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愕只是一瞬間的,君夜離接著就驚喜莫名,一把摟住紫凝,霸道卻溫柔地回吻過去,軟舌不受任何阻礙的長驅直入,與紫凝的丁香小舌急促纏綿,直到兩人都有些喘不過氣,才依依不舍地分開,偌大的房中盡是兩人微微的喘息聲,曖、昧卻又溫馨。
「紫凝,以後別這樣!」君夜離抱緊她,沙啞著嗓子道,「不管有什麼事,我們一起去做,別一聲不響地離開我,我受不了這樣……」
或許直到這一刻,他才真切體會到,當初沈娘被害之時,紫凝何以會那般恐懼了︰原來失去最心愛的人,那種痛苦,根本就無法承受,恨不能一起死了的好!
「不會了,」紫凝溫順地偎在他懷里,「這次是意外,以後都不會了,別怕,我不會有事……」有你這樣全身心地愛我、在乎我,我怎麼能讓自己有事!
君夜離將下巴抵在她柔軟烏黑的秀發中,兩行清淚悄然滑落。
雖然沒有抬頭,也沒有听到聲音,但紫凝知道他在哭,輕抿唇角笑了笑,安靜地仿如一只收起了利爪的小貓咪,任誰也想不到,冷酷無情、手段毒辣的「神醫金鈴」,也會有這般小鳥依人的時候。
隔了好一會,君夜離才從失而復得的激動情緒中恢復,稍稍放開她一點,問道,「紫凝,到底怎麼回事,好好地你為何要去千絕山,又怎麼會掉下去的?」
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議,從那麼高的地方突然掉下去,紫凝居然毫發無傷,難道她的功力已經強大到如此地步,可以馭風飛行?
紫凝沒有猶豫,立刻道,「是縹緲公子,他把我帶下去的。」
「哦?」這可真是大出君夜離意料之外,他一把將紫凝扶正,詫異道,「縹緲公子?你是說他住千絕山底?」這可真是沒有想到,不過想想也不無可能,他那麼月兌離世俗之人,想必就應該住那種人跡不到的地方吧。
「這我不知道,他有意帶我下去,是告訴了我關于青彤之事,還有哥舒心逸之事。」
不是紫凝要瞞著君夜離,實在現在他功力未穩,而且六國爭霸寒在即,若是他知道了關于蕙妃之事,尤其母妃居然是狐妖,對他身心會造成多麼大的沖擊,可想而知。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做出選擇,實在沒法對君夜離張這個口,還是先冷靜冷靜,等面前的事告一段落,再找縹緲公子好好談談,然後下決定的好。
畢竟她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比如哥舒心逸既然沒死,那就絕對不可能被埋在京城第一莊的陵墓里,那她又在哪里?蕙妃被縹緲公子安置到何處去了,最最重要的是,這些事到底跟她有什麼關系,總得全部搞清楚了才行。
「青彤?」君夜離很是激動,「她怎麼樣?是不是縹緲公子有辦法救青彤?」至于哥舒心逸麼,他自然還想不到這才是找到母妃的關鍵之所在,根本就自動忽略。
你要知道青彤就是讓縹緲公子給弄成這樣,就不會這麼問了。紫凝暗暗搖了搖,「他是提醒我不可輕易動青彤,要解開她的金針封腦,非飛雲十二針不可。」
「飛雲十二針?」君夜離一怔,對此聞所未聞,「你會嗎?」
紫凝這是信口謅的,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會,搖頭道,「這是古時醫書記載的一種針法,我還要再仔細研究一番,急不來的。」
君夜離雖有些失望,卻也知道她說的是實情,點頭道,「這種事自然是強求不得。那哥舒心逸跟我母妃的事又有什麼關系?」
「這個,」紫凝做出思慮狀,「據縹緲公子所說,哥舒心逸曾救過蕙妃,具體如何,他倒也沒說。」
「哦?」君夜離若有所思,「母妃自從入宮,就從不與外面的人接觸,若是她跟哥舒心逸有來往,那應該是在入宮之前,或者還在狐歧國之時。看來得找哥舒笑好好問問。」
