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藍楓明白敬酒的重要,便沒有痴纏著錢瑾再行那床笫之歡,沒等錢瑾伺候他穿衣便自己利索地起來了,盥洗了一番,整個人精神煥發。
曹媽媽給錢瑾編了個同心髻,意味同心同德,揀了兩朵珍珠鈿花插于發後,兩只玉質釵並行插于一邊,另一邊則是紅珊瑚流蘇,搖曳如影,身著正紅金絲纏邊寬袖包襟裙,裙擺略微拖地,得體不失張揚。
待兩人稍微用了些早飯之後,曹媽媽帶著敬酒用的小物件跟著兩位主子去了大堂。
大堂內三位長輩已在等候,清幽的香茶縈繞著整個沉寂的大堂內,藍老爺一副心事已了的悠哉,田氏一副看好戲的清閑,唯有姨夫人一副欣喜的關切之色,見到兩位新人到來,更是難掩臉上的喜色。
「來了?」藍老爺雖明知故問,可是打破了這尷尬底下的不安。
藍楓輕點了下頭,說道,「兒子一會兒便要離京了。」
「這麼急?」姨夫人吃驚道,怕藍楓不高興,並不表現得那麼明顯。
出乎錢瑾的意料,藍楓竟然應了聲‘嗯’,這才是讓人驚喜呢,孰不知以前他是不會這麼正面地回應姨夫人。
「要離京也先把茶敬了,這禮是不能廢的。」在田氏身邊的藍英開口道,王媽媽已端了雕花托盤,上面的三杯茶正裊裊地冒著熱氣。
「等人到齊了再敬。」藍老爺一臉的不悅,但卻不是針對藍楓他們,「再去催催,這都日上三竿了,怎麼還不起來?」
說的就是藍致遠,打小就被田氏捧在手心長大,這些凡俗禮節他自然是沒放在眼里。
下人們來稟,二少爺已起,梳洗完馬上就來。
「不如讓楓哥兒先敬吧,長幼有序,等楓哥兒敬好了,致遠他們差不多也來了。」田氏為藍致遠說話,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王媽媽得了田氏的示意,端著托盤走到錢瑾身邊,說道,「請大少女乃女乃給長輩們敬茶。」
兩人齊膝跪在三位長輩面前,先是敬了藍老爺,得了他一副上號的古畫,接著是田氏,只見她輕輕抿了一口後,對錢瑾言道,「相夫教子,望你以後秉承女訓,淑德賢良,持家有道。」
雖然是客套話,錢瑾也敬謝不敏,最後得了她一對通體透亮的羊脂玉手鐲。
最後是姨夫人,她雙眼含淚地喝下兒子和兒媳婦的茶,說道,「夫妻和順,子孫滿堂。」錢瑾听了心里一陣溫暖,總比那冷冰冰的女訓強上許多。
新婦進門,得打賞下人,曹媽媽依著府中的規矩,幫錢瑾一一賞了三兩銀子,這可是他們兩三個月的月銀。
田氏撇了撇嘴,一臉的滿不在乎,而藍英的眼楮都直了,這府中的下人可不是十來個,大大小小怎麼得也有五十來號人,這錢瑾可不像楊氏說的出身小門小戶,不然怎得有這番大方地賞下人呢,不行,一定要弄個明白,免得拿不到好處了。
這大姑姐可謂是絞盡腦汁了,錢瑾送給她一織錦披風都未能引得她的溫和,只一味想要探究錢瑾的一百一十一擔嫁妝是不是貨真價實。
「再讓人去催催致遠他們,成何體統。」藍老爺徹底發火了,畢竟藍楓今日要出征,一個統帥豈能延誤時辰。
「這不來了麼,」田氏指著遠處小跑而來的夫妻兩個,笑言,「年輕人麼,又是新婚燕爾的,難免貪睡,想當初老爺您不是也是這樣麼?」
「提我們當年……」藍老爺的臉色立刻便成了豬肝色,有小輩在場,被妻子揭了底,難免窘迫。
姨夫人一臉漫不經心,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給爹娘請安。」楊氏羞紅著急忙行禮請安,藍致遠則在一旁吃吃笑著,錢瑾望了眼這妯娌,果真是精雕細琢般的人兒,美得讓人側目,那一身行頭精心打扮,更是錦上添花。
「請二少爺和二少女乃女乃給老爺夫人敬茶。」王媽媽端了同樣的茶水過來,不過臉上是多了寵溺,藍致遠是她看著長大的,如今成家了,自然是歡喜。
所得長輩的見面禮都和錢瑾的相差無幾。
王媽媽端著空托盤,說道,「奴婢為下人們討些賞錢。」錢瑾都出了銀子,他們自然是少不了了。
「銀子呢?」楊氏推了推還愣愣的藍致遠,面上卻依然掛著得體的笑容。
「銀子?」藍致遠沒反應過來,但他知道妻子要銀子,手便往袖子里伸,掏尋一番後,言道,「娘子,早上走的太急了些,我給忘記帶了。」
