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夫人的院子坐落在藍府偏僻的角落,一路過去少了丫鬟的打理,但勝在清淨,錢瑾邊走便看,大概知曉了府中的樣子,雕欄畫棟不在話下,更能入人眼的是它的華麗而不張揚。
「看不出來二夫人居然會是公主的身份,這麼偏僻的地方也能住得下去,著實讓人佩服。」周媽是當年康慶王府的下人,不驚嘆這府中的精致,倒是敬佩姨夫人的氣度。
錢瑾默不作聲,沒有接周媽的話茬,這婆婆豈是自己能非議的,被人知道了便是大不孝了。到了之後,先讓周媽叫了門,小蓮見是錢瑾,恭恭敬敬地迎了錢瑾進去,「夫人,是大少女乃女乃來了。」
錢瑾進屋看到姨夫人正在打點行裝,不由疑惑,問道,「娘這是要出遠門嗎?」
「過來坐,」姨夫人笑著牽過錢瑾的走,坐在了小榻之上,「剛想讓小蓮過去同你說一下,好生大點一下,日後搬出去時不至于手忙腳亂。」
姨夫人是厭倦這種生活了,雖不計較名分,可也是皇家尊貴的公主出生,別人的眼色難免異樣,這都裝病了二十來年,是該舒坦一些活著了。
「兒媳一會兒回去就將那些銀子給兌換成銀票,」錢瑾應道,幾十擔的銀子佔地方不說,搬家也不方便。
姨夫人看出錢瑾的心思不在搬家這事兒上,忙問道,「是不是楓兒走了有了不大習慣?」
「那倒不是,」錢瑾搖頭,既然是來尋幫助的,那麼之前明州城的事情也不必藏著掖著了,她索性將事情的一五一十講給了姨夫人听。
姨夫人聞言後沉默不語,賽牡丹和宰相府扯上關系,到時候說不清道不明,只會連累別人,半響之後,姨夫人才開口道,「你那繡坊得趁早關門,不然只怕是會禍事臨頭,到底是那麼多人跟著你生計,你可得想清楚些。」
姨夫人的話猶如當頭棒喝,敲醒了錢瑾,「娘說的是,兒媳回去便讓人帶信回去,曹媽媽已去了宮里,希望這事情皇後娘娘還未知曉。」
「難說,那李小姐張揚得很,她得了好東西還能低調不成,不過好在現在知道得早,先關了再說,我在宮里還能說上幾句話,也不需要太過于擔心了。」姨夫人好言安慰道。
錢瑾滿懷心事,稍作了一會兒便要回去,靜等曹媽媽的消息。剛進瑾園,就听見清脆的談笑之聲,錢瑾進屋才看到是藍英和楊氏兩人在她的花廳里有說有笑,心里別提多別扭,「姐姐,弟妹,你們怎麼來了?」
「大嫂!」
「弟妹!」
兩人異口同聲地打了招呼,「閑來無事,來你這院子里參觀參觀,下人們都在說咱們府里的大少女乃女乃嫁妝由一百一十一擔,可謂是公主出嫁的派頭,我們可不是來沾沾光麼。」
錢瑾听聞,有些惱怒,這二人分明是來挑事的,還說的冠冕堂皇,「弟妹倒是空閑,莫不是那衣裳的事情已經弄清楚了。」
「大嫂氣性可真大,不過是件衣裳,你說你是賽牡丹的當家,改日我們一同去瞧瞧不就得了。」楊氏想來個當面對峙,錢瑾可不沒時間同她玩,「弟妹和姐姐若是不相信的話,我把那地契之類得那給你瞧瞧。」
錢瑾的打算正中她們下懷,點頭如搗蒜,「大嫂高見,這樣許是更明白些,省的再跑一趟,累得慌,再說大嫂那麼多東西要整理,我們不幫忙也說不過去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看錢瑾的嫁妝了,錢瑾頗為惱火,剛想下逐客令,便想到姨夫人提及地整理箱籠一事,便心生一計,望著兩人勢要查看她嫁妝的勁兒,故作為難道,「東西有點多,找起來需要花點時辰呢。」
「沒事,沒事,」藍英生怕錢瑾反悔,殷勤地說道,「我們幫你一起整理好了,你坐著分配一下便好了。」
現成的勞力,錢瑾何樂不為,忙讓周媽將那嫁妝單子拿來,對二人說道,「銀子大約有個三十萬兩左右,搬搬抬抬地,姐姐可別累著。」
藍英眼楮都亮了,可心里還存有一絲懷疑,心想,不如清理出來看看,說不準是她虛張聲勢,根本沒那麼多銀子,到時候放話出去,有她丟臉去。
楊氏跟著藍英打算,她不相信一個孤女的嫁妝竟然多過自己。
整整一個下午,兩個人加上貼上丫鬟不停地忙活,錢瑾嘴皮子動動倒也省力。
望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楊氏心里是一陣陣地發涼,還有那地契房契,衣裳,被褥,一百一十一擔的箱籠,可不是嘴上講講那麼容易。