看他的樣子也沒懷疑自己所說,紫凝稍稍松了口氣,「對,上次我們不是要他去打听關于哥舒心逸之事了嗎,應該會有結果吧,到時問他一問,也就是了。」
君夜離點頭,正色道,「縹緲公子真是多此一舉,有什麼話不能到府上來說,非要帶你下懸崖,你若有個什麼,我饒了他才怪!紫凝,記得以後不準跟他單獨在一起,听到沒有?」
「听到了,」紫凝自然是一口答應,「我這次原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以後不會了。」
她少有這樣軟語認錯的時候,君夜離自是心情大好,又舍不得對她板著臉,趕緊攬過來,啾啾親了幾下,「真乖!」
「好啦,」紫凝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昨日嘔血,內腑受了沖擊,嗓子也喊壞了,要多休息,快躺下吧。」
君夜離笑笑,躺了下去,「你陪著我。」
「好,我陪你。」紫凝越來越發現自己其實也是可以很沒有原則的——當然只在面對君夜離的時候。
魅王府上下經歷了紫凝的事之後,雖然有驚無險,一個一個卻都是心有余悸,尤其夕顏夕月,必定有一個寸步不離地跟著紫凝,把她當成容易走丟的小朋友了一樣。
紫凝對此也是很是無語,想她的武功內力跟君夜離都不相伯仲,如果是她都應付不了的情況,這兩兄妹又能如何?
縹緲公子非凡人,她已經很清楚這一點,他若要傷她,她恐怕也是躲不過的,夕顏兄妹這樣時時如臨大敵,會不會太累了點。
結果沒等君夜離休養好身體,到得午後,皇上口諭直入魅王府,要拿他問罪。
「為什麼!」紫凝雙眉一剔,冷聲道,「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在皇上面前胡說八道,嗯?」
韓公公尷尬地道,「這……魅王殿下私自調動禁衛軍,這個按律……」
紫凝略一怔,隨即心下明了︰看來夜離動用禁衛軍找她的事,被皇上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惟恐天下不亂,什麼都往出說。
「本王更衣後自會入宮,有勞韓公公。」君夜離倒是神情不變,揮了揮手,一派鎮定的樣子。
他早知道私自動用禁衛軍要受罰,可當時只要能找回紫凝,他不惜一切代價,還管他什麼律法不律法。
「老奴告退。」韓公公趕緊退走,差點沒嚇出一身冷汗來。乖乖,魅王妃比起魅王殿下,氣勢猶有過之,果然不可小覷……
「我陪你一起,」紫凝態度堅決地不容置疑,「有難同當。」
君夜離登時覺得身心都暖,舒暢無比,模了模她的臉,「好,一起。」
半個時辰後,兩人來到皇宮,直入正陽殿,跪倒行禮,「參見父皇(皇上)。」
宣景帝一臉怒氣,第一句話卻是向著紫凝說的,「怎麼,朕要問離兒的罪,你跟著來,是要給離兒撐腰不成?」
「父皇——」
「紫凝不敢,」紫凝不急不徐地接過話來,「皆因此次之事由紫凝而起,一切罪責皆在紫凝,皇上要罰,自然是要連紫凝一起罰,否則難正朝綱。」
宣景帝氣道,「你倒是敢做敢當!好端端的去千絕山做什麼,惹出這等事來,讓朕如何收場?」
紫凝心下微動︰看宣景帝這意思,是斷然不知道縹緲公子所說之事,倒也不用試他了。「紫凝只為采冰山雪蓮,不曾想失足落崖,實非紫凝所願。」
听她是為了采藥,宣景帝臉色稍緩,「你有用到的藥材,著令下屬去采買即可,又何必以身犯險,惹出這等事來,可值嗎?」
「此藥難求,」紫凝稍稍辯駁一句,接著服軟,「不過皇上教訓的是,紫凝引以為戒,日後行事會注意分寸。」
宣景帝還真就吃紫凝這一套,看似頗為滿意,轉向君夜離,冷聲道,「不管是何原因,你私自動用禁衛軍,于律不合,朕就罰你——」
「兵部程大人覲見!」
韓公公尖細的嗓音打斷了宣景帝的話,他縱有天大的怒氣,也只能往下壓了壓,「宣。」
「遵旨!」
少頃,兵部尚書程錦玉大步入殿,已年過四十的他卻是神采奕奕,一副干練的樣子。「臣參見皇上!」
「平身吧。」
「謝皇上!」程錦玉再轉向這邊,「見過魅王殿下,魅王妃。」
