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第一百章大當家通宵編食譜日本人大田收莊稼
隨著山莊的人增加，大灶房的活也多起來。芸香一日三餐都跟著忙，二十多人的飯伙只靠那兩個廚娘，有時真是忙不過來。想不耽誤大家三頓飯，她既吩咐著廚娘干這干那，還得幫著做些和面、改刀、燒火的事。飯菜好了，她還要把飯菜端到公公婆婆跟前。這樣一天下來，身子乏得只想鑽進被窩就睡，連臉和腳都懶得洗。
子昂今晚要和她親熱，沒等外頭拉電閘，就先把油燈點著，然後鋪了被褥。見他猴急似的，她懶懶地躺在被上說︰「沒心情，怪累的，腳還沒洗呢。」他便去打來熱水給她洗腳。
她很開心，但還是不想和他辦房事，一邊月兌衣一邊撅著嘴說︰「還沒想好明天吃啥呢。愁死了。天天這麼些人吃飯，總做好的吃不起，吃孬的又都不高興，也不知一天做啥好。」見她確實疲憊的樣子，他不忍難為她，和她臉對臉地躺在被窩里，一邊撫模她的身子，一邊安慰道︰「你說的也是，我幫你想個法兒吧。這樣兒，咱定個規矩，哪天吃啥都寫出來，每天就按寫的做，誰要怨就來怨我。」她頓時來了精神，催促他道︰「那你快寫吧。」他也來了興致，光著身子起來，找來紙和筆說︰「你幫我想，平時咱都吃啥。沒吃過的，只要咱能辦的，也都想出來，我編排一下。」隨後她倆趴在被窩里，一個邊想邊說，一個邊應邊記。等能想出的都想出來時，已經到了深夜，她困得挺不住了，不多會便睡了。他沒打擾她，自己開始編食譜，這一編就編到天色放亮。
芸香醒來時，見他正對著編好的食譜得意著，驚叫道︰「哎媽呀，你一宿沒睡？」他興奮地把食譜念給她听，總體分為兩大類，一大類是主食，又分成「五糕」、「六節」、「七寶」、「八潤」、「九圓」、「十合」、「十三珍」七小類。其中「五糕」為饅頭、花卷、鍋貼、窩頭、發糕。「六節」為餃子、元宵、春餅、粽子、月餅、八寶飯。「七寶」為大米飯、二米飯、黃米飯、小米飯、紅米飯、碴子飯、小豆腐。「八潤」為大米粥、小米粥、二米粥、綠豆粥、紅米粥、碴子粥、八寶粥、黃面粥；「九圓」為油餅、燒餅、蒸餅、糖餅、蔥花餅、夾肉餅、油炸糕、芝麻餅、大煎餅。「十合」為蒸包、煎包、水餃、元寶、豆包、糖三角、粘豆包、面合子、煎餅合、菜團子。「十三珍」為槽子糕、長白糕、核桃酥、雞蛋糕、豆腐腦、大餅燴、果子漿、雞蛋水、面片湯、疙瘩湯、長壽面、荷包蛋、羊女乃。另一大類便是副食了，又分成「十七香」、「十八順」和「二十七佐」。其中「十七香」為豬肉粉條炖、小雞蘑菇炖、鯰魚茄子炖、豬肉豆角炖、豬肉酸菜炖、鯉魚豆腐炖、大鵝土豆炖、牛肉土豆炖、雜魚大鍋炖、鴨肉土豆炖、豆腐大塊炖、脊骨窩瓜炖、豆腐雪紅炖、白菜豆腐炖、薺菜土豆炖、土豆白菜炖、土豆茄子炖。「十八順」為薺菜雞蛋湯、貓耳雞蛋湯、瓜片雞蛋湯、菠菜雞蛋湯、柿子雞蛋湯、木耳雞蛋湯、蘑菇肉丁湯、松茸豬肉湯、蘿卜丸子湯、驢骨蘿卜湯、全雞人參湯、 肉丸子湯、鯽魚清水湯、鹿骨枸杞湯、牛尾黃豆湯、雞蛋豆腐湯、豆腐大醬湯、豬蹄紅棗湯。