「笨啊你,我叮囑過你許多次了。」
楊氏的小動作沒逃過田氏的凌厲眼色,這丫頭該敲打敲打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我兒子臉色看。月復誹完之後,田氏心里舒服些了,這敲打自然是關起自家房門的事兒,不可能當場發作出來了,此時小夫妻尷尬著,便替他們解圍,「行了,行了,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兒,都在自家府里,還能逃了去,先半了其他事情要緊。」
「是。」王媽媽正好是進退兩難,這下子是放松了不少,將托盤交給了身邊的小丫鬟後,又招呼另外兩個小丫鬟過來,「還不過來跟兩位少女乃女乃討喜了。」
「是,」兩個小丫鬟手中的托盤覆著白綢,潔白如雪。
「恭喜大少女乃女乃,賀喜大少女乃女乃,」小丫鬟走到錢瑾的面前,半屈著身子,托盤舉得高高的。
錢瑾以為還是要賞錢之類的,剛想叫曹媽媽,怎見藍致遠從衣襟處拿出一方白絹,上面的一個紅點醒目得讓人不容忽視。
錢瑾心里咯 了一下,明白過來這‘討喜’的意思,昨夜和藍楓本不是初YE,怎會有這等東西,如拿不出來,不是明白著自己在婚前失了貞麼。
「大少女乃女乃~~~」小丫鬟蹲不住了,出聲催促錢瑾。
也就錢瑾愣怔的片刻,藍楓手一抬,亦是一方白絹鋪在了那托盤之上,同樣有紅點,不過是顏色較深了點。
她一臉困惑地望著藍楓,只看到他眼神內寵愛的深情,方知他的細心和體貼,這塊白絹許是當日初YE之時,他已留了下來,心思細膩到萬一有這麼一天,也不至于讓錢瑾蒙羞。
田氏看了兩塊白絹之後才點頭道,「兩位媳婦既是我藍家婦了,切記三從四德,三綱五常,賢惠持家,尊長愛幼。」
「是~~」錢瑾和楊氏均是應下。
藍老爺見這俗禮已畢,起身對藍楓道,「楓兒,你同我去趟仙月樓。」作為父親的,私下有話要交待,畢竟出征蠻族,不是兒戲。
藍楓猶豫了一下,方才邁開腳步同藍老爺離去,原本還同錢瑾在好好說說話的,可是這剩余的時間便被父親佔用了。
錢瑾見敬茶已順利完成,便要告辭了,「婆婆,兒媳先告退了。」
田氏本想就白絹一事做做文章的,可捏不住錢瑾的把柄,她早就知曉藍楓這麼幾個月來都逗留在明州城,以為兩人早就暗通曲款,生米煮成熟飯了,可事與願違,心中要強壓錢瑾的氣性便沒處發作了,「反正沒事,你們姑嫂妯娌之間說說話吧。」
田氏喝著茶,話音干巴巴地讓人听了很不舒服。
而楊氏和藍英卻沒打算和這個大少女乃女乃說話,這麼晾著心里也舒坦,兩人竊竊私語,時不時地朝錢瑾看過來。
錢瑾則大大方方地與她們瞧,反正又不會少塊肉,心定氣閑地喝著茶,這般淡然讓藍英十分的惱火,她可是大姑姐,怎能被人無視,在她的眼里,錢瑾應該貼臉過去湊熱鬧才是。
錢瑾這般所為反而贏得姨夫人的贊許,誰說小門小戶的姑娘家做不得當家主母。
「哎呀,弟妹,你送的這件真是合我心意,紅中帶著紫,大大地好意頭呢。」藍英故意扯開嗓門拿著楊氏送的衣裳在身上比劃。
「姐姐喜歡就成,這衣裳是我從‘賽牡丹’里特地為您定制的。」
「‘賽牡丹’?」藍楓驚呼道,「那可不是有銀子就成的,你怎麼弄到的,听說他們東家大婚,繡品越發少了。」
「是呀,得提前好幾個月才能弄得這一件,姐姐喜歡就成,」楊氏說完,突然話鋒一轉,「這件披風真好看,姐姐哪里得來了?我也是弄一件來。」
藍英正眼都未瞧那被她耷拉在椅背上的披風,朝錢瑾努了努嘴,「是你大嫂送給我的,我瞧著顏色素淨了些,不及你這件好看。」
這等嫌棄讓錢瑾十分不悅,而且她看出楊氏送的那件衣裳根本不是賽牡丹出來的,因此為了保住自己繡坊的名聲,強壓著心中的不悅,對兩人和顏悅色道,「姐姐,弟妹,能否將你們的那件衣裳給我瞧瞧。」
「看,她都眼紅了,」藍英譏笑了一聲,對楊氏說道,「還是弟妹有眼光。」
「多謝姐姐贊美。」
王媽媽拿了披風遞于錢瑾,只見錢瑾左右翻了個遍,捂嘴輕笑了一聲,將衣服交給了曹媽媽,「媽媽瞧上一瞧,可能瞧出什麼不妥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