「不必多禮。」君夜離伸了伸手,對他的態度還是很尊敬的,于公,他是朝之棟梁,難得的忠臣,于私,他是宜和公主的公爹,總有情分在里面的。
宣景帝怒氣還沒消,語氣也是硬邦邦的,「程愛卿此時覲見,所為何事?」
「臣啟皇上,」程錦玉瞄了君夜離一眼,朗聲道,「臣已知道魅王殿下私自調動禁衛軍,已觸犯國法,臣身為兵部尚書,總不能坐視不理。」
原來是為了此事。「程愛卿真是忠正無私,」宣景帝越發氣惱,「朕正問離兒此事,簡直豈有此理!」
「正是!」程錦玉抖了抖衣袖,「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魅王殿下此舉有違國法,不罰不足以懾天下,皇上乃一代明君,自不會護短,萬歲萬歲萬萬歲!」
宣景帝冷冷看著他,給堵得說不出話來。君夜離私自調動禁衛軍是有違國法,可被程錦玉這一說,還不罰不行了!上次責打君夜離三十刑杖,那傷也不知道好了沒有,這次……
而且掌權者若濫用職權,比如君夜離此番作為,按律是該收回他的兵權,如此一來,朝廷的勢力分布就會失衡,可是大大不妙。
「皇上是否該嚴懲魅王殿下?」程錦玉還在那邊沒完了,一個勁兒火上澆油。
宣景帝哼了一聲,「依程愛卿之見,應當如何罰?」
「自然是要魅王殿下立下軍令狀,絕不再犯,否則加倍處罰,」程錦玉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還要罰俸祿一年,以示懲戒。」
宣景帝略一怔,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雖還是板著臉,眼神卻大見緩和,「就依程愛卿的意思辦吧。君夜離,你可有不服?」
「兒臣不敢,」君夜離低頭,掩去眼中的銳色,「兒臣認罰!」
內侍隨即送上筆墨,君夜離大筆一揮,立下軍令狀,簽上名字,按上手印,這事兒就算成了。
「都退下吧,」宣景帝揮揮手,別有深意地道,「離兒,好自為之。」
「謝父皇提點,」君夜離深深施禮,「兒臣告退。」
「紫凝告退。」
「臣告退。」
來到殿外,紫凝抬手施禮,「多謝程大人相助,妾身感激不盡。」
此番還真虧了程錦玉的虛張聲勢,不但讓宣景帝有台階下,君夜離的兵權也沒有被收回,否則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結果。
「王妃不必客氣,」程錦玉哈哈一笑,「王妃對程家的恩德,臣等一家人銘記在心,只盼得有機會報答一二,王妃何必言謝。」
「程大人言重了,」紫凝淡然一笑,「醫治宜和公主,不過妾身舉手之勞,能成就一段姻緣,也是美事一樁,妾身不敢居功。」
「那就都不必客氣,」君夜離豪爽一笑,「日後必還有仰仗程大人之處,本王先行謝過。」
「臣不敢,」程錦玉長揖到地,「臣必當竭盡所能,臣告退。」
「程大人請。」
待程錦玉走遠,君夜離喜滋滋地攬住紫凝道,「程大人這是投桃報李,還是紫凝你種下的善果,便宜我了。」
「你我還分什麼彼此,」紫凝斜了他一眼,「分那麼清楚做什麼。」
君夜離登時各種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這話我愛听!我們夫妻一體麼,當然不分彼此……來,親一個!」
「別鬧,很多人!」紫凝怒,用胳膊肘頂他。這家伙,越來越不怵她了,隨時隨地都能發、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什麼關系,他們愛看就讓他們看,眼紅唄!」君夜離不依不饒,硬是湊上去,「給親給親,快點!」
「走開!」
「要親……」
兩人一路打打鬧鬧往回走,周圍全都是愛的粉紅泡泡,幸福到不行。
無華和夕月在後面稍遠一點的地方跟著,相對無言︰這還是他們的主子嗎?越來越食人間煙火了啊……