「二十七佐」為蒜瓣、蒜泥、糖蒜、咸椒、腐乳、臭豆腐、韭菜花、蒜茄子、碎椒雞蛋、尖椒蘸醬、蔥蘸醬、辣椒油、油炸干椒、辣白菜、黃瓜蘸醬、薺菜蘸醬、凍白菜蘸醬、咸鴨蛋、黃瓜肉丁、油蒸蘿卜干、油拌咸豆干、醋拌疙瘩絲、香油雪里紅、大醬、蝦醬、雞蛋醬、油炸豆鹽。還有兩種芸香沒曾見過的吃法，一個是 子肉火鍋，一個是烤全羊，這兩種他也只是分別在文普的龍鳳閣和在山鷹給母親作福時吃過，所以寫進食譜，也是備著有一天哥哥們來山莊時用。本來金萬還請他吃過狗肉，但他屬狗也喜歡狗，便很忌諱，和滿族的文普一樣，一口不吃，所以狗肉便上不了他的菜譜。
他本想還把能吃得著的 炒菜也拉出譜來，但是太多，文普的龍鳳閣內就有上百樣。況且山莊不是飯莊，夏季喜涼，其余多喜暖，有十七香和十八順，既熱口清口皆有，又方便灶房制作，是最合適不過的。但 炒也不是不吃，只是特別日子或山莊來了客人時不得不擺個講究罷了，屆時應節應時地擺擺譜也就是了。
但即使這樣，芸香仍覺得繁多，听了子昂念一遍後憂慮道︰「得做這麼些呢！那得花多些錢？」他欣慰她和婉嬌一樣精于打算，愛惜地捧著她的臉道︰「傻丫頭，細水長流，但不能沒有。」她撒嬌地打他一把道︰「你寫這麼多，留哪個？不留哪個？」他說︰「大米、白面的換樣兒吃，一個月管夠吃一頓兒。大米飯一頓兒，饅頭、花卷、餅，選一樣再來一頓兒。趕上節日、作福、過大壽啥的，就得大家一樣吃。過節吃的一年才一次，不寫這上頭，咱不也得吃嗎。再有，這里不少都是開小灶的，給長輩和孩子做的，你們也沾光。」她一撇嘴道︰「就你饞嘴巴子，俺們都跟你沾光呢！」他笑道︰「我和干活兒的吃一樣，我那份兒都給你。」她笑道︰「俺可不敢吃，吃了還不噎俺個好歹兒的？」他說︰「咱都吃。但長輩兒和孩子也不能天天吃，要天天吃，咱再有錢也得吃窮了，隔三差五的，解解饞就行。」他還為主副食各編了幾句順口溜，主食是「早吃糕，一天潤，午吃寶，晚有余」；是說早飯吃各種干糧和粥，中午吃各種米飯，晚間吃剩余的干糧和米飯。副食是「早吃佐，晚吃順，午間兩炖並一頓」；是說早飯用小菜就著干糧和粥吃，中午有兩個炖菜就米飯管吃飽，晚飯用湯就著剩余的干糧和米飯吃。然後他又對她說︰「就這麼定，回頭里面有不認識的字兒我教你。」她興奮地摟著他說︰「你太有學問了！真的，要不嫁給你，我這輩子悔死了！」他也興奮起來，雖然一夜未眠，但此時身下卻晨勃如火，猜她睡過一大覺了，已經解了乏，便不問她有沒有興致，急不可待地與她行了房事，隨後蒙頭大睡到開午飯。
雖然所有干活的都對婉嬌畢恭畢敬，但鬧心的事情仍在發生。其中玉蓮就是一個惹事的主。盡管各屋的丫頭都被打扮的跟小姐似的，但玉蓮還是看不起她們，不論見了哪個屋的丫頭都亂吩咐，不是幫她抓蜻蜓、逮蟈蟈，就是幫她采野花、摘野果，甚至敢把丫頭支到到山莊外的山里頭。這是子昂絕對不允許的，是怕被草稞里的蛇和樹上的草爬子咬著叮著。丫頭們都知道玉蓮有子昂寵著，便只能不情願地听從吩咐，但丫頭的主人們決意制止玉蓮。亞娃、順姬、芳子都不惹玉蓮，就讓自己的丫頭沒事少出屋和玉蓮見面。唯獨多日娜不管玉蓮被誰寵，毫不留情地將玉蓮一通訓斥。玉蓮不服，竟罵多日娜是「賴皮狗」，氣得多日娜毫不遲疑地將玉蓮打了一頓。