直到掌燈時分,兩人才氣喘吁吁地隨錢瑾從庫房出來。
「這張便是賽牡丹的房契,姐姐和弟妹可要好好看看,莫讓人騙了去,」錢瑾將那房契推至藍英面前。
只見藍英眼楮一掃,臉上變了變,看楊氏的眼神怪怪的,她剛剛是極為認真地查看了那些衣裳和被褥,果然如錢瑾他們說的那樣,沒有一件是紅色和紫色想搭配的,就算紫色是大富大貴的象征。
「姐姐現在是相信了吧?」錢瑾笑問道。
楊氏已發覺藍英的不悅了,這會兒唯有將自己撇干淨了才是,委屈道,「姐姐,我也是被騙了的,等過了年節,我便找那人說理去。」
錢瑾忙問道,「弟妹,那家繡坊的東家你可曾見過?」
楊氏立刻回道,「當然了,不然我也不會被她騙了,」說完,楊氏的眼楮定在了錢瑾的臉上,「不對,我怎麼看大嫂的模樣同那女子還有幾分相像呢!」
錢瑾已不用懷疑了,可以肯定那女子便是錢玉,原來她還是來京城弄起了繡坊的生意了,這本不關她的事情,可是錢玉偏偏打著賽牡丹的名號行騙,錢瑾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送走那各懷心思的兩人,錢瑾冷靜下來好好地想了一遍,算了,反正賽牡丹也要關門了,管她錢玉是不是打著賽牡丹的名號呢。
周坤查探回來,告知錢瑾,那打著賽牡丹名號的人就是錢玉,意料之中,錢瑾反而不顯得吃驚了,隨後讓周坤拉著銀子去銀號兌成銀票,周坤激動地反而說不出話來,「小的多謝大少女乃女乃信任。」
足足二十幾萬兩的銀子交予周坤,周媽反倒顯得緊張,萬一被卷跑了怎麼辦?
錢瑾依舊是那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心思,那周坤干起活來更加賣力了,那麼多銀子足足出去了五六趟才算完事,一沓整齊而厚實的銀票就擺在了箱子里,搬家之時就顯得輕便許多了。
年二十九就這麼過去了。
因是新婚,田氏疼惜楊氏,便連錢瑾的晨昏定省也給省了,錢瑾可沒那功夫睡懶覺,曹媽媽昨夜從宮里回來時自己已經歇下了。
「皇後娘娘的意思這麼模稜兩可?」錢瑾邊吃早飯邊問道。
「是,」曹媽媽應道,「奴婢問了那老姐妹了,听說皇後娘娘極為喜歡咱們賽牡丹的繡品,礙于被那李小姐先拿下做嫁妝了,無奈她就算喜歡也只能擱在心里了。」
錢瑾停頓了一下,說道,「皇後娘娘這麼做也無可厚非,這是同那李小姐涇渭分明了,看來我們的繡坊盡早關門了才是。」
「大少女乃女乃說的是,依奴婢看,不如先關了,等過段時間再瞧瞧。」曹媽媽是得了皇後娘娘的貼身嬤嬤的示意了,娘娘喜歡就行,不過是時間問題。
錢瑾沒有異議,不過可惜了些,重要的是那些為自己做活的人平安無事,說完,又讓曹媽媽留意威遠鏢局的人,若是踫上了捎些銀子回去,安安那些人的生計,日後再做打算。
過了晌午,錢瑾本要好好歇上一歇,卻不曾想田氏叫人喚她去大堂,無緣無故地,心里難免犯了嘀咕,听說大堂是說正經大事的地方,若是小事,一般在自己屋里說說就是了。
大堂內,藍老爺也在,田氏及楊氏藍英三人更是正襟危坐,見了錢瑾,那是一臉的不削,外帶鄙夷和歧視,是錢瑾所見之最多的排斥之感。
「給公公婆婆請安。」錢瑾行禮起身後,微微垂頭,以示恭敬。
「錢氏,你可真是敗壞了我藍府好端端的名聲呢,」田氏見面便是一頓劈頭蓋臉,「要不是英兒那件衣裳,我們還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地不賢良。」
錢瑾莫名其妙,這也太欺負人了,什麼叫敗壞了她藍府的名聲,什麼叫不賢良,自己嫁進來才一天半的功夫,做了什麼讓她這麼責罵自己。
錢瑾看藍老爺的神色不是太好,而楊氏卻一臉暗藏的得意,心想估計是她們心里在搞鬼,看來得弄清楚才行,但自己也不是糯米做的,圓的扁的任人揉捏。
「兒媳斗膽問過婆婆,不知兒媳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能敗壞我們藍府的名聲?」錢瑾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反倒讓田氏不敢在藍老爺面前發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