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第九十一章多日娜以死表真心周子昂半假慰香荷
雖然子昂昨日一天沒在山上，但油坊卻沒少榨油，近百條皮囊都已灌滿了油，並都封好了口，只等鐵頭、春山帶著馬幫來提貨。這一切都是婉嬌的張羅的。她平日只是管帳，出錢收錢都是她的事，昨日她見子昂遲遲沒上山來，猜是被香荷拌了腳，或是遇有其它臨時事，便親自組織那些干活的不歇腳地干，就連芳子、順姬也被她安排些利手能及的活兒。芳子、順姬本來閑得無聊，被婉嬌安排做些事倒也開心，都沒計較婉嬌出風頭，只是高興能為子昂做事。干活兒的男人們見三個美人和他們在一起忙碌，心里都是美美的，都有著使不完的勁，不論是婉嬌還是芳子、順姬，誰吩咐事情都不厭其煩地去做。
干活的都稱婉嬌是老板娘。她心里很美，希望真有一天也能成為子昂的公開的女人，她也不再嫉恨芸香了。
芸香還一直不敢正面接觸婉嬌，畢竟婉嬌以婆婆的身份管了她好幾年，這突然讓她倆以姐妹相稱，她倆還真都不習慣。只要子昂不在她身邊，芸香就一步不離地跟著婆婆，什麼事也不讓婆婆動手，但什麼事都請示婆婆，每頓飯都問公公婆婆想吃什麼，每件事都問公公婆婆這麼做那麼做行不行。公公婆婆都很高興，真拿她當親女兒一般。婆婆更是離不開她了，只要子昂不在山上住，婆媳倆就在一個炕上睡。
一回到山莊，子昂就知道婉嬌昨天幫他多忙了很多事，也知道父親仍是一天在開荒，並沒有誰難為她，倒是她把一個干活的懲罰了。原來昨天要收工時，一個干活的手上沾了油，結果一只盛滿油的壇子在他手中滑落在地上，一壇子油頃刻間灑了一多半，氣得婉嬌罵那人是廢物、豬腦子，還讓那人包賠撒掉的油。那人苦苦哀求也沒得到她的諒解，又見她不耐煩地要辭掉他，這才委屈地接受處罰。其他雇工也都受到震懾，背後說婉嬌長的挺勾人，就是心可夠毒的。
子昂對婉嬌的表現欣慰不已，但也可憐那個弄撒油的雇工，就向婉嬌求情道︰「咋說他也不是故意的，罰還按你說的罰，要是他過後干得好，咱就少罰點兒，要是干得特別好，咱還可以不罰他。」婉嬌責怪他道︰「你倒挺慈悲的，要都這麼不加小心，他們得撒咱多少油？」子昂笑道︰「我也是為你著想，你天天管著他們，也別管得激頭掰臉的。」她理直氣壯道︰「他們激頭掰臉？他們掙咱的錢，咱還得看他們臉子？不慣他們臭毛病！誰要不干就拉倒，要來干的有的是。」他說︰「咱要想法兒讓他們越干越好。」她便不再和他理論。
因為昨夜在陷阱里沒有睡好，這時他覺得有點困，就繼續讓婉嬌替他安排一天的活，自己回芸香的屋炕上睡一覺。醒來後，他身下又堅挺得受不了。可芸香不在身邊，他要找她回屋。父母也不在他們屋里，他猜想他們可能又去林子里采野果了，要不就是又去菜地了。他只好去油房看大家干活。
午飯過後，鐵頭一人騎馬來山莊，見到子昂便問︰「你和多日娜咋回事兒？」子昂心一驚道︰「沒啥事兒。她咋說？」鐵頭說︰「我听大哥說的，說你可能破她身子了，要不多日娜咋說是你的人了。」子昂急忙道︰「沒有！我前晚兒在鎮里住的，昨個兒要回山莊，她騎馬追上我，說馱我一段，還說有近道兒，結果俺倆一塊兒掉陷阱里了，想出也出不來，就在里頭待了一宿。」鐵頭說︰「這個多日娜說了，是她故意弄的。我就想問你，你到底踫她沒有？」子昂暗中慶幸自己當時忍住了，理直氣壯道︰「沒有。晚間那里挺涼，俺倆蓋一張被，可那種事兒沒辦。她說她也要嫁給我，我哪敢答應她，她是咱妹妹！」鐵頭說︰「我也和他們說，九弟不能這麼干，大哥就讓我來找你；跟我去趟鎮里吧。咱這個妹子，太邪乎啦，家里讓她鬧翻天了。」子昂心一震，並不多問，隨鐵頭去了鎮里。