不大會兒,人影一閃,寒妃跟安丹走了過來,方才的一幕她兩個自是看的分明,眼神一樣的陰冷,若有人看到她們此時的樣子,肯定要被嚇到。
「娘娘,還要讓魅王得意到什麼時候!」安丹恨恨地道,「族人的仇我們還報不報了!」
「當然要報!」寒妃聲音雖低,卻是一字一字從齒縫中逼出,帶著刻骨的仇恨,「可魅王是何許人,你我都很清楚,現在又多上一個北堂紫凝,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嗎?」
「可是——」
「要報仇就要沉住氣,慢慢找機會,」寒妃緩緩呼出一口氣,情緒已平復下去,「而且我們不一定要自己動手,有一招‘借刀殺人’的計謀,你沒听過嗎?」
安丹眼楮亮了亮,瞬間明白了什麼,「梅霜皇後?」
「還有太子殿下,」寒妃眼里閃過一抹殘忍的笑意,「魅王風頭越盛,梅霜皇後母子就越容不下他,我們只要稍稍從旁點撥……」
後面的話不用說出口,其意自明。安丹一聲冷笑,「娘娘英明。」
「走吧,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後寢嘉元宮里,幾位妃子都在,寒妃進門後一一行禮,而後落座。
梅霜皇後關切地道,「妹妹身體可好些了?本宮瞧你面色還是不太好,要好生調理才行。」
寒妃失胎之事,後宮自然都已知曉,替她惋惜者有之,暗暗慶幸者有之,而且因她性子淡薄,少與人親近,這些人就連句場面上的話都懶得說。
她們不與自己親近,寒妃也是心知肚明,而且她也從來不在乎這些事兒,場面上的禮數不缺就是了,「多謝皇後娘娘掛念,妾身一直在調理身子,只是太醫說妾身這身子……大傷,日後恐怕是……」
眾妃一听,雖然表情各異,卻都是無一例外地松了口氣,要知道寒妃雖然不受她們待見,她冷靜淡然,從不爭寵的性子卻很得宣景帝寵愛,要是她日後生下皇子,對她們來說,就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現在好了,她傷了身子,以後看來很難再有孕,那即使再得寵,也爬不了多麼高,她們就可放心了。
「妹妹別難過,」孟賢妃趕緊著好言相勸,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她還肯開這個口,「太醫們有時候也是看不真切,你再好好調理身子,找別的太醫看看,沒準就能成呢?」
「是啊,」梅霜皇後也跟著安慰寒妃,「就算太醫們沒個準數,不是還有魅王妃嗎,她的醫術可是了不得的,找她看看,準能成。」
「魅王妃的醫術果真如此高明?」藍德妃忽地開口,頗有些激動,「我只是听人家說起,還沒見過呢!」
她也是新近一兩年才入宮的,因性子乖巧可愛,天真單純,很得宣景帝喜愛,只不過侍寢這許久,總不見有孕,怎麼可能不著急。
柔妃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聞言接上話道,「魅王妃醫術是高明,這架子端的也是高,旁人找她看病,她也得瞧上眼才行。」她入宮較藍德妃還要早,平素侍寢機會也不是太多,三年多了也不曾有孕,說不著急那是假的。
不過她听過不少關于紫凝的傳聞,知道紫凝心高氣傲,不喜與人親近,她這皇妃的駕子也端得高,怎麼可能向紫凝服這個軟,才一直沒有動靜。
「我方才倒是見到魅王妃了,早知藍妹妹有心,我該多句嘴才是,」寒妃看似無意地提起,「就在正陽殿門口,還有程大人也在。」
「哦?」梅霜皇後神情一動,「是兵部程大人嗎?魅王妃怎會跟他在一起?」
「這個妾身不知,不過還有魅王殿下也在,」寒妃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看他三人相談甚歡,應該沒什麼事吧。」
梅霜皇後略一思索,心下已了然︰因為宜和公主之事,程家對紫凝感恩戴德,這次君夜離私自調動禁衛軍,已觸犯律法,程錦玉既然跟他「相談甚歡」,肯定是替他說了好話,兩人絕對已經聯手!
