎?

正要抬頭,一本大書遞到了眼皮下,我疑惑地抬頭看著他,卻見他示意我打開來看。

翻開緞面裝幀的封面,「易雲天林錚錚的回憶」幾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再往後翻,居然是一張張的人物畫,畫中人始終是易雲天與林錚錚。不上什麼畫功,每張畫都很隨性,旁邊還留下很多肆意下筆的字跡。

「愛情是什麼?他是遇上了我,我呢,是遇上了他嗎?愛情是永恆的嗎?他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時,我們是相愛的,這就是——易雲天與林錚錚的愛情。」

「幸福是什麼?是爭吵後他先向我低頭,是失意後我給他的擁抱,是無理取鬧後他給我的寬容,是寂寞孤獨時我給他的微笑。」

「易雲天,當你長了胡子時,當你臉上起了皺紋時,我還是那麼年輕,我不可以比你先老,你也不可以比我先死,千萬記住!」

「思念,像我手上的針,扎淺了,不痛不癢,扎深了,很傷身,易雲天,記住我下針的感覺,無論何時,思念我時要拿捏得恰到好處。」

「哪怕你朝左,我朝右時也不要怕,請繼續往前走,只要感覺還在,我們一定能聚首,為什麼?因為世界是圓的。」

「等日子淡了,情也淡了時,我們就保持距離,不過不要離我太遠,好嗎?」

……

「幾十年後,當身邊含笑陪我看著這些畫的人還是他——易雲天時,我想,愛情是永恆的,林錚錚的這一輩子。」

我的手指在紙上輕輕觸模著,畫中的男女仿佛在指尖慢慢跳動起來,那些字跡從紙上躍入了我的腦海,雖然還未曾想起,但「愛情」那久違的字眼,那久違的感覺仿佛已悄悄降臨身邊。

就在房內流動著一片柔情時,他無言地將我摟入了懷中。

寂靜的室內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終于我開口打破了沉默,「很晚了。」

「別趕我走,就讓我這樣靜靜地抱著你。」他的臉貼近了我的發間。

「我需要時間,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壓抑著自己,我將他溫暖的胸膛推開。

「還要多久?」他握住了我的手,「一直到你想起來的那天嗎?」

「不知道,也許,也許我永遠都想不起來了。」抬頭跌入他期待的凝視中,瞅著那黑潭般的眼,我不覺深深陷了進去,「到我不忍心推開你的那一天,到我身邊沒有你,就覺得幸福缺了一個口的那一天。」

「好,就到那一天。」他的嘴角揚起了笑容……

在易家莊一晃就住了半月有余,在大家的寵愛下,尋夢快樂得像只小鳥,白天我們會聚在女乃女乃房中聊天,會在後花園玩耍,晚上,尋夢偶爾會陪我睡,但更多的時候她會被女乃女乃或姚藍接走,也許她們是想把更多的時間留給我和易雲天。他每晚都要呆到很晚才走,尋夢在,他就陪尋夢玩,尋夢不在,他就會努力闖入我的世界,這種昭然若揭的情感,我卻抵擋不了,也抗拒不了,感覺上多跟他呆一秒,距離推不開他的時間就縮短了一分。

秋風漸起的午後,尋夢躺在床上跟我嬉鬧中卻睡著了,幫她蓋好薄被,我坐到了桌前,繼續縫制嬰兒的衣服。雖然姚藍不缺這個,但我卻想親手送去自己的一番心意。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眼皮也有些沉重起來,抬起頭,舒展著身體,卻瞥見窗外有粉紅的身影閃過,我走到了窗前,人影卻已不見,一定是縫得太幸苦,眼楮看花了,我自嘲地笑了笑。等我返回桌前時,卻見剛放在桌上的衣服已然不見,視線落在床上後,發現尋夢也不見了,床上只有被掀開的薄被。

「尋夢,不要玩了,出來吧。」我開始在房內尋找。

就在我搜遍房內沒看到尋夢時,門外的粉紅身影又一閃而過。

「尋夢,你越來越皮了,是不是寵你的人太多了,就得意了,現在,你乖乖地出來,我今晚就講一個很好听的故事給你听。」我輕輕地笑著。

易家莊曲折幽深,林木茂盛,我一路追著粉紅身影,卻發現自己到了後院一人跡罕至的荒涼角落,越來越密越來越高的雜草已掩蓋了腳下的小徑,我放慢了自己的腳步,一邊叫著尋夢,一邊在心中暗暗回想著剛才的一切。不,尋夢再頑皮,也不會惹我這麼著急,細汗從我的額頭冒出,當一絲警覺在心頭涌起我準備循原路返回時,抬腳卻踢到了硬物上,撥開雜草,只見腳下一個突起的青石台,我忍不住探身瞧去,原來是一個廢棄的水井,一片黑漆漆的感覺讓我在霎時頭暈起來,還沒等我抽身,一股力量將我推入井內,我的驚呼聲被淹沒在一片漆黑里……

幽長的隧道怎麼也看不到盡頭,我的身體被狂風卷進了旋轉的氣流中,一直在失重中墜落,大片的黑暗如潮水般傾泄而至,五髒六腑被攪得生痛,空氣從體內被一點點抽走,呼吸仿佛就要停止,不要,再也不要這樣的恐怖經歷,快點走出去,走出去!