到了山鷹的家，只見山鷹和媳婦正在地上站著，多日娜和母親坐在炕兩頭，臉色都是陰沉，見子昂和鐵頭進來，山鷹母親對子昂說︰「九兒啊，我都知道了，這事兒不怨你。你這個妹妹，太任性了，別和她一樣。」多日娜說︰「不和我一樣就完了？那我咋辦？」子昂說︰「你哪都好好的，還啥咋辦的？好妹妹，咱鬧了行不？」多日娜又說︰「我是沒咋的，可咱家人知道，別人知道嗎？現在全鎮上人都知道咱倆在那里過夜了。」子昂想說穿她是故意這麼安排侯七的，但話道嘴邊又咽回去。鐵頭憤憤道︰「誰他娘的爛舌頭？我去把他舌頭割了！」多日娜坦然道︰「我讓他們說的；都知道才好呢，這就沒人跟我提親了。」母親氣得罵道︰「你個爛門檻子的，你不想好，也別禍害你九哥啊！」多日娜一哼道「他才不怕呢？他想娶一百個呢！」子昂忙辯解道︰「我啥時說想娶一百個？我說過我就娶一百個也不敢娶你，你是我妹妹，是不這樣說的？」多日娜說︰「是又咋的？可我不是你妹妹。現在就更不是了。我連個做飯的丫頭都不如，我啥都不是，還活著啥意思？」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把剪刀。
大家都被嚇住了。母親要去奪剪刀，多日娜立刻將剪刀頂在自己的咽喉處說︰「別過來！讓我早點兒死是不？」母親急得六神無主，哭道︰「我的寶兒，咱可不能干傻事兒。」
多日娜並不理睬，抿嘴笑著瞄子昂，剪斷自己頭上一條細辮道︰「你不說我的頭發好看嗎，先絞下來給你！」子昂頓覺心被剪開一般，想要上前攔。多日娜立刻又將剪刀頂在自己咽喉處道︰「別過來！你要盼我死你就來！我要死了，那你就省心了。」子昂想哭，也想說「我願意娶你」，可他不敢說，現在他又覺得她太可怕，誰娶這麼個媳婦可太不省心了，便哭喪著求她道︰「好妹妹，求求你別鬧了。我早就答應過你了，你出嫁的嫁妝都我拿，你這樣兒是何苦的！」多日娜假裝驚訝道︰「哎呀，我咋給忘了？那現在全毀了，要嫁也只能當寡婦兒嫁，那咱備那些嫁妝干啥呀？白瞎了！再說了，我男人活得好好的，憑啥當寡婦兒嫁？太白瞎了！是不？」並不答話，鬼笑著又剪下兩根細辮，樣子似乎很開心。山鷹也害怕了，卻也不敢往前靠，招呼道︰「等等等等！咱商量一下好嗎？」
的確，山鷹願意子昂成為自己的妹夫，是因子昂不但英俊有才華，而且太富有；雖然他和子昂是結拜兄弟，但還是覺得不如親戚近。既然妹妹任性，不如由著她；如果她能成為周家的媳婦，並為周家生下兒女，娘親舅大，那可是血緣之親！但他又不能不顧慮林海等哥哥們。現在他就想要林海和萬全的態度，如果他二人能睜只眼閉只眼，那他就開導母親，讓母親去求子昂的爹媽和岳父岳母，成全妹妹這樁心願。
听山鷹這麼說，多日娜停住手，冷冷地問︰「商量啥？」山鷹說︰「看看這事咋辦好。」多日娜看著子昂說︰「咱哥要跟你商量，你隨便說。」見多日娜緩了口，山鷹的媳婦向前靠了靠說︰「把剪子給嫂子吧，都快讓你嚇死了！」多日娜看著嫂子得意地笑，將剪刀又揣進自己懷里。