玉蓮哇哇大哭地去找大舅，講的卻是多日娜不讓她和三丫一起玩，是因為她和三丫一起玩才挨了多日娜的打，子昂便對多日娜十分不滿，立刻去找多日娜說道，原來錯在玉蓮，而且是大錯，忙向她賠了不是，又去把玉蓮訓一通。
玉蓮本來就委屈，又被為自己撐腰的人訓一通，終于哭著找媽了。子昂不禁又心疼起來，抱著哄，背著勸，又讓灶房煮雞蛋，都不管用又騎馬帶她去見香荷和豆兒，總算讓這個小心尖兒又跟沒事人似的了。在山莊還哭著找媽，這會兒見了香荷也不提回家的事了，「舅母舅母」的，叫得香荷也好開心。
好在通過這一次，玉蓮變得乖巧許多，就連多日娜也夸她懂規矩了。結果大家這一夸，玉蓮又懂了很多事，和丫頭們也能平等相處了，丫頭干活兒她也跟著干。以前她一直和津梅的兩個女兒住一起，好賴津梅都得將就著，這會兒她倒成了各屋的香餑餑。尤其子昂，對玉蓮人緣好起來感到很欣慰，一有空閑就教她認字、繪畫，連丫頭們也跟著沾光。子昂只要在山莊過夜，清晨起來練拳時總要把玉蓮和櫻桃叫起來一起練。
又到了秋收時節，大地里的收成還算喜人。子昂買下的王家田地，去年種的都是玉米，今年便都種了大豆。米家原來的田里還是玉米、大豆混著種，只是在去年種玉米的地壟上改種了大豆，種大豆的地壟上改種了玉米。
子昂依然雇人收莊稼，雖不用他親手干，但米秋成說每年這時都有拾地的，也有手不老實順手牽羊偷拿別人割下的莊稼。當初他以扛活身份給米家收地時，見到拾地的春草和女乃女乃可憐，曾要背著米家施舍好糧食，這時他倒擔心那些干活的半道上抽他的條。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現在他也算計丟一捆大豆，等于油坊少出二斤豆粕、二兩油。就連豆秸也有用，攢多了能和養女乃羊的人家換羊女乃或當燒火柴。當然，也是為了不讓米秋成辛苦，便每天裝著閑暇無事的樣子，去地里看著大家干活，有時還幫著伸把手。
這時，他遠遠看見靠著通外山道的一片田地里來了一伙外鄉人，開始他以為是哪個地主和他一樣外雇的，並沒往心里去，但隱隱听到那伙人講的不是中國話，開始以為是伙朝鮮人，仔細再听，原來是伙日本人。他覺得新奇，龍封關還有人能雇來日本人？便詢問其他收莊稼的人。有人告訴他，那片地是鎮上陳寶根家的，現在已經賣給日本人了，連同莊稼都賣了。
子昂不認識陳寶根，但他還是後悔自己沒有提前得到有人出賣田地的消息，好幾晌的好田地，竟都賣給了日本人。但既然人家已經成交，自己再眼讒又有沒用，總不能欺負外來人去搶那些日本人的，姑且田中太久到時也得護著他們本國的人。
接著他又發現，這伙日本人收完地里的玉米後，又從磚場往里運磚瓦，那架式顯然是要在田里蓋房子，而且不是小房子。他感到蹊蹺，又去磚場問管垚。管垚也只知這伙日本人是來中國種地的，還知道他們是從依蘭縣過來的，是見這里有泉水從山里流下來，就要在這里多買田地，然後改種水田。
子昂不禁心里一震，想起春山的表哥一家就是依蘭縣的，家中田地因被日本株式會社低價買去才來他莊里找活干。現在他沒有辦法阻止日本人要將這里的旱田改水田，盡管這對他的榨油生意是個不小的沖擊。