陳年的霉氣在空氣中彌漫,睜開眼,還是令人窒息的黑,這口井到底有多深?難道連天空都望不見?天黑了嗎?還是井口被封住了?機靈靈打了個冷顫後想撐起身體站起,手卻陷入了黏糊糊的東西中,是淤泥?還是什麼?不要想像,不能想像,我一直提醒自己,可意念卻朝著相反的方向奔去,我開始不停地嘔吐,直到苦水也吐不出時,我開始想著爬出井底,但除了拽下一片片的青苔一次次地跌倒後,我連一步也未爬出去。

我開始一遍一遍向井口呼喊救命,但聲音卻只在井內回蕩,漸漸地,從嘶啞干渴的喉嚨中發出來的聲音越來越細小。

憶娘呀,雖然還沒想起自己就是林錚錚,可一旦被人把她和自己聯系在一起,就注定要過上像她那樣不平靜的生活嗎?不,我有女兒,我要陪著女兒安安穩穩地生活,「尋夢,尋夢你在哪?娘在井里,尋夢……」

「別再叫了。」就在我精疲力竭地靠在井壁上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我驚喜地轉過頭,不錯,是他!易雲天正坐在那,面無表情的他朝我扔著樹枝,「這里不會有人來。」

撫著陡然一痛的肩頭,我搖搖晃晃走向了他,但他卻慢慢消失在眼前,「不要走,雲天!」

我不知道自己在井下呆了多久,但我知道自己越來越虛弱,舌忝著干澀的嘴唇,我多希望能喝上一口水,哪怕一滴也好。恍惚中,耳邊開始傳來滴答的聲音,那是山洞中流出的救命的甘泉,我看見自己在甘泉與易雲天之間奔走著……

睜開眼,頭頂有一絲狹窄的陽光射下,雖然不多,卻讓我在這一刻看到了希望,它仿佛將洞內的霉氣驅走了不少。

「呼吸,趕快呼吸!」我扯開了衣領,卻觸到了脖上的項鏈。

「當你取下它親手為我戴上時,就是你想起一切的時候!」當初易雲天替我戴上時,他是這麼的。

心頭一動,我解下了項鏈,把那閃亮的鑽墜對準了那絲陽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尋夢和易雲天的身影在我眼前不斷交替出現,當頭頂傳來挪動井蓋的聲音,當刺眼的陽光大片灑下時,一個身影飄然而下。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靠在易雲天的胸前,我露出了微笑。

「對不起,以後我會時時刻刻守護著你,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他抱緊了我,飛身出井。

「娘,娘!」尋夢哭著朝我跑過來。

「不要過來,我身上太髒了。」

「不管,我只要娘,娘,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也像小尋夢一樣貪玩了,玩著玩著就不小心掉井里去了,你會笑我嗎?」努力朝女兒笑著,眼神一一掃過她身後熟悉的面孔後,我灌鉛似的腦袋終于承受不住了,我閉上了雙眼。

當我醒來時,發現尋夢的小手正摟在我胸前,熟睡的臉上那眼皮還依稀可見哭得紅腫的痕跡,我拉下她的手,一轉頭,卻瞥見易雲天趴在床角睡著了。

我輕輕下了床,從櫃中拿出了一床薄被,剛走到他身邊,就連打了幾個噴嚏,易雲天被驚醒過來,他接過我手中的被子,將我拉回到床上。

「喝了它。」他端來一碗藥遞到我唇邊。

看著那黑呼呼的藥汁我一陣反胃,但再也吐不出什麼了,推開他的手,我沖下了床朝房外跑去。

「你要干什麼?」見我放開水箱的水朝身上淋去,他將我拉了出來。

「沒看見嗎?太髒了,我想洗干淨。」

「不要這樣,已經洗得很干淨了。」他抱住了渾身凍得哆嗦的我。

「你不知道,你也沒看見,好黑,四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就連我身上也很黑,你讓我洗,你讓開,好不好?」我不停地掙扎著。

「好,你洗,不過等我放好水後再洗,好嗎?」他放開了我。

當我泡入熱水中時,身體終于漸漸平靜下來,但那黑暗還在糾纏著我,我慢慢滑入了池中,直至將整個身體浸入水中。

只听「撲通」一聲,緊接著,我被人從水中拖出來。

「不要嚇我,快醒過來!」易雲天不停地拍我的臉。

「你干什麼?」睜開眼楮,我抓住了他的手。

「我以為……」他呆呆地看著我。

「以為什麼?你眼楮往哪看?」我用手蒙住了他的雙眼。

「不是,我……」他轉過身離開了水池。

「快點上來吧,水已經涼了。」他反手遞過布巾與衣服。

穿好衣服,瞧著他的背影失神片刻後,我走上前牽住了他的手朝房間走去。

從櫃中拿出他的衣服放到了他手中,「快去換上吧!」

「我馬上就過來陪你。」他邊邊走向門邊。

「雲天!」我夢囈般地輕輕出聲。

他的腳步停下了,那身體微微的一顫仍然落入我的眼中。

「你叫我嗎?」他轉過了身。

「不,」我搖了搖頭,「不是,我是雲,雲吞,好像很餓了。」

「你等著,我馬上讓人給你做。」他微笑著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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