母親也止住哭，說︰「我的寶兒，別難為你九哥了，哥哥、妹妹在一塊兒，沒那種事就不要緊的。」多日娜仍不理母親。山鷹忙對母親說︰「額吉您先別說。」回頭對鐵頭說︰「五哥辛苦你，去把大哥二哥他們叫來，我在這守著。」鐵頭又橫了一眼多日娜，轉身去了。
多日娜不屑一顧道︰「找他們來干啥？他們管不著俺的事兒！除非來殺我！那也好，我就省事兒了！」山鷹忙說︰「哥不是這個意思，你得為我和子昂想一想，我就想听听他們怎麼說。」多日娜說︰「他們愛咋說咋說，我愛咋做咋做。」山鷹說︰「那也得讓他們說。這樣，咱听听的，听听再說好嗎？」說著使下眼色。
多日娜先一怔，感到哥哥要幫她，便說︰「那好吧。」又沖子昂笑道︰「坐炕上，昨晚咱倆挨得那麼近，這會兒別裝了。」子昂站著沒動。多日娜又笑著問︰「生氣啦？不管你，愛生就生吧，我生氣時你也沒管我！」接著又說起她先認識子昂，並還幫他打過架，又說子昂娶了香荷，老天對她不公平，更埋怨他又娶芸香。大家只是听，子昂倒像犯了錯，但只說「我也沒想到」，繼續承諾讓她將來過上好日子，她卻怨他不該來龍鳳，雖說是歪理，但都感到她對子昂的痴迷已經不能自拔。
鐵頭將林海、萬全、文普、老六、老七都找了來，九兄弟只差鳳仙回寧安去牡丹江唱堂會沒到場，他們顯然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林海見炕上有許多多日娜的頭發，憤憤道︰「瘋啦！瘋啦！這又瘋一個！你咋也跟芳娥兒似的！」多日娜說︰「我跟芳娥兒不一樣，她是晚輩兒，我和子昂哥是同輩兒。芳娥兒瘋了，我咋沒瘋呢？看來誰都比我真心。」又問子昂道「我要是死了，是不就比誰都真心了？」子昂被嚇得兩條腿都軟了，索性跪地求她不要亂來，
山鷹樣子為難地對林海、萬全道︰「大哥、二哥，你們看這咋整？她非要嫁給九弟，這也不成規矩呀！」林海對多日娜說︰「子昂是你哥，哪有哥娶妹妹的。」多日娜不滿道︰「別老拿這話噎我，他又不是我親哥！」萬全也勸道︰「咱就不說哥不哥的，人子昂現在已經倆媳婦兒啦！」多日娜立刻說︰「是啊，他多有能耐呀！有能耐就該接著娶。他要光娶香荷一個我啥都不說，可他要能娶第二個，我就讓他娶第三個！」山鷹看著林海、萬全說︰「你看看，你看看，就這麼講歪理，我和阿媽是一點招兒都沒了！」林海緊皺眉頭看子昂。子昂見他這樣看著自己有些不安，說︰「大哥，您一定在怨我。」林海突然厲聲道︰「我不但怨你，我還後悔……行啦，我啥都不說了。」鐵頭說︰「大哥，這不能怨九弟，要說呢，就是九弟人太好了，誰都稀罕！」林海瞪著鐵頭說︰「別瞎插乎！」接著又對大家說︰「咱誰都別插乎了。咋說咱就是當哥的，上面還有老的呢，這事兒就讓老的來定吧。」又對萬全說︰「就這麼招兒吧？」萬全一慫肩說︰「是啊，只能這麼招兒了。」又對母親說︰「俺們真管不了，您老人家自己定吧。」母親憂慮地說︰「這哪是我定的事兒呀！就算我願把干兒子變成姑爺，那子昂那頭老人能願嗎？人還有倆媳婦兒呢！」林海補充說︰「這都是你們長輩兒定的事兒，老妹兒要出點啥事兒，跟俺們可沒有一點兒關系。」說完冷眼看著多日娜。多日娜這時不再蠻橫了，低頭不語。林海又看子昂，見子昂也低頭不語，便叫著其他兄弟們出去了。子昂也跟出去，不知該說什麼好。萬全拍了下子昂的肩說︰「周老板，俺們服你啦！」然後招呼大家去林海家里。子昂左右為難，不知是跟著去林海的家，還是留在多日娜身邊。山鷹對林海大家說︰「你們先過去，我和子昂單獨嘮會兒。」