君夜離本就強勢,如今再得程家和宜和公主娘家——柳家做後盾,勢力越來越強大,更加不好對付了!
寒妃冷眼旁觀,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讓梅霜皇後心生芥蒂,暗暗冷笑,不再多言。故意說出自己不能再孕之事,就是為了讓她們都放松對自己的警惕,別來找她麻煩,她才能一心找機會,以報大仇。
誠如紫凝所說,她入宮為妃既然別有目的,當然不可能生下孩子,無端給自己多個羈絆,反正結果都是一樣,還不如早點說出來,讓她們安心的好。
隨意聊了幾句之後,梅霜皇後就說乏了,眾妃施禮後退了出來,各自散去。
——
隔天之後,藍德妃去給太後請安,才走出沒多遠,身後傳來沙啞的叫聲,「藍妹妹。」
藍德妃一愣回頭,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是林姐姐啊,好、好巧……」
林淑妃降為才人之後,在這後宮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也就比普通宮女稍強一些,因而是沒資格再到嘉元宮向梅霜皇後請安的。她刻意等在這里,自然是為了見藍德妃,別有目的。
「是啊,挺巧,」林才人苦澀一笑,「我現在不比往日,想見妹妹一面也難,燎兒又在邊境受苦,我這沒用的娘親也幫不上他什麼忙,身邊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說著說著,眼淚撲簌撲簌就落了下來,哭的好不傷心。
藍德妃之前其實也頗得了林才人許多好處,當初她能有機會侍寢,也是林才人從中安排周旋,她對這個恩人還是很感激的,眼見她落到這般地步,也很是同情她,道,「姐姐別難過了,過去的事……也別多想,襄王殿下一定會回來的,姐姐別灰心啊。」
「是啊,我也相信燎兒會回來的,」林才人精神一振,擦了擦眼淚,「說到孩兒,妹妹這肚子可有動靜了嗎?」
藍德妃羞紅了臉,懊惱地點頭,「沒有……我也是沒法子……」
「那真是可惜了,」林才人嘆息一聲,忽又正色道,「我听旁人說起,昨日你在嘉元宮時,說起要找魅王妃求子,可有此事?」
藍德妃一時也沒想到她如何會知道嘉元宮的事,茫然道,「是啊,怎麼了嗎?」人人盡知魅王妃是「神醫金鈴」,她有心相求,有什麼問題嗎?
林才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知道魅王跟太子殿下是明爭暗斗,現如今魅王更是越來越強勢,你卻在皇後面前說要跟魅王妃親近,皇後會如何想,你有未考慮過?」
藍德妃呆了呆,登時嚇出一身冷汗,感激地道,「多謝姐姐提點,是妹妹疏忽了!」想想也真是,自己當時是糊涂了嗎,竟忘了這一點!
「也是妹妹心思單純,沒想到多處去,」林才人嘆了口氣,「我想著皇後娘娘肯定很不高興,生你氣了吧?」
「那怎麼辦?!」藍德妃急了,晃晃林才人的手,可憐兮兮地道,「姐姐,你一定要幫幫我啊,皇後娘娘若是生氣,那——」如今她還沒個一兒半女,家境也不是怎樣好,若被梅霜皇後看不入眼,其他妃子必定趁機排斥她,她在宮中的日子還能好過嗎?