跟隨最後一車莊稼回鎮時，子昂遇見了萬全。他知道萬全還為得不到順姬對他有想法，但他還是希望他能阻止日本人在這里改水田。萬全不屑道︰「我知道，他們是從依蘭過來種地的。但他們都是當過兵的，手里有家伙，你別惹他們，惹他們就是惹北大營。」接著又說︰「日本人開始往咱這移民了，先是些老兵，完了就是老百姓，依蘭那頭已經去不少了。他們來就也是種地，跟咱不犯事兒。」
子昂更加感到危機，對萬全說了依蘭株式會社的事。萬全好象有事急著走，說︰「到時我跟田中太久說說，就說咱家的地自個兒用，不想賣。」接著又說︰「別人家的，咱就別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是個日本人咱就惹不起，誰讓咱亡國呢！」子昂焦急道︰「別人家跟咱也有關系。咱油坊得用豆子，要是日本人把這都改水田，那咱在這片兒可就收不著豆子了，用豆子就得全從外面買，那費用可就太大了。」
萬全這才認真起來，心想，子昂雖然對他身邊女人守得緊，但對他們這些哥哥花錢還是很慷慨，便說︰「也是啊！那這事兒跟俺哥幾個也有關；俺們花你的錢，可都從豆子里榨出的！他女乃女乃的！」但又一臉無奈道︰「我听田中太久嘮過，這伙日本人好像是奔著東條敏夫來的，反正他們不是一般莊稼人，田中太久還讓我幫著照看他們呢。」想了一下又說︰「這樣，咱先保點兒是點兒，其它事兒咱走一步看一步吧。」子昂很沮喪。
之後，子昂繼續留意那伙日本人，眼瞅著那片地里蓋起了房子，外形竟很象北平城內隨處可見的四合院，佔地約一畝，一圈房屋姑且能住好幾十口人。再之後，入冬的第一場雪降落了，雖不很大，但本就沒了生機的田地還是被雪覆蓋了，只有那四合大院的煙囪里飄出幽靈般的炊煙。
子昂不再理會那縷縷幽靈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辦。天沒下雪時他還覺得時間寬松，一見雪下來，氣溫也降了下來，他立刻感到大年又將到來，他得繼續為哥哥嫂子們備好購年貨的錢，自然少不了村妮和香荷的姐姐們的。山莊里的人家雖然不用挨屋去送，但也得一並購回年貨，以供各屋過年使用。
他還有更放不下的事情，年前必須得再去一趟牡丹江。母親已經提醒他兩次了，讓他年前去看看大姨母，順便問問子君有沒有去牡丹江找他們的消息。還有芸香托他辦的事。自打芸香嫁給子昂後，她想念離別多年的弟弟、妹妹已經想得寢食不安了，每次央求他時都是淚眼盈盈的。他心疼地為她擦著淚，保證年前無論如何也要去掖河找到他還沒見過面的內弟內妹，並將他們帶進他的山莊。他還要去看望懿瑩的女乃女乃、母親、嫂子等人和他認了干娘的何耀宗的母親，如果可能，將她們也都帶進他山莊。還有他曾對小老道志恆許過的願。總之，要辦的事情很多，只是和父親鬧不和後，有些事他不好急著辦。眼下見父親執意不想與他緩和，索性不管父親怎麼想，要辦的事情都趕在年前一並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