一進屋，多日娜先對子昂說︰「你可以不娶我，但你答應我件事兒。」子昂忙說︰「你說吧。」多日娜說︰「听說你在那頭蓋了好多房子，你給我一套，我就想有個自己的屋。」子昂說︰「你要是為了要房子，開始直接說就行，何必繞這麼大圈子。」多日娜說︰「你要答應，現在我就跟你看房子。」子昂忙答應，隨後由山鷹陪著，一同回到山莊，讓多日娜自己在暫無人住的房院中選一套，選中的是之前留給村妮家的那一套，位于婉嬌和亞娃的房院中間。
通過互相介紹，婉嬌和亞娃只知道多日娜是子昂拜把子哥哥的妹妹，並沒多想，還一塊幫著收拾屋子，添置東西。多日娜倒是對子昂的這兩個長得也很俊美的姐姐很注意，毫無顧忌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看得婉嬌、亞娃一同犯尋思，彼此便很少搭話。
很快到了中午，一同吃了午飯，又收拾一通才可住人。之後，多日娜樣子開心地對子昂說︰「我現在也有自個兒家了，以後常來串門兒吧。」子昂問︰「你自己在這住啊？」她說︰「我想和我一塊兒住，你來嗎？」子昂不安地看一眼大家說︰「別胡鬧。」多日娜只是咯咯地笑。婉嬌、亞娃都被鬧得更懵，覺得多日娜來者不善。
多日娜隨哥哥離開山莊後，婉嬌問子昂為什麼讓多日娜住進來，他就如實講了事情的經過。婉嬌听後憂慮道︰「她可不好惹，你要有麻煩。但也可能對你是好事兒。」子昂只是一笑。她狐疑地看著他問︰「你是不又起什麼花花腸子了？」他忙否認道︰「真正不好惹的是我那些哥哥，我要把我那些哥哥得罪了，我在這兒可就沒法兒混了。沒事兒，她跟我說就要套房子。」婉嬌顯得憂心忡忡。
子昂回到鎮上，思量再三，還是把事情的經過都說給了香荷。香荷听了一半便傻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他害怕了，將香荷摟在懷里說︰「我不願意，我一定阻止這事兒，你也幫我。」他說得半真半假；既怕香荷再受打擊，也希望香荷能再讓他接受多日娜。
終于，香荷在他懷里說︰「我沒生兒子，以後能不能生也不知道。我沒法兒管這事兒。能先嫁給你就很知足了。你要喜歡她，就連她也娶了吧，好歹周家又多了個生孫子的，我就更省心了。」子昂知道香荷心里很難過，將她摟得更緊，說︰「別這麼說，你永遠是我的好媳婦兒，再說事兒不還沒到那一步嗎！你別灰心，咱爭取能生兒子，我可著你！你得配合我。」她幾乎要哭了，說︰「那得生倆呢！一個都沒場兒說，兩個就更不敢說了。咋說俺也是周家的兒媳婦兒，也不能光給俺家生個續香火的就沒事兒了。都說我和小姐像俺媽，要是連生孩子也像可咋整？」越說越委屈，還是「哇」的一聲哭出來。他慌忙哄她，卻不知怎麼勸，勸她「不生兒子也不要緊」，顯然是他拿米家續香火的事不當回事，還要露出他心里還惦著多日娜的心思。說她一定能生兒子也是假，自己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她一定生兒子；丈母娘心急火燎地生了一炕也沒生出一個帶把的，香荷就敢擔保能生出兩個兒子？要說她沒準真和她媽一樣只會生閨女那倒是有人相信的。但他不能這麼說，那豈不更露出他有娶多日娜的心思嗎！他只能哄她「別難過」、「咱努力」，句句還是半真半假的