不過,也虧得她還沒有轉過這個彎兒來,林才人如今是什麼身份,誰會賣一個如此卑微的才人的面子,她還拿林才人當聖者一樣,也活該上當。
「這……」林才人面露難色,「這個我也不好說,若是多說了話,到時要里外不是人了呢!」
「怎麼會!」听出她有意幫自己,藍德妃趕緊討好地笑,拽著她的袖子撒嬌,「在這宮中,也只有姐姐你肯真心幫我,我能得姐姐提點,度過眼前這一關,就感恩不盡了,又怎會讓姐姐不好做,姐姐快幫我想想法子吧!」
看吊她胃口也差不多了,林才人這才機警地四下看看,邊領著她往人少的地方去,邊道,「既然是魅王妃害你惹皇後猜忌,這事兒自然要著落在她身上。」
「哦?」藍德妃皺眉,「怎麼個著落法?姐姐你也知道,魅王殿下很寵魅王妃,我又不懂得武功,怎麼對付她啊?」
憑你還想用武功對付她,普天下能勝過魅王跟魅王妃聯手之人,怕是還沒出生呢。林才人在心里罵她一聲蠢,面上還得笑道,「那自然是,所以我們只能智取,不能力敵。你方才的意思,是不是想找魅王妃瞧瞧這身子?」話落她向下瞄了藍德妃小月復一眼,意思已經很明顯。
藍德妃紅了臉,窘迫地道,「姐姐不是說不行……」
「現在不一樣了,」林才人正色道,「皇後娘娘已經知道你要找魅王妃,你就算不找她,也已成了事實,所以,你索性將錯就錯,就找魅王妃幫你診脈,然後——」
「我明白了!」藍德妃條地大叫,後又趕緊壓低聲音,興奮莫名地道,「到時我再故意出些岔子,怨到魅王妃頭上,不但可以打擊到她,還能消除皇後娘娘對我的誤會,不就是一舉兩得!」
「妹妹真聰明,」林才人贊道,「這樣妙的法子都想的出,姐姐自嘆不如。」她這話說的可謂高明之至,不管最後藍德妃能不能害成紫凝,她都可以將自己撇干淨,坐山觀虎斗就好。
而且魅王妃是什麼手段的人,她很清楚,藍德妃這一手肯定斗不倒紫凝是定了,她的目的就是讓紫凝和君夜離窮于應付各種狀況,就無心爭皇位,她的兒子才有機會不是。
「好辦法!」藍德妃這個笨的,純屬被賣了還要替人數錢的那種,居然還拍著手叫好,「我現在就去給魅王妃送拜帖!」說完她拔腿就跑,身邊的丫環慕卉趕緊跟了上去。
林才人無聲冷笑,藍德妃這個笨蛋,這次惹上北堂紫凝,肯定沒個好結果,萬一能成事,也好替她出一口惡氣,這個便宜橫豎她是賺定了!
——
魅王府里,紫凝與君夜離又一次互換功力,而後各自調息,將換來的內力收為己用。
因為紫凝所練的功力本就是正道,而君夜離先前受蠱毒折磨,身體也受到損害,所以在接受紫凝的內力時,明顯要困難一些,要多花一些時間來調息才行。
紫凝先收了功,坐在一邊看著君夜離蒼白的臉,心頭有些沉重。
關于蕙妃之事,她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告訴他,何況她也還有很多地方不明白,要找縹緲公子問個清楚才行。
不過,說到蕙妃的內丹,紫凝方才與君夜離互換內力時,還真就明顯感覺到他體內有一股柔和、純淨的力量守護,應該就是它了。情蠱也是在它的壓制之下,才得以暫時的安穩,要把內丹還給蕙妃,也必須先解掉情蠱才行。
可據紫凝所知,情蠱是雙雙對對的,君夜離體內的肯定是雄骨,要解他的蠱,必須要找到另一只雌蠱才可以。問題是,她現在連給君夜離下蠱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雌蠱去?
「小姐,」門口傳來夕月傳音入密之聲,顯然知道她已經收功,「宮中有拜帖來。」
又是宮中,有完沒完了。
紫凝皺眉,約模君夜離還要半個時辰左右才能收功,就悄悄起身出去,反手關門,「是誰?」
「藍德妃,」夕月遞上拜帖,稟報道,「入宮才一年多,平時與林才人多有親近,家境一般,性情單純,尚無所出。」
「無所出?」紫凝眸光流轉,心下已有數,「是為求子嗣?」
「小姐英明,」夕月贊了一句,「帖子上雖然不曾寫明緣由,不過她一句‘妾身日後倚仗,盡在魅王妃一念之仁’,也就不言自明了。」
宮中女子的悲哀,自古以來皆大同小異,紫凝對藍德妃倒也沒有明顯的好惡,將帖子扔了回去,「不接。」宮中那麼多御醫,她找誰不好,這種事能不伸手就不伸手,以免惹來是非。
「是,小姐。」夕月拿著帖子下去,寫好回帖後,交給送信來的慕卉,由她回去回話不提。
原以為被拒絕後,藍德妃就會另尋他法,誰知道前後不過隔了兩個時辰,她竟然私自出宮,直接到了魅王府,還真是有決心呢!
「魅王妃,」藍德妃摘下斗篷,露出被凍到發青的臉,邊哈氣邊道,「冒昧打擾,還望恕罪。」
人家都找上門了,紫凝也不好直接把她趕出去,淡然道,「德妃娘娘客氣了,請坐下說話。」
果然好大的架子,連禮都不見。藍德妃對紫凝的第一印象差之又差,但想到設定好的計劃,她也就不以為意,笑著道,「多謝!」
君夜離已然調息完畢,恰好進來,詫異道,「德妃娘娘?」這妃子不得父皇恩準,是不能隨便出宮的,德妃今日上門,是唱的哪一出?
「妾身見過魅王殿下,」藍德妃起身施了一禮,頗有些尷尬之意,「妾身今日前來,是有重要的事要拜托魅王妃,失禮之處,還請魅王殿下海涵。」
「無妨,」君夜離擺一擺手,「本王還有公文要處理,娘娘請。」
「魅王殿下請。」
他一離開,藍德妃才放松了些,道,「王妃想必已知道妾身的來意,這……」
「宮中太醫皆是醫術過人之輩,必能解得了娘娘的後顧之憂,」紫凝依舊是冰冷拒絕,「我醫術淺薄,娘娘又是千金之體,恕我不能應娘娘之請。」
「王妃何必自謙!」藍德妃苦笑一聲,「妾身原也知道王妃不會輕易出手,只是妾身一直不曾、不曾生下一兒半女,每每想起日後淒涼,總不免午夜驚夢,深恐老無所依,才不得不厚著臉皮來請王妃相助,王妃就不念在大家同為女人的份上,幫妾身一次嗎?」
紫凝揚了揚眉,「無論兒女,都得命里擔,擔不起的,強求也是無用,娘娘又何必耿耿于懷。」
「總要搏一搏的,」藍德妃模了模自己的小月復,「王妃也是明白人,若肯幫妾身這一次,妾身感激不盡,日後王妃若有用得著妾身之處,妾身絕不推辭!」
她這可算是把話說到家了,想來對紫凝的性子也多少有些了解吧,藏著掖著的,反而不妙。
「娘娘言重了,」紫凝淡然一笑,「既如此,娘娘請這邊坐。」藍德妃既已親自上門,不達目的是肯定不會輕易罷休的,當然她若不伸這個手,藍德妃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可若將事情鬧大,讓旁人看笑話,實在也沒這個必要,先打發她走再說。
藍德妃大喜,「好!多謝王妃!」
「不必。」
紫凝吩咐夕月拿來藥帎,也坐到桌邊替藍德妃診脈。
診了一會,再詳細詢問了藍德妃的一些情況,紫凝大致能夠得出她是氣滯血淤,月事不調,自然不好懷孕。
「情況不是太好,」紫凝用語還算是中肯的,「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我先開六副藥,娘娘服過之後,再看情況而定。」
「好。」藍德妃整理好衣袖,嘴角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成了。
開好藥方,紫凝仔細交代了慕卉這藥的服法,又說了些藍德妃平日應該注意的飲食習慣之類,命夕月將她二人送出去。
夕月將人送走後進來,提醒道,「小姐,藍德妃怎麼會突然找你瞧病,這當中會不會有古怪?」
「她與林才人多有親近,林才人必定氣你我害了君夜燎,鼓動她來找我,就不可能沒有古怪,」紫凝神情冷然,顯然早已心中有數,「不過了不急著下定論,看她到底玩什麼花樣再說。」
「是,小姐。」
說話間君夜離走了進來,問道,「藍德妃來做什麼?找你問醫?」
「她入宮後一直無所出嗎,想求子嗣,」紫凝與他一起坐到桌邊說話,「不過這對她而言,並非易事。」
「那我們呢?」君夜離忽然就不正經起來,抱著她模模捏捏,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們什麼時候成親,綿延子嗣啊?我不嫌少的,十個八個都好……」
紫凝氣極反笑,一掌拍上他後頸,「十個八個還少,那多少才是多?」當她是什麼了,生孩子的機器啊,下蛋一樣那麼簡單?
「子嗣嘛,當然是多多益善,」君夜離得意地笑個不停,「紫凝,說真的,咱們成親吧,管他什麼六國賽,反正我是不可能娶別人的,干嘛要拖那麼久!」
「人無信不立,」紫凝把他扶正,認真地道,「既然話都跟太後說白了,怎能出爾反爾。反正最後的結果都一樣,等一等又何妨。」
「我等不了怎麼辦?」君夜離又開始扮可憐,「都有了王妃了,每晚還都是一個人睡……紫凝,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你去做夢好了,」紫凝毫不留情地拒絕,「不到成親那晚,想都別想!對了,不是說要去拜訪閻將軍,還不準備走?」
自打她來西池國,也已經幾個月了,對于鎮國將軍閻正初,卻還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他是君夜離的外公,于情于理,都要去見一見的。
而且如今形勢越來越嚴峻,六國賽在即,而且上一次的六國賽,雖說領軍之人是剛剛行過成人之禮的君夜離,但如果沒有一干好手,尤其是鎮軍將軍閻正初的馬上功夫,哪那麼輕易打敗其他各國。
所以,只是馬上功夫這一點來說,身經百戰的閻正初也絕對是個中好手,不請他來指點一二怎麼行。
「好,馬上就走。」沒能得償心願,君夜離自然是繼續憋屈,入內換衣服。
紫凝忍不住抿唇一笑,雖說她行事不拘小節,但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傳統的,更不想隨隨便便就把自己「賣」出去,總要像樣才行。
所以,不急。
鎮國將軍府離魅王府不算很遠,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紫凝將手放到君夜離手心,輕盈地躍下,抬眼看過去。本以為戰功赫赫的鎮國將軍必定府邸奢華,卻沒想到這宅子還不及魅王府一半的氣派,若不是門匾上「鎮國將軍府」五個字,就跟普通的富戶沒什麼差別。
「外公一生節儉,從不講鋪張捧場那一套,父皇幾度要賞他新宅,都被他拒絕了,這府邸外公住了幾十年了,想必是有感情了吧。」君夜離看出她的意外,主動解釋。
「鎮國將軍好氣度,」紫凝一笑,不無贊嘆之意,「若人人都像他這般,西池國無憂矣。」
「你是在拐著彎兒罵我奢侈了?」君夜離捏一下她的手,也不過是句玩笑話,提醒道,「外公性情爽快,你不必拘禮,也叫他一聲外公就好。」
紫凝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